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沈战役中的第一纵队
梁必业
辽沈战役是我军解放东北全境的最后一次战役，也是我军同国民党军所进行的“三大战役”中的第一个大战役。这次战役，距今已40多年了，每当我想起当年在东北野战军第1纵队任政治委员，同全纵队指战员一起参加这次战役的情景，总是心潮激荡，许多难以忘怀的往事立即展现在眼前。
挥师千里下北宁
1948年秋，解放战争进入第3年不久，全国军事、政治和经济形势已变得更加有利于我而不利于敌，敌我力量悬殊的情况.已经有了很大变化。面对日益有利的战争形势，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要求具备条件的各野战军，树立敢于夺取敌坚固设防的战略要点，敢于打大规模歼灭战的思想。对于争取全部歼灭东北之敌的间题，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早在东北冬季攻势尚未结束时，就有此考虑。1948年2月7日，曾就此问题致电东北野战军，提出下一步作战重点宜置于北宁线上，以便“封闭蒋军在东北加以各个歼灭”的战略意图。
在东北野战军首长定下以主力南下北宁线的决心之后，中央军委、毛泽东主席依据全国战局的发展，又于9月7日致电东北野战军领导人，指出:要确立打你们前所未有的大歼灭战的决心，“争取将卫立煌全军就地歼灭”。还指出:应将主力使用于锦州至唐山之线，并攻克锦州、榆关、唐山诸点。“而置长、沈两敌于不顾，并准备于打锦州时歼灭可能由长、沈援锦之敌。”
当时，东北的敌人在遭到我军1947年5月至1948年3月先后展开的夏、秋、冬季3次攻势的连续打击后，处境非常困难。敌人的总兵力虽仍有55万人，但被分割在长春、沈阳、锦州3个互不相连的狭小的地区内。其中，长、沈两敌与关内交通完全中断，补给全靠空运，物资供应根本不能满足需要，不得不采取“集中兵力，重点守备”的作战方针，在长春、沈阳和北宁线上的一些城市加紧构筑防御工事，继续顽抗。
148年9月10日，东北野战军总部(以下简称东总)首长根据中央军委和毛主席的指示，拟定了首先切断北宁线，集中全力攻克锦州，同时准备歼灭由沈阳或关内增援锦州之敌的作战计划:第一步，以奔袭动作歼灭北宁路除山海关、锦州、锦西以外各点之敌，切断关内外敌人的联系;第二步，集中兵力攻锦打援。
当时，我们第1纵队正在吉林省九台地区，准备攻打长春，突然接到东总电报命令我们迅速挥师南下，到沈阳西北新民地区集结，准备迎击沈阳援敌或堵歼从长春突围之敌。我和司令员李天佑、副司令员兼参谋长曹里怀、政治部副主任吴岱当即作了研究部署。
9月13日傍晚，部队从九台地区出发。
阳历9月中旬，正是阴历8月中秋时节。恬静的夜晚，一轮皎月高悬，洒着银色的光辉;一望无垠的田野上，成熟了的高粱、大豆在秋风中瑟索作舞，不知名的虫儿时而低吟，时而高唱，松辽大地构成一幅十分宜人的图景。我们疾速前进着的队伍，人、马、车、炮组成的条条长龙，飞奔在这十分宜人的图景中，显得格外威武雄壮。
我们几位纵队的领导同志随着部队行军，有时走在部队中间，与指战员们结伴同行;有时停在路旁，观看部队行进的雄姿。我不由自主地从内心发出感慨。多么可爱的战士!他们为人民的解放事业付出了多少血汗，付出了多少牺牲!他们是真正的人民英雄，伟大的人民功臣。看着飞奔向前的威武长阵，使我想起了部队在今年3月攻克四平之后开始的休整。那时，为了搞好部队整训，纵队党委曾召开纵、师、团三级党委书记联席会议进行部署，纵队政治部又召开全纵政治工作会议精心研究。
经过开展新式整军运动和在“大兵团、正规化、攻坚战”口号下的练兵运动，部队的政治素质、军事素质都有了新的提高。
在政治思想方面，部队的阶级觉悟和政策水平大大提高，官兵关系更加密切，部队的组织纪律观念也得到普遍加强。《东北日报》还发表了两篇文章，介绍我们第1纵队的经验。
在军事方面，干部普遍学习了毛主席制定的十大军事原则，部队也总结了自己在实践中摸索出来的战术原则和战法，开展了以大兵团集中作战与攻坚作战为内容的练兵活动。在“精通两套本领”(攻坚战、运动战)的号召下，勤学苦练，战术技术.水平和干部指挥能力普遍提高。部队还调整了编制，师、团增加了炮兵、工兵分队，纵队组建r炮兵团和汽车队。各级党组织的核心领导作用和政策水平提高了，党支部战斗堡垒作用、党员的模范作用大为增强。每当我回想起这些，就越发感到我们的力量所在，希望所在。
一天晚上，我随着1师1团的队伍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听到干部战士们兴致勃勃地交谈着:“来东北才两年多，国民党反动派就被咱们打得只有招架之功了。”“可不是，美国给他们运来f那么多武器，却把我们给装备起来了!”“敌前练兵两个多月，兵强马壮，该是大干一场的时候了!”“到部队半年了，还没有打上仗，这回一定要复仇立功，争取入党!”“打大仗好是好，走那么远的路也真够呛i'“要打好仗，不走路不行。解放全东北，还得靠我们的铁脚板呢!’’“全东北的解放是'瞎子磨刀----快了’”;“指导员不是说过吗，我们不仅要解放全东北，还要打进关里去，解放华北，解放全中国哩!”
参加这些交谈的，有挺进东北时从关里来的干部和老战士，有从北满补充到部队的翻身农民，还有从国民党军队中俘虏过来的解放战士。听到他们的交谈，使我进一步看到政治整军和大战前练兵取得的效果，看到“彻底、干净、全部消灭东北的敌人，解放全东北，然后打到关里去，解放全中国”的战斗号召，已经深入指战员们的脑海。
经过12个夜晚的艰苦行军，行程400余公里，途经新安堡子、下二台子至通江口，渡辽河后又经法库，到达新民以北的赵家堡子、四大台子、九间房、东坡子地区，圆满完成了南下新民的行军任务。
这时，兄弟部队已相继攻占昌黎、绥中、兴城、塔山、高桥;1}月l日，又攻占锦州以北的义县，并以火力封锁锦州机场。敌人在铁路沿线的据点，被我军相继夺取，锦州己成为一座孤城。
10月3日，东总命令我们纵队主力与其他5个兄弟纵队及炮兵纵队主力为攻锦部队。同时命令我纵第3师归第10纵队指挥，位于新民以西地区担任阻击沈阳援敌任务。指战员们得知要马上攻打锦州，无不欢呼雀跃，都说:几个月练攻坚没白费劲，这回可有用武之地了。2师贺东生师长、王树君政委，1师江拥辉师长、黄玉昆政委，分别打电话给我们纵队领导，都要求把第l梯队的任务交给他们。
1D月6日，东总命令我纵进至石山站附近地区待命。
盘马待发的总预备队
正当我们在石山附近地区进行攻锦准备的时候，10月8日，突然接到东总命令:1纵为锦州战役总预备队，迅速转移到锦州西南的高桥地区。
对于这一任务的改变，我们领导思想上的弯子是好转的。作为一个高级指挥员，深知战场上的情况总是瞬息万变，部队的战斗任务也是随着情况的变化而变化。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做好部队的思想转弯工作，特别是部.队上下正一个心思准备打锦州的情况下，做好部队尤其是各级干部、党员骨干的思想工作更为重要。
如何把部队人员的思想同上级所给予的任务以及完成任务的战术技术紧密地结合起来，这是我考虑得比较多的问题。我和李司令员商量，首先抓好各级指挥员和领导机关，尔后做好部队的工作。要动员教育部队，充分认识当好预备队的重要性，坚决执行命令，一切行动听从指挥，以饱满的革命热情和主动精神，出色地完成上级交给的任务。
为了当好预备队，李夭佑司令员、曹里怀副司令员、吴岱副主任和我一起仔细阅读了东总下发的以及东总转发的中央军委的一些文电，对总预备队的重要性和怎样当好总预备队的间题进行了深入研究。10月4日，中央军委对东总“攻’锦打援部署”的复电中指出，攻锦估计有5个纵队即够，尚有l个纵队可做总预备队。东总是根据这一指示，确定我纵位于锦州与锦西之间，为保障整个战役的胜利来当总预备队的。
攻打锦州，是北宁线作战中关键性战役，这样大的作战行动，是不能没有强有力的预备队的。党中央、毛主席对这次战役的方针，就是要以锦州为主要攻击目标，切断北宁线，把东北的国民党军歼灭在东北地区。在我军兵临锦州城下的时候，敌人已组成了由第17兵团司令官侯镜如指挥的“东进兵团”和由第9兵团司令官廖耀湘指挥的“西进兵团”，分别.由葫芦岛和沈阳增援锦州。把我们纵队作为总预备队配置在高桥地区，向西可增援塔山，向东可参加攻锦，这是很重要的一着。只有站在战役全局的高度去观察思考问题，才能理解我们总预备队担子的轻重。总预备队可能参加阻援，又可能攻锦，要做两面作战的准备，这样的任务既艰巨又光荣。我们一定要抱定打大仗、打恶仗的决心，准确地执行命令，不怕伤亡，不怕疲劳，准备付出重大的代价，去争取战役的全面胜利。
我们迅速将纵队领导的认识和决心向各师作了传达，要求立即进行思想动员，坚决当好总预备队。
经过各级党组织、领导干部、政治机关的深入工作，纵队全体指战员对当好总预备队的意义和艰巨性有了深刻认识，增强了部队的责任感和光荣感，激发了干部战士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有位做宣传工作的同志还为预备队编了一首诗歌:
我们是光荣的总预备队，
要攻城.，把锦州敌人砸碎;
要打援，就叫敌人寸步难行。
能攻又能守呵，
我们是尖刀又是铁锤!
准备好，
光荣的总预备队。
为了尽早地掌握情况、熟悉地形，以便及时地区分任务和下达命令，李司令员、曹副司令员和我率领少数参谋人员，带上电台，乘吉普车先于部队赶往高桥。
部队到达高桥地区时，第4、第11纵队在塔山、白台山一线正与敌“东进兵团”激战。我们即连夜部署兵力，1师位于高桥东北，以支援攻锦州为主;2师在高桥西南，主要任务是增援塔山;纵队指挥所设在高桥东北的陆家窝棚。同时命令各师到达指定位置后，立即进行现地勘察，联络友邻部队，随时准备参加战斗。纵队领导同志和司令部机关迅即制定打援和攻锦的作战预案;政治机关继续做好当好总预备队的政治思想工作;后勤机关大力做好物资保障和医疗工作。
10月12日，部队按照所担负的任务展开准备工作。2师部队在开阔的地形上开始抢修工事。指战员们争分夺秒地筑地堡、挖堑壕，个个汗流浃背，很多战士手磨破了，肩出血了，仍然干得热火朝天。当地群众送来门板、谷草等材料，帮助部队作好阻击敌人的准备。l师部队则忙于绑梯子，捆炸药包，积极做攻城的各项准备。由于时间紧迫，部队异常紧张繁忙。
为了能够有准备地接替友邻部队的防御阵地，2师在加紧构筑工事的同时，还组织连以上干部到第4纵队阵地慰问与见学，熟悉情况。4纵队阵地弹痕累累，工事破坏严重。有的班只剩下一两个人，仍然坚守阵地。兄弟部队的忘我战斗精神，使2师干部很受教育。
10月13日，塔山战斗激烈异常。敌“东进兵团”一线摆开4个师，在空军、炮兵和海军的火力支援下，向我4纵防御阵地连续攻击。高家山到塔山桥、塔山堡到白台山一带，一片火海。我2师6团距塔山桥和塔山堡很近，4纵和敌人激战的场面看得清清楚楚。敌集中大约4个团兵力，在督战官的催促下，对4纵34团阵地进行连续攻击。战至中午，敌人突入塔山堡。塔山阵地到了最紧要的关头。
我2师6团指战员见此情景，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冲上前去。可是34团的英雄们英勇反击，又把敌人赶出了阵地。
在战斗最紧张的时刻，李天佑司令员给4纵吴克华司令员打电话说:“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随时听你们调用。”吴克华说:“有1纵老大哥当预备队，我们也就放心了。”我们还给4纵送去了子弹和迫击炮弹，支援他们战斗。14日拂晓，塔山方向又响起猛烈的枪炮声，4纵指战员继续同敌人展开了反复争夺。这时，我军对锦州的总攻即将开始，李天佑和我向2师交代随时做好支援4纵的准备之后，立即赶到锦州西南一座山头观察对锦州的总攻情况，上午10时，我军对锦州开始炮火准备，大小炮一齐发射，锦州城顿时笼罩在漫天的硝烟中。
我纵队炮兵团奉命配属第8纵队作战。这是东北野战军第一次使用这么多的炮兵攻城，情景极为壮观，真叫人兴奋。随着炮火的延伸，部队发起攻击。主攻部队迅速突破敌军防御，像一把把尖刀直插敌军阵地纵深。李天佑和我看到这种情况，都意识到我们纵队打不上锦州了。于是，立即驰马返回纵队机关，准备迎接新的战斗任务。
15日夜晚，捷报传来，友邻部队经过31小时战斗，全歼了锦州守敌，解放了锦州城。
歼灭廖耀湘兵团
我军攻克锦州后，国民党军第60军军长曾泽生率部起义，新7军军长李鸿和东北“剿总”副总司令郑洞国也先后率余部投诚，长春迅速获得解放。这时，东北之敌已完全陷于绝境。10月18日，蒋介石再飞沈阳，部署“总退却”。蒋介石以为，东北野战军攻打锦州伤亡重大，至少要经过1个月的休整才能再战。于是，命令其“东进兵团”与“西进兵团”，火速沿北宁线推进。企图东西夹击，重占锦州，再次打通北宁线，然后将其东北的部队撤入关内。
锦州攻克前后，中央军委就东北野战军下一步作战问:题曾指示东总首长:一是如廖耀湘部不敢继续向锦州前进，或停留原地或由彰武退回新民、沈阳固守时，我军即稍经休整，然后集中兵力求歼锦西、葫芦岛敌全部或大部，迫使廖耀湘兵团西进增援锦、葫，然后将其歼灭;二是如廖耀湘部仍按其原计划向锦州前进，即求歼该敌于援锦途中。东总根据敌情的发展，报经中央军委批准，决定采取诱敌深入的方针，在辽西的新立屯、黑山、沟帮子地区歼灭廖耀湘兵团。
廖耀湘兵团辖新1军、新6军、新3军、第49军、第71军计11个师另4个旅(内3个骑兵旅)，其计10万余人。10月11日兵出彰武、新立屯一带。由于惧怕遭我合围歼击，行动缓慢。当廖耀湘得知锦州失守、长春解放时，便徘徊不前。
但在蒋介石的严令催促下，不得不按照预定的计划，由新立屯等地继续向黑山、大虎山前进。
10月20日东总首长提出“拦住先头，拖住后尾’，夹击中间，分割包围”歼灭廖耀湘兵团的战法;并作了具体部署。命令第10纵队及我纵3师、内蒙占骑兵1师，在黑山、大虎山一线阻敌南进。命令原在彰武以北的第6纵队和彰武西南地区的第5纵队，进至黑山东北厉家窝棚、二道镜子、郑家窝棚一线，切断敌人退往沈阳的道路。命令第1、第2、第3、第7、第8、第9纵队及炮兵纵队分头向新立屯、大虎山、黑山方向急进;第4,第11纵队仍在锦州以西阻敌北援;第1 2纵队及几个独立师迅速由长春南下，拖住沈阳的敌人。
同日，东总向各部发出全歼东北敌军的政治动员令，号召全体指战员振奋百倍勇气，发扬吃苦精神，乘敌在总撤退中的恐慌混乱，连续作战，与敌决战，全歼该敌。
我们接到命令后，立即由锦州以南的杏山关一带向黑山、大虎山方向进发。
这时，因为敌人出兵彰武一带，妨碍我军后方运输，很多指战员还没有穿上棉衣。但是，大家不怕寒冷，为了实现杀敌立功的决心，奋勇奔向辽西会战的战场。我们走在部队的行列中，听到指战员们边走边谈论着怎样落实纵队党委“为彻底、干净、全部消灭国民党军，解放全东北而战”的号召。有的说:“由九台到高桥走了千多里，一枪没放，这劲早憋足了。我们一定打几个漂亮仗，歼灭廖耀湘兵团!”有的说:“打锦州人家抓那么多俘虏，这回该我们多抓俘虏，多缴枪炮了！”从指战员们的欢声笑语中，我们深深感到，革命英雄主义和革命乐观主义永远是鼓舞这支斗志昂扬的部队胜利前进的精神力量。行进的队伍起初是快走，后来竟变成了小跑。
从锦州到黑山、大虎山，必须经过一条南北走向的大凌河。这条河，宽500余米，水深齐腰。十几天前，部队由新民地区开往锦州、高桥地区时，涉过一次。这一次东渡，照上一次西渡的办法，一队队战士在河边集合好，班长先给每个人喝一口御寒酒，再让大家脱下鞋袜和裤子，从腿到脚擦上猪油、羊油或牛油，然后大个子照顾小个子，体强的保护体弱的，手挽着手、肩并着肩地走进刺骨的河水里，向对岸涉去。为了防空，部队只能黄昏后过河。这时，河水更加凉得彻骨钻心，战士们冻得直打寒颤。纵队几位领导同志乘坐胶轮马车过河，马车摇摇晃晃，也险些被水冲翻。当地的老乡们怕冻坏了子弟兵，挑来了开水，让战士们驱寒。战士们上岸后，很快把身上的水擦干，穿上裤子、鞋袜，迅速赶路。哪有时间喝开水哟!
有位干部即兴赋了一首小诗:十月寒夜涉大凌，风急水冷路难行，耳边但闻枪声响，哪管腰酸和腿疼。
在三天四夜的急行军中，部队顾不上吃一餐饱饭，没有睡过一个好觉。饿了，啃一口干粮;困了，边走边打个吨、指战员们硬是以坚韧不拔的革命精神，于10月24日，赶到了指定位置:由师长江拥辉、政委黄玉昆率领的1师进至黑山西面的药王庙地区，由师长贺东生、政委王树君率领的2师进至岗岗营子地区;.纵直进到大板。这一天，3师也在完成了阻击任务后，在师长刘贤权、政委方国南率领下归建。
此时，廖耀湘兵团在我各路大军围攻下被压缩在黑山、大虎山以东，绕阳河以西，无梁殿以南，魏家窝棚以北约120平方公.里的地区，一场大规模围歼战就要开始。时间就是胜利，战机必须抓住。我们不顾连日赶路的疲劳，立即定下决心:部队在水泉、白厂门、黑山一线展开，由西一直向东猛插，在敌人队形内狠狠地切割，打乱其部署，以便各个歼灭。
25日凌晨，我纵各师向敌人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3师由四堡子一带向杨家窝棚西山、王家屯方向攻击前进。他们进展很快。
自从配属10纵后，3师一直在辽西一带.，现在虽然归建，但仍受东总直接指挥。
1师从3师右翼进入战斗。3团一直追击到大兴庄附近，发现一股敌人在大兴庄构筑了防御工事，还有重炮部队。3团团长王敬之和政委张集华当即决定，以1营从右侧迁回到敌后，攻占腰路子，切断敌退往卡力马的道路。2营从左侧迂回前进，攻占黄家窝棚、李家店，控制有利地形，对敌发起攻击。敌人在我突然打击下，顿时乱作一团，仓皇向东突围。3团乘胜追击匆全歼该敌2000余人。后来知道，在这次战斗.中还有一个故事:大兴庄东侧有一个地堡群，敌人1个连防守。
1营2连几次冲击均被敌人火力压制。入伍不满二年的战士白玉清顺着一条小水沟绕到村头，正要消灭敌火力点时，与50多名敌军遭遇。他急中生智，一枪将敌军官击毙，接着跳上断墙高喊:'1排向左，2排向右，坚决消灭敌人!”又喊道;“你们被包围了，快放下武器!”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所震惊，乖乖地放下武器当了俘虏。战后，1师授予白玉清“孤胆英雄”称号，并授于英雄奖章一枚。
1团经大小马架追到平坊，发现黄家窝棚有敌人，团长杜秀章、政委柴川若顾不得后面部队还没上来，决定抓住战机，不让敌人逃跑。他们命令团警卫连绕到敌后堵截，命令2营发起攻击。2营在团警卫连的配合下，经两小时激战，毙、俘敌1500多人，其中包括1个师部、1个团部。敌新3军14师师长许颖、副师长董觉民被警卫连活捉。
2团在团长曾庆祯、政委沈春光的率领下，经崔家窝棚、小兴庄、狼洞岗子，追至高家窝棚。一路上，敌望风而逃。1营勇猛追击，在小吴家台将敌1个营围住，并迅速将其歼灭。
2师从3师左翼进入战斗，由黑山以北的望北楼、尖山子，向东猛插到杨家屯断敌退路。4团、5团将敌新3军一部和1个炮兵营截住，一阵猛打，很快把敌人歼灭。
在辽西围歼廖耀湘兵团的作战中，我纵各师、团指战员都充分发扬了我军不怕困难，连续作战，猛打、猛冲、猛追的战斗作风，大胆穿插、分割、包围，机动灵活地歼灭敌人。27日以后，廖耀湘兵团完全瓦解了，而我军则越战越勇。在整个辽西战场上，到处是敌人丢弃的大炮、枪支、马匹、车辆和各种各样的物资，溃乱的敌群只要见到我军就纷纷举手投降。我军除以一部分部队歼灭残敌外，开始打扫战场。由敌人的士兵和将军组成的俘虏队伍，被一队队一行行地押往指定地点。
到28日，战场上枪声逐渐稀疏，大地恢复了平静，围歼廖耀湘兵团的战斗全部结束。
端掉东北敌人的老巢
廖耀湘兵团被歼后，沈阳敌军分崩离析，各谋出路。敌东北“剿总”总司令卫立煌看到大势已去，与参谋长赵家骤乘飞机溜了，留下第8兵团司令官周福成指挥10余万兵力“死守沈阳”。
东总根据军委指示，命令第1、第2、第7、第8、第9等5个纵队，迅速东渡辽河，分头向沈阳、营口急进。接到东总命令后，我们当即命令部队于28日下午16时出发，1师向营口方向挺进，2师、3师直扑沈阳城。这时，歼灭廖耀湘兵团的战斗结束还不到10个钟头。但是，指战员们听说要打沈阳，去端掉东北敌人老巢，顿时忘掉了连日作战的疲劳，精神抖擞地出发了。
29日凌晨,3师前卫8团逼近新民。拂晓，一举攻克该城，俘敌一部，残敌向沈阳逃去。2师在高台子截住了.敌骑兵第2旅，将其全部缴械。由于逃往营口的敌人已被友邻部队截往，1师又奉命向北，加入了攻沈部队的行列。
部队越靠近沈阳，情绪越加高涨。为了争取时间，各部队自动地缩短了行军行列，两路变成4路,4路变成8路。大路上，田野里，拥向沈阳的队伍如潮水一般。战士们一面快步如飞地走着，一面互相鼓励着:“快跑、猛跑，把敌人老巢端掉逻”“是英雄，是好汉，沈阳见”，从辽中到沈阳100余公里，途中只休息了3小时。战士们真累啊。只要小休息号声一响，大家坐在地上就睡着了;有的战士打起鼾来了，嘴角还含着玉米面干粮。然而，为了能打上东北最后一仗，没有一个掉队的。8团有个叫李明林的战士，小腿肿得上下一样粗，硬是坚持不掉队，跑着跑着一头栽到地里。班长扶起他让他喝了几口水，才醒过来。班长要送他到收容组去，他睁大眼睛说:不!今天只要不死，就要跑到沈阳去，打上东北最后一仗。他说着说着，又站起身跑起来。
10月31日，我各路大军从四面八方包围了沈阳城。东总命令第1、第2纵队从沈阳西面担任主攻，由2纵首长指挥;12纵由南郊突破;辽北各独立师由东北方向突破。
防守沈阳城西的敌人是第207师主力。这个师是由在台湾训练过的青年军改编的，官兵都是国民党员，是所谓“党化”了的部队，装备精良，防区内工事坚固，防御设施完备。
深夜，我3师对207师发起攻击。8团由李官堡向城内进攻，9团由于洪屯向铁西方向进攻，了团为预备队。8团连克敌3个地堡群，突破敌第1道防线;9团沿通向城内公路西侧进攻，遭敌炮兵和坦克的火力猛烈射击。
这时，纵队指挥机关带领炮兵团赶到9团。李司令员对9团团长孙洪道、政委张致善说:“麻痹不得，秋后的蚊子咬人更毒，不要把当面敌人看得太简单，要做好准备后再攻。”9团立即协助炮兵赶修工事，准备拂晓进攻。
果然不出所料，9团正面的敌人于11月1日凌晨3时许，连续发起反冲击。
张政委针对敌人败局已定、军心已经动摇的情况，指示全团要注意攻心，突破敌人心中的防线。战士们立即向敌人展开政治攻势，宣传我军宽待俘虏的政策，很快瓦解了敌人的防线。部队迅速攻入城内，勇猛地向城区穿插、分割。2师和1师的部队随3师后面入城。这时敌人己溃乱不堪。许多市民主动为部队当向导搜索残敌，告诉我们什么地方还有敌人。一位老工人领着8团到沈阳电缆厂，缴了那里的敌炮兵和1个骑兵大队的械。到了下午，.沈阳城内成连成营甚至成团的敌人，打着白旗，纷纷找到解放军投降。
11月2日，3师占领了东北“剿总”大楼。这时，城内的敌人基本肃清。敌军东北“剿总“、 1个兵团部、两个军部、11个师，还有各种流亡司令部等共13万余人，除少数顽抗者被击毙外，包括第8兵团司令官周福成在内，都当了俘虏。东北敌人的老巢被端掉，沈阳解放了。
此次攻沈作战，我们第i纵队严格遵照东北局发布的城市政策和罗荣桓政委及东北野战军政治部提出的要求，做到了爱护新解放的城市，遵守城市纪律，不破坏一座房屋，不损坏一草一木，不收集物资归己所有。缴获的大量物资都如数上交给军管组。沈阳市民，甚至刚刚被解放的国民党官兵，都为我们严明的纪律所感动。沈阳市民称赞人民解放军是“仁义之师”。
在辽沈战役中，我们第1纵队参加大小战斗20余次，行程约1300公里，计毙、伤、俘敌30000余人，缴获火炮292门、轻重机枪750余挺、其它长短枪
17000余支、汽车409余辆、坦克9辆、战马3000余匹及大量物资器材。不仅获
得了物资上的补充和加强，同时也进一步锻炼了部队，丰富了部队的作战经验。
(1989年6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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