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故宫正在办一个展览,叫“照见天地心——中国书房的意与象”,其中有一件展品是米友仁的《潇湘奇观图》。
米友仁是米芾的儿子,他们俩父子在国画史上开创了“米家山水”“米氏云山”。
不过,米芾的山水画真迹今天已经看不到了,米友仁的真迹还有,但最多十几幅,所以这件《潇湘奇观图》还是很珍贵的。
米友仁在这幅画上留有题跋,开头是这样的:
先公居镇江四十年,作庵于城之东高岗上,以海岳命名……
我爸米芾在镇江住了四十年,在城东山头山建了个房子,叫“海岳庵”。
之后,米友仁还交代说:
此卷乃庵上所见,大抵山水奇观,变态万层,多在晨晴晦雨间,世人鲜复知此。
余生平熟潇湘奇观,每于登临佳处,辄复写其真趣成长卷以悦目,不俟驱使为之,此岂悦他人物者乎?
我画的是海岳庵上看到的景象,我每次看到潇湘奇观,都忍不住把它们画下来,压根不用人催,因为这不是为他人而画的。
等一下,这话的意思是说“庵上所见”就是“潇湘奇观”吗?
可海岳庵不是在江苏镇江吗,而潇湘不应该在湖南吗?
《潇湘奇观图》局部
明代书画大佬董其昌曾在《画禅室随笔》里写过这么一段:
米元晖又作海岳庵图,谓于潇湘得画景,其次则京口诸山,与湘山差类……
元晖未尝以洞庭北固之江山为胜,而以其云物为胜……但不知云物何心,独于两地可以入画?
董其昌说他看过米友仁画的一幅《海岳庵图》,米友仁在后面交代,说自己以自然为师,学的最多的是潇湘,然后就是镇江,镇江的山和湘山相似。
按这个思路,可能是眼前的“镇江诸山”,让米友仁想起了“潇湘画景”,于是他顺势画了幅心中的“潇湘奇观图”。
《潇湘奇观图》局部
那真实的“潇湘奇观”是什么样的呢?我们不妨看一下“潇湘八景”。
宋代有个画家叫宋迪,画了潇湘地区的八个场景:平沙雁落、远浦帆归、山市晴岚、江天暮雪、洞庭秋月、潇湘夜雨、烟寺晚钟、渔村落照。
后人把“平沙雁落”、“远浦帆归”、“渔村落照”这三个场景,稍改了下名字,叫“平沙落雁”“远浦归帆”和“渔村夕照”。
传米芾《潇湘八景图诗序》
当时,米友仁的老爹米芾还给这八幅画写了篇《潇湘八景图诗序》,其中有这么几句:
潇湘之景可得闻乎?
洞庭南来,浩淼沉碧,叠嶂层岩,绵衍千里。
际以天宇之虚碧,杂以烟霞之吞吐。
风帆沙鸟,出没往来;水竹云林,映带左右。
牧溪《洞庭秋月》
很可惜,宋迪的画并没留下来,但后人以“潇湘八景”为题画过不少。
而且,因为潇湘八景的流行,各地也编起了自己的八景,比如燕京八景、沪上八景等,这个影响甚至到了日本,日本很多地也爱凑八景,而且看名字就和潇湘八景有关。
歌川广重《石山秋月》
比如近江八景是:石山秋月、濑田夕照、粟津晴岚、矢桥归帆、三井晩钟、唐崎夜雨、坚田落雁、比良暮雪。
只要把前面的定语去掉,和潇湘八景简直一模一样,如果让一个熟悉中国传统文化而又没来过中国的日本人,画一幅他心中的“潇湘奇观”,不知会怎样?
文字 | 夜雨咸鱼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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