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年前在江西和湘南旅行时,发现那里的乡下也存在大量匾额标明为“××公厅”的传统建筑,有的以姓氏标,如湘南安仁县广义村的段氏公厅;有的以神主标,如江西福安安晓阳村的“太后公厅”等。这告诉我一个时下祠堂著作中没有提及的事实,如同祠堂,公厅也遍布南方,而且数量远比祠堂大。
在潮汕尤其如此。一个村子有几十座祠堂的不多,但有几十上百座公厅的比比皆是。这是经济薄弱而宗族观念浓烈的农耕文明时代的一个社会写照。在今天,开展对于公厅的探讨与研究,其历史和现实意义比之祠堂研究,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许多社会学者却不甚了解或忽视了。
以我在江西、湘南看到的公厅,大抵与祠堂无异。但潮汕公厅,则与祠堂有明显区别。正因为这样,桂岭某村有一林姓公厅,其主体部分(正厅)却采用的祠堂造法,显示了前小后大,当地村民戏称之为“希符肚”(“希符”为口小腹大仿若埙的乐器),可以作为有力的证例。
其实,除了公厅外,还有大量祖厅,海陆丰一带合称为“公祖厅”,在潮汕,则叫“阖厅”。“阖”普通话读为hé,与“合”字同,义也无别。“阖厅”就是合族共建共享的厅堂之意,在清代的文献里,它也成了合族的代词。
公厅(或祖厅)跟祠堂的“同”表现于一样具有祭祀、会议的功能。不同的是:一、一般而言,祠堂专用性比较强,往往独立建设,与住宅分开;二、祠堂空间比较堂皇,以四金柱承载梁架,开通正堂与稍间的连接,而厅则正与两侧的稍间(房)以墙壁分隔。也就是说,祠堂正堂是殿的造式,而厅的格局,通常为四点金、下山虎或五间过住、祀混合体。三、祠堂结构复杂,工艺精美,公厅相对简单。因其呈“阔嘴”状态,安装有8扇闪门,是唯一的精致工艺区间。祠堂则于前檐与正堂间,要有不同式柱与精饰的梁架,屋顶也由若干造式构成,总体显得繁缛;四、匾额方面,祠堂原则上要直接标示为宗祠、公祠,或仿古的家庙,公厅则于祖厅、公厅之外,也可只标郡望,如庐陵世家、荥阳世家等。五、祭祀对象,祠堂以宗祠、支祠之别,而可遥祭列祖列宗,上达二三十代或更远之祖,公厅则大致以家族(房)之祖为限。
祠堂与公厅的建设,其差别在于建设者的经济条件、族群力量的好坏、大小;也关乎建设目的的为了显摆或实用。公厅的厅综合用途远比祠堂的堂大。因为祠堂“祠”了若干专用的房屋,公厅则只有厅为公共场所,必须高度综合利用,如只设香案不设神龛,以利腾出更多空间,如节日或家神诞日用以祭拜,平时则辟为教室(所以有的直接把匾额标为××家塾或私塾),如各家各户的红白喜事可以借其场地举行等。但祠堂在祠堂制度被破坏之前,其正堂则不能随意使用的。
综上可知,公厅才是农耕文明时代用途广泛的族人共享场所。其与乡人的关系,远比祠堂密切。因而在传统农村,公厅在村民心中的地位也要比祠堂高。因为它与这些村人的距离更近,没有对祠堂这类高大上的建筑那样的敬畏程度高。因此,要研究传统农村社会,公厅是个比祠堂更广阔更有深度的载体。
故为之说,以期关注。
彭妙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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