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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雨、溪流、枕边书、中转地

24HOURS|随笔

<mpvoice src="/cgi-bin/readtemplate?t=tmpl/audio_tmpl&name=24HOURS%27%20FM%20%23B16&play_length=06:18" isaac2="0" low_size="735.64" source_size="735.6" high_size="2955.45" name="24HOURS"  fm #b16'="" play_length="378000" voice_encode_fileid="MzA5MzkwNzM2OV8yNjUxMDk0MzA5" data-pluginname="insertaudio"> 24HOURS' FM #B16 来自24HOURS 00:00 06:18

不少人见证过一场大雨的到来吧。前一秒天空已被阴云围笼,正想着“大概要下雨了”,几滴雨水就从脸旁飘飞过去,数秒后,便是天洪宣泄般的滂沱之雨骤然落下。此时,讨厌雨的人开始大肆抱怨,喜欢雨的人却有了莫名的激动(哪怕淋到雨)。对于雨的态度,人们真是大相径庭,迷恋雨的、反感雨的,等雨来的,盼雨走的,总是那么站队鲜明。

毫无疑问,我是喜欢雨的那一派。现在刚过冬天,冬天很少见到雨,哪怕出现也是以雨夹雪的方式而来,这组合里,雪总是当仁不让的主角。可就在十几分钟前,北京等来了一场久违的雨。我正在窗边看书,有闪光一样的事物倏地从余光间划过,扭头望去,细微的小雨已然开始向窗上飘洒,那闪光并非闪电,而是某滴落得最急的雨触到玻璃后折射了月光。

细雨总有微风相陪,让窗帘也开始随风摇曳,将窗户开广向外看,空中望不清飘雨的痕迹,今天的雨极小,小到只能用玻璃上荡漾的水波察知雨的存在。

今天是居家的第四十六日,时过黄昏,缄默的雨未打破静寂,反而为这静增添了层次。雨来时,我正靠在沙发上,听拉威尔的《Pavane pour une infante defunte》(说起来,前天是拉威尔的诞辰日),看着小说《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

格外巧合的是,窗外雨至时,书中的世界里,也下着一场同样的雨。

剧情正发展到日本大分县的一间世外温泉旅舍,书中人物灰田的父亲和爵士钢琴家绿川在那里进行了一场意味深长的谈话,当时空中飘着丝丝细雨,多半和我身边的雨并无二致。

“外边似乎又下起雨来。轻柔安静的雨。雨声被山涧的流水声抹去,听不见了。只是触及皮肤的空气的细微变化,让人感觉似乎在下雨。”

避世的温泉旅宿,山溪的流水淙淙,细润若无的雨,静谧平敛的夜,每次我读到此段,都会生出一种依稀熟悉的感觉,仿佛也曾置身于书中描述的虚拟场景--而我想到的,是一间位于伊豆的隐宿“Arcana Izu”。

Arcana Izu处在日本中伊豆的湯ヶ島温泉地区,距离修善寺很近,和附近到访过的古典名宿Asaba、柳生之庄不同的是,Arcana Izu是家拥有极简建筑的现代旅馆,清水混凝土的房子隐落于伊豆天城山谷一侧。旅馆房间中家俬简约,电视也没有配备。温泉置于露天阳台,室外便是狩野川的潺潺溪水流过山谷。

旅馆中并无室内的公共区域,包括前台。只有一间设有割烹台的餐厅,让人们一边品尝当地食材制作的法餐,一边看窗外的林深叶茂,随天气渐晚,室内光线也由明转暗,从盎然之美到阴翳之美,一餐之间尽在流转。



说起来,我心中极致的隐宿,迄今为止只有Arcana Izu和濑户内海的青凪两家而已,后者的前身是安藤忠雄设计的美术馆,改为旅馆后,很难做到一切浑然天成,所以仍是Arcana Izu胜了半分。而日本其他更为出名的旅馆,大多饶是铺陈精雅,却逃不过屹立刻意、“隐”得造作的短板,拜访一次足矣。唯有Arcana Izu,宿泊数次后,至今仍让我牵挂着,用一场雨、一本书就能触引的牵挂。

说回《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我一直将它视为村上春树的最好作品。不仅是一部充满悬念的情感物语(充满着对悲伤的深刻解读),更可当作一本颇具玩味的“心理书籍”来阅读。它用多崎作的故事,将人格结构中“本我”、“自我”两种主导方式剖析得淋漓尽致,对“超我”也有所涉猎。当然,每个人看此书都会有不同的解读方式,我只想谈谈自己这一种。

本我(id)是在潜意识形态下的思想,代表思绪的原始程序——人最为原始的、属满足本能冲动的欲望,如饥饿、生气、性欲等。本我是原始本能的我,以实现欲望和得到满足为原则。

超我(superego)是社会化后的“我”,以道德和约束为原则, 是人格结构中的管制者,由完美原则支配,属于人格结构中的道德部分。位于人格结构最高层,是道德化的自我,由社会规范、伦理道德、价值观念内化而来,其形成是社会化的结果。

自我(ego)是许多心理学学派所建构的关键概念,大致上共通是指个人有意识的部分,自我既要面对本我,也受超我制约,是综合的“现实”中的我。

全书讲述了一个有关成长的故事。剧情伊始,因为被曾经亲密无间的四位好友抛弃,主角多崎作正困在情绪的谷底。

多崎作的那四位好友白(女)、黑(女)、赤(男)、青(男),分别有着和他们名字一般不同色彩的自我。他们和多崎作在高中时代组成了一个不可分割的小团体,大家共同体会着友谊带来的无边快乐。

这段时期,代表着人格由强“本我”主导的少年阶段。多崎作的四位朋友中,赤是聪颖、自负的,青是爽朗、张扬的,白代表纯洁和完美,黑代表洋溢的热情,他们映射了多崎作心中的多样憧憬--大多数人在年少时,人格还未完全固化,各类性格特质在心中能够和谐共处,兼而有之,而对于爱情和“性”,也带着朦胧的想象。总之,少年心性,对世间一切尚在探索阶段,这关乎到由“本我”主导的潜意识--人与生俱来的包容性。

四位朋友和多崎作在高中时代的友情,恰如大多人在少年时为内心葆有的无限可能。只是伴随成长,为了适应扑面而来的现实,人只得从“本我”的色卡中抽取出最能转化为“自我”的颜色。那些没有被抽取的色卡,便代表着部分本我的丧失。这样的成长,本身就是一种从完整走向残缺的过程。就像多崎作失去了四份友谊,独留下平庸和孤独的自己。

直到一个充满妒忌感的梦(妒忌心,是通向“本我”主导的路标)才让多崎作暂时摆脱掉情绪的阴郁,慢慢进入本我主导人格的阶段。多崎作开始勤勉地工作,谈正常的恋爱,过规律的生活,他的工作是设计火车站--车站,隐喻连接着人与空间的完备社会设施,这表明多崎作已经进入了适应世界的过程。

之后,在游泳馆中(游泳象征周而复始的生活),作遇到了之后的好友灰田。书中所有名字带颜色的角色,都可看作多崎作内心的组成,灰田亦不例外。按照书中描写,灰田拥有着多崎作缺乏的自省、悟性,这两点,是后者在自我意识中未曾显现的天性。

让我想起Arcana Izu的那段情节,来自灰田为多崎作讲述的故事:很多年前,灰田父亲曾在大分的温泉旅舍遇到绿川。绿川表示,自己已窥探到生命之秘,更拥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但要付出阳寿被锐减的代价,除非能遇到可以传承他这项能力的人,自己才能免于一死。在这里,绿川的“看透人心,窥探生命”,指的是人在极致洞察下的通透与达观,从“自我”转向“超我”的灵性。

这灵性可以被赋予,却要为其付出生命的代价,就像极致的才华虽伟大,然若想从知觉的土壤中将它们挖出,所要付出的绝不只有辛苦而已,更要粉碎、瓦解掉曾经的本我,挥别中庸平稳的自我,才能迈向超我主导的人生。(就像莫扎特和贝多芬)

多崎作最终没有选择向这个方向迈进。之后,灰田离开了,而绿川的故事也终会如飞远的鸢纸般被遗忘。

后来,多崎作爱上了女主角沙罗,名字中不带颜色的沙罗,自然不再是多崎作的一部分,沙罗象征的,是凡世红尘中的美好。如澎湃的波涛拍打着岩石,多崎作迫切地渴求着沙罗的爱,他再也不想茕茕孑立地活着,渴望让沙罗弥补掉自己曾经的一切缺失,重塑新的“完整”。就像那些想用现实美好为心灵注入安慰的人们一样。只是,尚未与那些失却的本我和解的多崎作,那时还不具有全心拥抱沙罗的能力…..

顺带一提,从《奇鸟行状录》、《1Q84》,到《刺杀骑士团长》,近些年村上春树逐渐将作品立意重心由“情感”转为“立场”,这勾连着“超我”意识的范畴,只是几本书中的主角们仍然保持着鲜明的自我性人格,由此产生了一丝不谐。与此相比,我更欣赏《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的纯粹。

全书的后半部分,多年后再次见到四位昔日好友的多崎作,最终与过去完整和解,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也体悟到该用何种方式面对这个世界。

多崎作找到了最好的方式,而对于书外的每个人,又该具有何种内心,才能获得永久的幸福?这需要我们如多崎作一般用尽身心去探求,答案自然也因人而异。

想起电影《荒野生存》中的男主角Chris McCandless,放弃优渥的家境和良好的前途,毅然选择去荒野流浪。本质上,他是将“自我”和“本我”弃如敝履,极端地用超我性人格主导了自己的人生。最终,他死于荒野,死得荒唐、幼稚、悲惨,但若重来一次,其命运又会更迭几何?

《荒野生存》

李安的《卧虎藏龙》中,隐忍的李慕白与恣意的玉娇龙分别由“超我”和“本我”主导着人格,玉娇龙将李慕白在心中“卧虎藏龙”的情欲牵引而出,两个人格相反的人产生了爱欲,却稍纵,即逝。本质上,影片中一切因果均可在心理层面上有迹可循(《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亦然)。

《卧虎藏龙》

十九世纪的心理学家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的不少心理学理论都被后人否定过,但“自我、本我、超我”的划分却在被逐步修改补完后流传至今。人们都知道,“自我”是用来平衡本我和超我的存在。但若更换角度,其他两种人格的主导也能够带来另两种平衡。总之,人心平衡的基点不止一种,最终的目的,均是为了能够达成自洽而已。

人总是不同的,有人痴迷于秘境温泉旁山溪流淌的韵律,有人眷恋着没有月亮的夜里薄雨打到车窗的声音,或唯独喜欢在海边听潮涌于遥远处隐隐的轰鸣。我想,理解别人并不困难,因为他人心中的一切,在行为中皆会有所体现,最多是隐藏得深些罢了,你终归可以达到对方想要程度的理解。而完全地理解自己,细心描塑出心底的图景,却是分外艰难的事。多崎作用了一本书的篇幅,将过去抽丝剥茧般剖析与拆解。而我们呢,有时候,别说理解全部的自己,哪怕何为失去,何为所得,在心中都难分辨得清。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的故事从日本中部城市--名古屋开始,那是多崎作和四位好友的老家,留下过他们无数的美好回忆。

名古屋也是我常去的地方,其实,那里并没有不可不去的景点和美术馆,餐厅中虽然也有几家值得试试,却没有达到不可错过的品级:“野嵯和”的菜品构成很是有趣,但整体审美却不是喜欢的;每年12月1日预订完翌年全部座位的Tout la joie,口味繁杂,精而不纯,辛苦预约后到访大都会失望;唯一愿重访的只有法餐厅Reminiscence,主厨曾经工作于我很喜欢的Hajime和Quintessence,出品的料理也有些身兼两家之长的感觉,是城内的第一推荐。

Reminiscence

大多朋友都对名古屋持普通印象,然而我仍是非常喜欢那里:虽然难忘之处甚少,但各方面都很均衡,温度宜人,且地理是一大优势:离东京、大阪与京都都仅有一个多小时路程,当日往返也轻松随意。此外,名古屋北临古老的小城岐阜(有不少有趣的餐厅),西南毗邻美丽的伊势半岛,且离松坂的和田金(最好的寿喜烧)、桑名的日の出(有夏天最美味的蛤)都很近。还方便去达伊势神宫和度假胜地伊势志摩。



名古屋, The Yamazaki Mazak Museum of Art


可以说,名古屋的四方皆有妙地,这让它比起终点,更像是个中转站一般的城市。

仔细想想,有如此特性的名古屋,其实是个相当适合展开《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礼之年》故事的地方。毕竟书中多崎作一步步朝自我主导之路迈进着,而通常意义上处于本我和超我之间的自我,真有些像可四通八达转换到各个地方的名古屋。试想,如果在日本本州地图上绘制一张人格图谱,那么本我和超我大概是个性鲜明的京都或东京吧,而它们中间的“自我”,自然便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名古屋了。

看来,喜欢名古屋的我,也毋庸置疑坚定拥有着用“自我”主导着的人生吧。

名古屋, The Yamazaki Mazak Museum of Art

自我主导的人生,往往也是最受世人推崇的,毕竟,“自我”最为入世,而入世常能带来安全和长久。我们可以在自我性人格会遇到的世界中游刃有余地将鱼和熊掌兼得,在协调的生活之态中,支撑着心底的妄想,亦不谢绝简单的欢愉。如此,“自我”之人,大可以在风和日丽的午后,用薄如蝉翼的玻璃杯喝蒙哈榭,用五十年代的水杯纯饮威士忌,与爱人谈论水的硬度或纯血和牛的几大产地。若是心情佳,也可以到园中细赏一片枝叶的色彩,一朵花蕊的弧度,并从中发现自然的智慧和规律,由此再想到整个宇宙,得到感悟、智慧,乃至留下幸福的眼泪。这些都是自我的好处,入世的好处。如此看,自我值得向往,自我确实“完美”。

自己若觉得好,遵循便是,可人们往往都期望身边在乎之人也能坚定地拥有着“自我”主导的人生,甚至如上文般苦口婆心地讲述入世的种种好处。这恐怕,就是从善意而生的妄想了。因为那些好处,仅仅是已经“自我”者的自我意识而已。有太多证据,证明了每个人都对世界有着完全独属的审视,可惜不能让别人代入自己的眼睛和心。人,终归是无法懂得其他人的。

我们孑然一身地降临在人间,踽踽独行着,渐渐“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存在方式。随着我们与世界愈加亲密,这份意识逐渐苏醒,在一个雾散天晴的日子里,它开始传授我们寻找世间绮丽的方法,并让这方法成为我们无法公开的秘密。在立锥之地的摇摆间,在春去秋来的往复中,在白驹过隙的狭缝里,最终,还是一切,决定了一切。

撰文 KaKa

拍摄 Ri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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