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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军祖师江忠源与湘军巨头曾国藩两位旷世雄才的第一次会面

江忠源出身一个书香门第,父亲江上景是秀才,江忠源秉承父志,攻读诗书,少年时即能写一手好文章,十五岁便考中了秀才。可这个秀才是一个问题少年,他天生一副好身材,面目英俊,性格活泼,乐于交际。由于交游不慎,常跟一帮赌徒混在一起,由于赌瘾大,赌运又差,经常输得精光,有时还脱下衣服去质押,得了钱又回到赌场。偶尔赢钱,便去冶游(找小姐)。那些守法执礼的书生们,对他侧目而视,不与之为伴。江忠源并不在意,由着性子在社会上玩耍,一直混到二十五岁,因贵人相助,考中了举人,之后才走上了大运。

江忠源中举之后,很快就要进京参加会试,这件事使他很为难。第一次进京赶考就没有盘缠,只得空手而去。父亲江上景送他上路,回家时两眼含泪,担心这个新宁罕见的举人会饿死在路上,可有些受惠于他的人,在他急需用钱时,却偏偏帮助了他,最终使江忠源筹到了进京参加会试的旅费。

江忠源虽有些许盘缠,进京时仍是一副落魄相,加上会试落第,心中落寞惆怅,只有在赌场和青楼才能暂时忘却烦恼,可是寄存烦恼的地方都是销金的场所,江忠源的钱袋很快又空了。

更令他伤心欲绝的是,京城的秀才们很少跟他有来往。但也有两个人例外,且经常与之交往,一欧阳兆熊,他认为江忠源日后必有所建树。另一个是在京城当侍御的黎樾乔,第一次看见江忠源时,便说此人是个勇士,他日必死于战场。

这个预言在当时看来有些不靠谱,有几分相术士故弄玄虚之感觉。可品头论足又是读书人的爱好,说出来的话多半是不着边际的。道光十八年天下太平已久,鸦片战争尚未爆发,一般人都在展望可持续发展的和平年代。江忠源是公车而非武将,又怎么会在不打仗的年代死于战场?但此人又豪爽直率,落拓不羁,有侠士风骨,捐躯之勇,由此又会让人联想到沙场猛将,如此而已。除此以外,他的价值无人欣赏,他的前程也是无人看好的。

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又是一年会试之后大挑(选官制度),落第的举子们又聚集在京城,大家又在等待再一次命运的转机,期待着大清政府的降恩挑选这一批举子到地方去任职。为了前途,大家也都在积极地活动,能动用的关系都要动用上,毕竟这是关系着自己命运与前程的大事。

道光二十四年八月,江忠源的生活圈子里出现了一个救世主式的人物,他就是湘乡人曾国藩。曾国藩是个京官,是礼部侍郎,在京城湖南人的圈子里影响很大,接触面较广。他耳边早就有人对他说三道四:新宁来的那个江某又赌又嫖,千万不要理睬他。曾国藩和黎樾乔交往颇深。也许是黎樾乔的话引起了他对江忠源的注意。这一年江忠源因为打算参加会试而留居京城,跟随郭嵩焘来求见曾国藩。

曾国藩刚刚见到江忠源的名贴时,有点不高兴的说道:"这是新宁秀才江忠源,为人无赖,把他赶走吧。"门子出来后便对江忠源道:"主人让我向您致歉,说您是新宁无赖秀才,只会赌博,没空与您交往。"江忠源大言道:"我确实喜欢赌博,但岂有拒人改过的曾国藩?"门子只得再次入内禀告。

曾国藩非常之惊讶,连忙将他迎入府中。江忠源打量眼前的这位京官,只见他身长约五尺,精神奕奕;体格雄伟,身材匀称;方肩阔胸,头大方正,额头高阔;一对小三角眼,有棱有角,眸子榛色,目光平如直线,极为锐利;嘴宽唇薄,表明了他内心的信心和决断。

江忠源对此人肃然起敬,但他从不谨小慎微,并不拘束,宾主谈话非常活跃。

在曾国藩的家中,在一间宽敞而又淡雅素净的客厅里面,江忠源和曾国藩分别坐在八仙桌旁的那两张古色古香的实木椅子旁,此间两人在新沏的洞庭春那氤氲缭绕的茶香烟雾中,江忠源开始同曾国藩谈当下社会的经济之学,谈湖南家乡的民众矛盾和会匪隐患,他很留意湖南天地会、青莲教的动向。也谈对天下大乱的担忧和他蕴藏于胸的防堵之策略。说到彼此感触顿悟的愁虑之时,双方都眉头紧锁而又语气低回凝思,说到双方兴奋激扬异曲同工之妙处,又是手舞足蹈,言语声震屋瓦。

当时,天下太平已久,但江忠源却认为马上就会有一场大乱,并对天下之事侃侃而言,将茶盏拂落到地上仍谈笑自若。曾国藩对他大为改观。他对曾国藩说,他的家乡新宁是一个动乱之源,他要回家团练乡人,依靠民间武装来保卫桑梓。除了培养弟弟,他要把全副精力用于钻研兵法,从事本乡的乡勇建设。

两人居然没有切磋学问,尽聊一些市井琐事,不时开怀大笑。江忠源毫无掩饰,胸襟坦荡,侠气酣畅的性格使得曾国藩跟他竟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分别时,目送他出门,回头对郭嵩焘说:“京师求如此人才不可得。此人他日当办大事,必立功名于天下,然当以节义死。”

郭嵩焘一愣,问道:“涤兄如何知道?”

“凡人言行,如青天白日,毫无文饰者,必成大器。”曾国藩回答。

江忠源的直率,也许正是曾国藩自己所缺乏的品质。人生的各种乐子,对年轻人诱惑最大。面对女人、美食和玩乐,此时的曾国藩心中也是波澜起伏,但他非但不敢放浪形骸,还要在内心做剧烈的挣扎,又到日记中拷问自己的品性。他看到江忠源能够心口如一,爱饮嗜赌,垂涎美色,并不藏掖,于是钦佩油然而生,非但能够包容,还向别人推荐。

曾国藩对江忠源的评价与黎樾乔的预言异曲同工之妙,他把江忠源拔高了许多。黎樾乔和曾国藩都不是信口开河的人,尽管听者不敢苟同,但却在吃惊之余有几分羡慕,不知道江忠源为何进入了曾大人的法眼?

在江忠源花完了银子的时候,也许曾国藩曾将他收留于自己的宅邸,劝他回家,并答应为他提供旅费。可是江忠源忽然不辞而行,曾国藩发现以后,连忙追赶上去。

追到长辛店,见江忠源正在用午膳,曾国藩安慰道:“以你的才干,何愁怀才不遇?但有父母在堂,还是回去吧,不要将此事放在心上。”

说罢,拿出一百两银子送给他。曾国藩回家后,门客问他去了哪里,曾国藩回答:“去追江岷樵,为他饯行。”

门客问道:“此人究竟有何长处,值得涤公如此费心?”

曾国藩回答说:“岷樵必以忠节闻名天下,诸君都比不上他,以后诸位就知道了。”

1844年北京的初次见面,江忠源与曾国藩就达成了某种人生的契约。

通过这一次会面,给善于给别人看相的曾国藩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从此,他的脑海中开始有了“江忠源”这样一个名字。他想,日后如果有在国家需要人才的时候,他一定会将这个名字不遗余力地向上面进行举荐。

通过此次会面,曾国藩对于江忠源的个人观点和论断,魅力与人格,前途和未来,都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褒扬,他是"我平生从未见过如此人才。"可是他那尖利辛辣的预测却最终又成为了江忠源的宿命之所在,曾国藩预言江忠源将因节烈而献身,既是评价,也是鞭策,或许还是一种暗示。江忠源与社会基层接触较广,能够洞察社会动向。嘉庆道光以来,社会危机四伏,他深有感触,预见到天下兵戈将动,形势将会大乱。

此次面谈之后,这两位时代的奇才都将对方引为知己,且惺惺相惜。他们认为,如果天下真的大乱起来,那么,国家的前途和民众的希望,千百年来能让经世之学发挥到实际用途的理想大业,都将会落在自己的肩上和对方的身上。

这样的坚定信念,想必在他们身上,从来都没有过一丝一毫的动摇。以至于若干年以后,曾国藩在江西军事萎靡困顿、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曾不止一次地在梦中见到了死去多年的至交挚友江忠源,并倾诉了衷肠。在每次艰难险阴之时,曾国藩一定会第一个想到江忠源。江忠源已经为自己的理想和天下大义献身。那么,国家的前途、民族与道义、秩序和理念,天下大势的均衡,绝不能再断送在自己的手上。再苦再难,自己也得撑捱下去,直到黎明曙光的来临。

如果不是带着这些坚定的信念,曾国藩以四、五十岁的疲病之身,一米六左右的瘦小身材,加上皮肤病、消化不良和因劳累所致的视力模糊、头晕目眩等疾病,要完成他人生中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没有超常的坚韧不拔,卓绝苦撑精神是不可能达到日后的人生高度的。

江忠源在京城时,不仅见到了曾国藩,还结交了几乎所有湖南籍的京官,其中包括左宗棠的哥哥左宗植。他的伉爽仗义、超凡见识,以及所独有的人格震撼力,给所有见过他的人都留下了深刻的映像。这些人在以后的日子里,都注定会为江忠源的仕途以及湘军的前途派上或多或少的用场。

1844年,江忠源在大挑中没有被选上一等知县而暂时丧失了步入政界为官发展的机会,最终他在大挑中名列二等,可以当个教职官员。江忠源慨然说道:“穷达,命也。谋个教书的职位,奉养亲人算了。”被任命为教职官员,返回湖南家乡,虽然他口口声声说要做一个好教师,但依他的风格和做人原则可以体会出他是言不由衷的。因为一个早在书籍里浸泡了养分和人心机微中早就参透了古往今来成功人物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去向命运低头呢?

江忠源未能实现进士梦,失去了士人们渴望的进身之阶。失意之余,产生了另辟蹊径的想法。江忠源一定会做好充分的准备,无论遇上的是骤涨的洪流还是汹涌的急潮,他都会竭尽全力为之一搏!

1847年(道光二十七年),瑶人雷再浩在新宁黄背峒聚众作乱。江忠源组织团练镇压,击破叛军巢穴,擒杀雷再浩,被擢升为知县,赴浙江候补出缺。1849年(道光二十九年),江忠源担任秀水县知县,因政绩卓著,受到浙江巡抚吴文镕的赏识,后补任丽水县知县。1850年(道光三十年),咸丰帝即位,诏令部院九卿举荐贤才。江忠源在礼部左侍郎曾国藩的推荐下,入京朝见皇帝,1851年(咸丰元年),大学士赛尚阿赴广西镇压太平军。江忠源也被征调到军中,深受副都统乌兰泰的器重。后来,江忠源回乡召集乡兵五百人,组建楚勇,并由弟弟江忠浚统领,奔赴广西。

后来的事实证明:江忠源没有成为一个好的教师,但却成为了一代另类军政的开山祖师,江忠源后来功勋卓著,荣登高位。欧阳兆熊一直关注此人的经历,对江忠源现象做过研究。他的结论是,放荡不羁的人,不乏建立奇功者,倒是号称理学模范的人物,能建奇功者却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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