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里两首咏叹暑热的诗

近日江南“秋老虎”肆虐，几乎每天的最高气温都在摄氏36、37度以上，老兰我酷热难当，挥汗如雨，不禁想起了南宋诗人同样也是江南人士杨万里的两首咏叹暑热的小诗来，在这里说上一说，既是表达对这位可爱的诗人的纪念之情，又可算作是别一种消夏避暑的方式。先说第一首《夏夜追凉》：

夜热依然午热同，开门小立月明中。

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这首小诗虽写暑热，但诗人在艺术处理上很是巧妙：并不直接写暑热难耐的感受，而仅就“追凉”着墨，如创作山水写意画那样，只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幅清新淡雅的夏夜追凉图来，其中有皎洁的月光，有浓密的树荫，有婆娑的竹林，有悦耳的虫吟，以及作者悄然伫立的身影，最后突出“心静自然凉”的意趣。读这首诗，有如夏夜里一阵清凉的微风拂过，令人心神舒泰。在这首小诗里，虽然入夜后依然酷热如昼，但诗人独立月下谛听虫鸣，形象是优雅的，心情是淡然的。

而在诗人的另一首咏叹暑热的诗里面，其无论是形象还是心情，都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弯，令人讶异而发噱。不妨来看一下这首名为《五月初二日苦熟》的诗：

人言“长江无六月”，我言六月无长江。

只今五月已如许，六月更来何可当！

船仓周围各五尺，且道此中底宽窄！

上下东西与南北，一面是水五面日。

日光煮水复成汤，此外何处能清凉？

掀篷更无风半点，挥扇只有汗如浆。

吾曹避暑自无处，飞蝇投吾求避暑；

吾不解飞且此住，飞蝇解飞不飞去。

从字面来看，这首诗很容易理解，几乎通篇都是大白话，都是诗人对于暑热难耐的描写和吐槽。烈日下，诗人坐困于长江之上的舟船中，“一面是水五面日”，“日光煮水复成汤”，四下里没有一星半点凉风，这种苦捱炎夏无计避暑的凄惨模样，大概就好比我们今天坐困于夏天空调停运的动车车厢内，确实可以想见。不过诗题中表明当时是“五月初二日”，那么换成公历也不过才六月上旬，江南按说通常才刚刚进入梅雨季节，如何就热到了那般程度？我想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有可能正逢那年气候异常，罕见的“干黄梅”，气温升得早、升得快，提前进入了伏夏；二是跟诗人当时所处的环境有关——水面如镜大量反射热量，加上周边湿度大，人体感受显然会更觉得热。总之，这一次诗人是彻底被热得抓狂了，连连吐槽而全然不顾优雅形象，最后甚至连苍蝇也无端“躺枪”，被诗人随口数落了一通，令人读之莞尔。

杨万里诗学晚唐，他的诗歌语言浅近明白，清新自然，富有幽默情趣，被称为“诚斋体”。这种“诚斋体”的诗风，我们从他以上这两首咏叹暑热的诗中应该也可见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