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曲《吴汉杀妻》故事
(附《吴汉杀妻》《闯经堂》曲词)
陆万春编辑
邓拓有《斩经堂》是“坏戏”这一说法，他说：“这是一出用牵强附会的方法，借以宣扬封建社会的忠孝节义观念的坏戏，似乎早有定论，所以近来已经没有人再演它了”。
笔者八十年代香港游，购得新马唱片《一把存忠剑》，首次接触吴汉故事，深为吸引；至九十年代，B哥演绎陈自强老师取材于《斩经堂》的大作《吴汉杀妻》，曲中唱腔、念白、音乐、锣鼓等铺排堪称一绝，笔者遂引为首选学习曲目。
《斩经堂》名头不小，是中国戏曲的经典，曾被不少剧种演绎。也是京剧名家周信芳的拿手好戏，1937年曾被拍成过戏曲电影。如此感人的故事就出自说书人编的《东汉演义》里，正史是没吴汉杀妻之说的，吴汉也未曾当过新朝的驸马。有些剧本说是，吴汉的母亲不顾兰英有孕在身，决要儿子为报国仇家恨以死相胁逼杀儿媳。还有剧本则说，吴汉的母亲与媳妇关系超好，当此亲情与国仇家恨冲突起来时，老太太不忍心逼儿子杀妻，是儿媳妇深明大义，为了不使婆婆、丈夫为难而自刎。新马演的则是吴母与媳妇双双自刎。等等。
西汉末年，王莽篡位，建立新朝，汉室旧臣吴承宇被王莽所杀。若干年后，吴妻窦氏为报夫仇，命其子吴汉杀死妻子王莽之女王兰英，以断牵挂，从而可投奔刘秀灭莽兴汉。吴汉奉母命经堂斩妻，面对仇人之女，却难舍夫妻之情，进退两难，但终因母命难违的愚孝情结，逼妻自刎经堂。
吴汉，字子颜，南阳宛(今河南南阳)人，东汉中兴名将，属“云台二十八将”之一；位居第三。任偏将军、大将军，刘秀称帝后，升任大司马，封舞阳侯。关于吴汉及其家世的历史演义故事在民间广为流传。各剧种或不同剧本演绎《斩经堂》，不同名字的有《一把存忠剑》、《剑底情鸳》、《出潼关》、《经堂杀妻》、《吴汉杀妻》、《收吴汉》、《杀忠妻》等。
汉朝潼关总兵吴汉娶了王莽的女儿南宁公主(王兰英)为妻。王莽篡汉后，下令捉拿汉宗室刘秀。吴汉守关捉获刘秀，准备送上报功，其母告诉吴汉说，王莽乃杀害他父亲的仇人，那时他年龄小不懂事，现在应该为父报仇。吴母命令吴汉杀死王莽的女儿，扶助刘秀兴复汉室。吴汉持剑去杀妻子，正好其妻在经堂念佛，吴汉不忍杀之，乃将实情相等告。王莽的女儿听后自刎而死，吴母为促使吴汉下决心反对王莽，亦壮烈上吊自杀。吴汉于是死心塌地追随刘秀去打天下，后来成为东汉中兴的名将之一。
由著名编剧家秦中英编剧之粤剧《剑底情鸳》与《一把存忠剑》剧情相同，也是叙述吴汉杀妻，即耳熟能详的斩经堂故事：
王莽篡位，逼帝饮鸩，杀死大臣吴国柱。大夫马成名为奸党暗做忠良，认吴妻做义姐，抚养其幼子吴汉。汉长成，某日，于山中狩猎救了公主王兰英，王莽把爱女南宁公主王兰英配婚吴汉，遂任伪朝之臣。并命吴汉镇守潼关。
汉储君刘秀入城暗访马成，密议起义，并拟取回玉玺，被马成之子家驹窥破，盗玺向朝廷邀功，其妹家凤伸明大义，杀了家驹，夺回玉玺，被吴汉发现，问罪于马成，后经吴母痛说前情，拿出当年王莽杀害丈夫之剑交于吴汉，训子杀妻扶汉，让刘秀反出皇城。吴汉持剑闯经堂，欲杀公主而不忍。公主为成全丈夫：杀夫仇、兴汉业，遂饮剑自杀。最后吴汉与刘秀等人杀开血路，反出潼关。
名词浅释
信女
信奉佛教而未出家为尼的妇女。梵语“优婆夷”的译称。
青磬—青磬红鱼
古“罄”字通“磬”，是古代打击乐器，用玉、石制成，可悬挂。既可作念经时的打击乐器，亦可敲响集合寺众。本义为器物中空状，引申为“尽”即用尽之意如：告罄、罄其所有、罄竹难书等。“亲恩未报肝肠断,青磬红鱼礼佛陀”。中国文学把木鱼叫红鱼，因为庙里木鱼多漆红颜色；“磬”古用青色石制，形状像曲尺。进入青铜器时代改用青铜制成钵状。磬放久了，颜色都变成青铜色，故名青磬。红鱼青磬，红跟青也是文学上相对的形容词。
心香
“心香”旧时称心中虔诚，能感通佛道，同焚香一样。比喻十分真诚的心意。
搔首
以手搔头。焦急或若有所思状。
匡扶—匡扶之功
匡，纠正；匡正、匡谬。救：匡救、匡复、匡时济世、辅助、帮助、匡助、匡扶、匡我不逮、纠正，帮助之意，意为匡正扶持，辅佐。匡扶之功扶助君王或做大事的大人物成就事业的功劳。像诸葛亮扶助刘禅一样。
青史
古代在竹简上记事，因而称史书为“青史”。
新朝
新朝(公元九年—廿三年)是中国历史上继西汉之后出现的朝代，为西汉外戚王莽所建立。他是在九年一月十日伪造符瑞登基，废西汉最后一位君主孺子婴为安定公，改国号“新”。历一帝，共十五年，建都长安。地皇四年(廿三年)，被绿林军推翻。新朝之名，得自于王莽最初受封的新都侯之名。又新朝为王莽所建，故世称“新莽”。
经堂
佛教称藏经之堂和诵经、做佛事之堂。《斩经堂》之“经堂”是有钱人家日常诵经之所。许地山《缀网劳蛛·命命鸟》：“壁上挂的都是释迦应化的事迹，当中悬着一个卍字徽章和一个时计。一进门就知那是佛教底经堂”。巴金《〈神·鬼·人〉序》：“家里念经，超度母亲，和尚来布置了经堂，悬挂了所谓十殿的画像”。
戏剧名词
排场
排场是一种演出程序。每一个排场基本上有一定的人物、说白、做手、功架、锣鼓组合及剧情，编剧者及演员可以把排场用在不同剧目的类似情节中。粤剧常用的排场有“起兵”、“大战”、“三奏”、“杀妻”及“凤仪亭”等。排场是粤剧表演艺术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粤剧演员的基本演技和表演方法，由一定规范的锣鼓、唱腔、音乐曲牌、功架、舞台调度、情节、特定情景等组成。排场本是优秀的传统剧目里的精彩段落，拾撷取出来作为演员的基本功，可以是一个表演片段，又可以独立成为一场折子戏。杀妻排场，演员要跪在地上，行成一圆圈，同时用颈力和腰力把水发挥动，连续挥动，挥成圆圈，越挥越快，至少连续挥动几十次。粤剧名伶贵妃文，他耍一次水发，可以连续挥动三百多次。粤剧名旦中肖丽湘、余丽珍，水发工夫很不错。练水发工的方法，用网巾纱包勒实头部，两手叉腰，口咬实勒低头部的带，用颈力和腰力把水发连续挥动，挥成圆圈，每次最少要挥动一百次，最好连续挥动到自己支持不住为止。现在的年青艺人，甚少学习水发功，因怕辛苦。如果这样下去，水发工在粤剧界，恐怕不久就会失传了。
《吴汉杀妻》
陈自强撰曲
(曲词按陈小汉、李敏华版编辑)
吴汉【梆子首板一句】
步步为艰，经堂往。
吴汉【锣边花】
经堂咫尺，遥远似登天堂。〖上〗存忠剑！爱难存！身似孤舟逢骇浪。
兰英【反线戒定真香】
深深虔拜跪佛堂，神灵在天诉衷肠。
兰英【清歌祷告】
保佑婆婆寿而康，祝愿夫君如意吉祥。
兰英【戒定真香】信女兰英诚恐城惶。
吴汉【正线斩经堂】哎吔！
娇妻几句祝福词，宛如燕语莺歌唱。红鱼青磬响，声声断人肠。催人血泪点点流心上，恨天生我，耳一双。
兰英【慢接唱】
静静经堂月朗朗，淡淡轻烟桂花香。一片神心无她想，只求得合家欢聚，老少平安。
吴汉【爽接唱】
是欢聚平安，是家散人亡。声声青磬红鱼响，真能动菩萨心肠。今夜信女王兰英，可否逢凶化吉祥。泪眼看，轻烟撩人乱，月色也悲凉。〖入门介〗
兰英【白】驸马爷回来，驸马爷请坐。
吴汉【白】公主请坐。
兰英【白】坐。
吴汉【怒介白】坐！
兰英【白】驸马爷军务操劳，辛苦喇。
吴汉【白】辛苦辛苦，身不苦，心最苦！
兰英【白】驸马爷，你讲什么？
吴汉【白】
哦…我系讲…公主早晚念嘅什么经，禀嘅什么神呀？
兰英【白】
提起拜佛求神，讲将出来，驸马爷休要见笑呀。
吴汉【白】公主你此话…
兰英【白】驸马爷请听啊…
兰英【二簧合字序】
王兰英，朝晚静静躲在佛堂。偷听念佛敲经学我婆婆样，我在宫闱御院内，不惯参叩神灵，拜禅房。今始学婆婆敬神，朝晚上一炷心香，求上苍福泽降。
兰英【流水南音】
婆婆求愿，我细心效仿，她朝祷平安，我晚祷吉祥，她频敲青磬红鱼，咒骂奸党。
吴汉【疑惑介白】骂奸党？！
兰英【二簧慢板】
她咒骂吴家仇敌，为祖先把血债讨偿。〖唱序〗铁石人闻也断肠。
兰英【唱曲】我也咒骂吴家仇人，也求愿皇天，惩奸党。
吴汉【感慨白】惩奸党呀！
吴汉【沉腔花】
哎吔吔，纵有千军万马，挡不住佢一语柔肠。
吴汉【十字句反线中板】
可哀眼前人，语语率真，情重比泰山，心如秋月朗。千般爱，万般恩，一片孝心感天地，千恩万爱却织出恨网，一张。爱海本无波，鸳鸯柳底相栖宿，骤翻起前仇，恶浪。亲家原来是仇家，求什么神灵庇护，一把无情剑，千斤坠腰旁。哎吔天罢天，天呀你若有情。
吴汉【反线滚花】何堪误点冤家，错上鸳鸯傍。
兰英【白】驸马爷！
兰英【慢白榄】
朝经堂，暮经堂。朝晚听婆婆祷上苍，一桩心事闷恹恹，几番欲问不敢讲。
吴汉【白榄】公主何所问，请直说无妨。
兰英【白榄】
吴家有世仇，婆婆祈愿讨血账。敢问仇家何名姓？贼子居住在何方。
吴汉【这个介·快白榄】这个嘛！
吴汉杀父仇，一言都难尽讲。吴家仇恨喺吴家事，无须公主你问端详，问端详。
兰英【白】驸马言差矣。
兰英【慢白榄】
妾是吴家人，我当为吴家想。纵是仇家势位比天高，我家父皇位极云霄上。仇家纵在天脚底，一张皇榜要他无处藏。
吴汉【口鼓】
公主！仇人势位比山高，确在云霄上。若问仇家名和姓，天下已早传扬。捉拿此奸雄，不须揭皇榜。远在天脚底，近在！我身傍。
兰英【白】驸马爷，此话怎讲呀！
吴汉【快白榄】哎吔！
为父报深仇，今宵讨血账。先杀皇家女，我誓诛你父皇！—杀！
兰英【锣鼓白】
驸马爷！平白无端，斩斩杀杀，不讲明白，死也不甘呀！
吴汉【口古】公主你来看。
十八年前乱臣贼子谋朝篡汉。我爹痛斥奸贼，舍身拔剑护汉皇。恨奸贼夺剑行凶，爹爹死在金阶，血流剑上。娘亲为报国恨家仇，深藏此剑十八年长。公主你追问吴家嘅仇人，他他他，他就是你家爹爹姓王名莽。为国为家也当以血还血，誓教国贼剑下亡。
兰英【叫白晕眩介】天…啊！
吴汉【急扶介白】公主！公主！
兰英【秋水龙吟】
惊雷轰炸魂欲丧，忍看冤仇剑底镶。剑罢剑，你已暗损寒光，只有斑斑血渍恨未央。
吴汉【接唱】
心怆伤，苦我哑口无言来慰安，只有搔首怨上苍。
兰英【接唱】
天太狠，你将仇家串作凤凰，一剑冤仇恨如大江。
吴汉【接唱】
苍天请帮吾再生一副样，不要一点情，只要冷如霜。爱念断，恩情抛脑后，好替父雪恨，舍命辅汉邦。
兰英【接唱】
寸心碎，意彷徨。哀我经堂烧错断头香，似身处深渊神魂迷惘。
吴汉【接唱】恩爱夫妻默然泪眼看。
生旦【合唱】希冀今宵是恶梦一场。
吴汉【接唱】低头惊看仇恨剑闪怒光。
兰英【七字句反线中板】驸马爷！
兰英已知驸马，因甚到经堂。十八载血债自当，一朝还血账。休再念夫妻情分，只恨月老错点鸳鸯。
兰英【三字经】
篡位弑君。天人不谅。哀宝剑。杀忠良。
兰英【七字清中板】
除奸报仇扶大汉。未闯龙楼先斩经堂。
兰英【滚花】
存忠剑，已奉还君，舍命成全忠义汉。
吴汉【廻龙腔二簧】公…主！
哭一句王兰英，贤淑妇，俺怎舍却，夫妻恩情似海样。一朝风雷平地起，惊听慈母，诉凄凉。痛父惨亡生，持剑闯经堂，奉母命尽孝存忠，忠心匡扶，大汉。
吴汉【四更介、白】哎吔！
吴汉【合尺花下句】
倾刻五更鼓响。不杀兰英，母命亡。
兰英【悲白】驸马爷！
兰英【反线五更寒】
为君祷上苍，福星耀汉邦，刚烈存忠孝，青史名标汉栋樑。
吴汉【接唱】
声声祷上苍，痛撕裂肝脏，叹英雄气短，悲儿女情长。
兰英【接唱】苦海茫茫终有岸…
生旦【合唱】
今宵难待五更寒，五更寒。
【五更介、中军冲头报上】
驸马爷！驸马爷不好！太夫人她…她…，她她她悬樑自尽喇。
吴汉【急下介白】哎吔！娘…亲！
兰英【晕眩悲白】天…呀！
兰英【 快二流 】
闻恶耗。婆婆节烈。成全儿忠孝。吴门老少皆忠良。五更鼓似荡魄廻肠。似声声催命钟响。天大仇，一死了。
兰英【转合尺花】闭眼安详。
〖雁儿落刎介〗
吴汉【急上哭相思介】公主！〖咽白〗公主。
吴汉【梆子滚花】
逆新朝，扶大汉。一把火焚驸马府，杀开血路反长安。
曲终
《闯经堂》
陈自强撰曲
【二簧首板】天愁地惨！
【叫白】罢了好宝剑，存忠剑！
【回龙腔二簧】
凝神看宝剑，存忠剑，消逝了锋芒色惨淡。
【二簧慢板】
十八载深仇大恨，剑底烙血渍，斑斑。乍听闻，慈母伤心语，诉说国恨家仇，一字一句惊心，丧胆。杀父仇家，竟然是当今天子，我妻之父吴汉，泰山。
【流水】十八年前，
【新腔中板】
王莽谋朝把位篡。我父殿前护驾怒斥奸。拔剑怒冲王莽斩。乱臣夺剑剌，我父惨尸横。
【反线中板】
又谁料十数春复秋，吴家子绾髪成年，武艺十八般，志将山河挽。丹心建功业，一朝受圣恩殊宠，武夫为驸马，身在龙凤间。人世最难求，公主玉叶金枝，无半分骄横，傲慢。佢敬老孝家姑，纡尊降贵，果真是淑德，幽娴。夫妻情无限，
【反线新曲】
柔情蜜意铭刻心间，相爱生死信誓天心鉴，好夫妻，肝胆相照，愿这一生偕老乐无限。愿处青山竹舍乐平淡！
【二更介﹑白】二更，你这催命之更！
【 口鼓 】
今夜老娘亲哭诉吴家仇，命儿一肩挑国难。灭新朝！扶大汉！明朝保定刘秀反出潼关。最惊心！命儿携剑闯经堂，定要把仇家女儿，我妻兰英来处斩。倘若吴汉不从慈母命，母命不留到五更。
【三更介】
【乙反恋坛慢板】
似赤地耳边陷，声声催魄惊魂又三更，请更鼓你为…今夜你为我只敲四更，敲不尽夜漫漫。双足似被百斤坠，书斋咫尺经堂若隔千山，花溅泪，夜风饮泣，似悲叹美梦成残，怕看剑底恨绪翻，远山冷月残，寒光凝泪眼。
【乙反中板】
泪眼看经堂，依旧灯烛交辉，听佛语喃喃，看青烟淡淡。好一位王兰英，朝晚经堂礼佛，祝婆婆康寿，阖家乐开颜。吴汉常夜到经堂，与公主共献心香，祷愿百年，同甘共患。今夜见经堂，惨淡青烟腾杀气，
【反线二簧慢板】吴汉我步步，为艰。
【唱序】
苦比东征西讨更艰难，步浮泛，惊听声声青磬耳边荡，声声似骇浪恶波翻，灯烛光照似万箭穿射我心间。
【唱曲】
惊看宝剑手中翻，点点寒光带血泛，光气迫人，寒心，裂胆。
【四更介﹑白】天呀！
【恋坛二流】
催命更鼓又四更。经堂步步路漫漫。顺母复仇争夕旦。扶汉反戈见肝胆。经堂面妻，我…我愧无颜。英雄泪暗偷弹。
【旧苑望帝魂】
潼关我誓反出关！存忠丹心天可鉴，虐杀娇妻，惨绝人寰。辣手翻，怕看碧血染佛坛。
曲终
此曲由梁玉嵘演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