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不再相信”的集体氛围中，王菊的走红，是非常可以理解的。她不是人们自我投射、或是爱恋的偶像，她是对娱乐产业不满的人们，一个报复性的恶搞。投一个最不可能的人，狠狠嘲笑你们包装出来的偶像。这个恶搞成功了，也让节目更红了——一个意外又是必然的结果。王菊的“灵晕”很快即将褪去。 作为一个观众，我的选择是，不合作，不pick，不投票。
作者 | Datou
编辑 | 迟恩
美编 | 黄山
微信编辑 | 侯丽
因为看《创造101》，朋友问我pick谁。我想了一下，并没有什么偏好。可是不断有人来问这个问题，似乎看这个节目，就要pick某个选手，否则看什么呢？像我这样只是看热闹、从不投票的人，好像很奇怪。
我无人可pick。但我认真地觉得，101个女孩里，很多都很可爱，也很拼。她们经常说，很不自信，担心别人不喜欢自己——尽管她们已经很好看了。这就是现实中女性的写照，即使那些心机和竞争也都是，和我们的生活相差不多。我也常常为她们难过，因为她们并没有什么可以看得到的未来，我们的娱乐工业太初级太粗糙了。
以前读书的时候，老师讲本雅明《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艺术品有一种“灵晕”，到机械复制时代，“灵晕”就枯萎了。什么叫做“灵晕”？他放了一段视频，是旭日阳刚光着膀子在掀起蚊帐的宿舍床边唱《春天里》，一种粗粝而动人的激情。这就是“灵晕”。他又放了一段视频，是旭日阳刚出名以后拍的MV，镜头柔化了，他们穿着格子衬衫，沿墙根从左边走到右边。老师说，这就是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灵晕”消失了。
我相信很多素人而起的明星，包括李宇春、庞麦郎、杨超越、王菊，身上都有这种可以称之为“灵晕”的东西，也许那就是一种独特的魅力，人们识别出这种魅力，并迷恋他们身上的“灵晕”，但可惜的是，我们的娱乐工业并没有这样的空间，没有能力发展他们身上的“灵晕”，帮助他们进行有创造力的生产，只会把他们放入流水线，变成标准化的产品。
一个最好的例子，是2005年超级女声，当年的冠亚军李宇春、周笔畅召唤出庞大的、忠诚的粉丝群，把选秀变成全民现象，是中国娱乐产业里标志性的事件。但是比赛结束之后，产业却没有能力经营这样的两个“偶像”，也许是没有能力，也许是没有意愿，有时候，这二者是同一个问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娱乐产业的本质是相当保守，不愿出错的。所有人都被鼓励说出“我是不一样的”，可是真的有一个不一样的人出现的时候，他们吓坏了。
十三年后，《创造101》进口了韩国的娱乐工业流水线，我们也看见了几个“产品”，标准的动作，表情，很多人津津乐道，“偶像就是这样的”，还有我非常厌恶的词，“表情管理”。这正是可怕的地方，人变成了产品。我们何必担心机器人威胁人类？人类已经活得像机器人了。
问题是，中国的土壤和韩国、日本都不一样，所谓产业并不成熟，也可能意味着性别化、性的商品化还没有那么严重，这套流水线在中国是否行得通，是可疑的，所以中性的Sunnee、以酷帅为形象定位的Yamy一开始就大受欢迎。可是，从一个观众的角度，仍然会看出节目组有一种女团的想象，为此不惜降低她们的人气，可以说是强推流水线。从这个角度讲，娱乐产业不仅是保守的，而且并不真的理性。
所以对于《创造101》的女孩来说，这个节目变成了一个困境，被淘汰，自然是“梦”碎，赢，也就意味着进入了流水线，成为一个可以复制的产品。这个产品可能一年之后就作废了。没有更好的出路，中国的娱乐工业极少有真正不一样的偶像样式。所以，当我看到那些女孩非常羡慕Yamy“有个性”“做自己”“酷”“帅”（这当然可能是一种假象，只要有镜头在，我们应该怀疑一切），我有点心酸，她们未尝不想如此，但是去努力适应流水线，才更有可能留在这个游戏里。
即使如此，她们也不一定能留在游戏里。从一开始就很明显，谁的镜头多，谁的人气就高。对于节目组真实性的质疑，从第一集贯穿至今。在这一点上，我又想到2005年超女。当时的赛制是，每人一票，现场直播开票，粉丝们真的觉得在用自己的选票影响着什么，可是在《创造101》，所有人都卷入一种荒诞的局面，粉丝一边疯狂地投票，唯恐自己的爱豆被淘汰，一边发现所谓比赛是一个骗局，是疯狂的圈钱术。尽管没有能力进行长线的培育，但是制作者已经积累了很多操纵观众的手法，压，抬，diss，人设的建立和崩塌，对女孩们敲骨吸髓式的利用，最后都是为了吸入粉丝的各式资金（早就不提选票了）。
在这种“不再相信”的集体氛围中，王菊的走红，是非常可以理解的。她不是人们自我投射、或是爱恋的偶像，她是对娱乐产业不满的人们，一个报复性的恶搞。投一个最不可能的人，狠狠嘲笑你们包装出来的偶像。这个恶搞成功了，也让节目更红了——一个意外又是必然的结果。王菊的“灵晕”很快即将褪去。 作为一个观众，我的选择是，不合作，不pick，不投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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