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艺| 当代薄意雕刻的新风格

　　在“薄意”这一寿山石雕刻技法诞生之初，其更多地被施于自然形的寿山石上，这些寿山石天然地具有类似山峦的形态，因此可以循其态势雕刻作深山小景，将其表面的裂痕、筋格等作为雕刻的轮廓巧妙地“化用”，若以方正的石材进行雕刻，也大多是选取有一些瑕疵、膏砂的材质，以“掩瑕”作为主要目的之一。正如潘主兰所说：“石多有裂痕、有格、有砂，而且色彩也很不单纯，往往红、黄、青、白相混杂，有混杂的多，有混杂的少，这都是石头的疵累。但优秀石工，能够运其技巧，因势利导，使色彩的缺陷，以及其他瑕疵，变成优美的画图，就是从勾勒云峦与锦袱的雕刻技法，进一步发展以恰到好处的工夫勾成山水、花鸟、人物、屋宇，能把石的疵累掩盖掉，或者剔除掉，石的价值亦因此而提高。”

　　由于选材上本身带有瑕疵，因而早期的薄意为了“掩瑕”，雕刻布局大多偏向繁密，加之早先的审美取向推崇华丽之风，若雕刻山水则更为明显，尤好点缀树木，形成华滋蓊郁的风格，又与石材天然的细碎纹理、点点巧色相映衬，画面往往“热闹”，景致层出不穷，有“观石如揽胜”的趣味。

　　

　　随着当下对寿山石雕刻审美取向的变化，从更早的喜好华丽富贵风尚，逐渐转为了偏爱“涤除玄鉴”的虚静之美，薄意雕刻的风格亦随之转变，最为鲜明的一点当是取材上的不同，从原先的使用自然形石材，到如今除了田黄之外的其他石材大多裁切整齐，以方正的印章形制作为薄意雕刻的石材。而在纹理与色彩的选择上，若有鲜明的巧色进行别出心裁的构思，自然能够雕琢出充满灵趣的薄意佳作，但以纯净无瑕的寿山石进行雕刻也成为了当下薄意作品材质的重要选择。

　　色泽较为均匀、几无瑕疵的材质本身就有着清雅、皎洁的温静气韵，与中国传统中的“澄怀观道”、“以清为美”、“含蓄”等等审美意识、美学原则相符合，所谓老子的“五色令人目盲”以及法国艺术家马蒂斯所说的“我梦想的艺术，充满着平衡、纯洁、静穆”——纯净无瑕的天然材质已经带有了一种至上的美。

　　

　　在寿山石材质美学日益受到重视的现今，选择方正、纯净的章材进行薄意雕刻，可以说是一种必然的趋势。同时，端方无瑕的材质也便于艺术家进行更能够展现自身艺术风格的创作，无论是题材选择还是布局经营，所受材质本身的局限束缚与早期斑驳的材质比较而言，相对自如，便于挥运。因而当下的寿山石雕创作者们，也更偏好这样的材质。

　　从薄意画面的构图布局上看，当下的薄意与先前的亦有所区别，早先推崇的繁密布局如今已然稀见，更多的是充满了中国传统绘画小景风格的大面积“留白”。这种“留白”的风行，有着多重的因素。首先由于选材上追求纯净清雅，因而薄意雕刻的目的之一由“掩瑕”变为了衬托出材质之美，这就意味着雕刻不能过于繁密，以免掩盖住材质的纯素美感或是绝艳色彩，甚至与材质清雅的审美趣味发生冲突。其次，“留白”本身就是中国传统中极为看重的一种美学趣味。老子《道德经》有言：“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对“空无”意境的追求成为了中国美学延续数千年的原则之一。

　　正如朱良志所说：中国艺术推崇空灵淡逸之美，走进中国艺术的世界，如在一座空山……一个空灵廓落的世界。”蒋勋则说得更为具体：“王维之后，东方绘画里的‘留白’变成极重要的部分，‘留白’正是‘江流天地外’的领悟，不是在绘画里表现视觉的自大，相反，是在领悟自己视觉极限之后才可能出现的谦虚与宽容……东方美学常说‘留白’，山水画最重要的是‘留白’，传统戏曲舞台要懂‘留白’，建筑上要空间的‘留白’；音乐要能够做到‘此时无声胜有声’，书法上总是说‘计白以当黑’。”属于中国传统艺术的寿山石雕刻也是如此，与中国绘画紧密相关的薄意雕刻更是追求“留白”的布局。尤其是在花鸟薄意中，往往仅仅雕刻数枝小花或是单朵大花卉，其余部分则不施一刀，让材质的美感充分彰显，也突出了薄意刻出的这一两枝花卉、数只草虫的韵味，初识可赏材质，细品可赏薄意，且从审美角度而言，天人合一、余味悠长。

　　总的说来，在材质选择上，当代的薄意雕刻更多地选择了纯净无瑕的材质；在构图布局上，当代的薄意雕刻加大了“留白”的空间，更重视直观的表现力，形成了有一种具有时代审美趣味的风格。

来源：寿山石文化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