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月 23 日,知名公益人士、被称为「乙肝斗士」的雷闯爆出性侵丑闻,舆论哗然。而同时发酵的涉嫌性侵害的案件不止一起。环保卫士冯永锋被曝涉嫌性骚扰;南京大学支教社团中多名女队员被当地游民骚扰;昨天,资深媒体人章文又被爆涉嫌性侵……
至此,关于性侵、性骚扰的讨论和争议集中引爆,波及多个领域和圈层。
有朋友可能就此臆测,是这些圈子比较乱。其实不然,正如「幸存者效应」,能发声讨公道的人只是少数,更多的是海水下的巨大冰山,是沉默的大多数。
不为外人所知的是,医院这座白色巨塔其实是性骚扰的重灾区。
今天,丁香园(dingxiangwang)就借此机会来跟大家聊聊「医院里的性骚扰」。
医疗领域是职场性骚扰重灾区
明亮的手术室内,年轻的住院医师 Christina Jenkins 正用手术夹移除患者的皮肤,为接下来的植皮做准备,与她共处一室的,是一名麻醉医生以及 Christina Jenkins 的主治医生——一名资深的创伤和烧伤外科医生。
在她凝神操作时,主治医师突然慢慢靠近她,直到几乎将脸贴到她脸上,口罩下传出暧昧的声音,「你会做得很好的。」
Christina Jenkins 瞬间感到肉麻和极不自在,但庆幸的是她按捺住愤怒和惊慌,顺利地完成了手头的工作。
然而,当她意识到这是一起性骚扰的时候,更让她恼火的事情还在后面。
第二天,她接到了主治医生的传唤,说是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让她马上到他的办公室去。
当她气喘吁吁地赶到办公室时,已婚的主治医生却只是跟她东拉西扯地胡聊,随后直奔主题,「如果你跟我上床,我会让你接下来的日子变得轻松……」
此后的事情我们不得而知,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后来的医生生涯中,Christina Jenkins 曾不断受到男性上司的性骚扰。
而正是年轻时的性骚扰经历,促使 Christina Jenkins 在多年后挺身而出,参与医疗界的「me too」( me too 是 2017 年 10 月哈维·韦恩斯坦性骚扰事件后在社交媒体上广泛传播的一个主题标签,用于遣责性侵犯与性骚扰行为。),呼吁医疗领域内被性骚扰的女性大胆捍卫自己的权利。
现年 38 岁的 Christina Jenkins 已是加利福尼亚州棕榈泉的一名结肠直肠外科医生,也是罗马琳达大学医学中心的一名教员。
Christina Jenkins
Dania Maxwell / NBC新闻
的确,性骚扰是一个重要且普遍的公共卫生问题,尤其是在护理和医疗保健领域。丁香园微博最近就收到不少这方面的反馈:
2016 年发表在 JAMA 杂志上的一项报告显示,在医疗研究机构,近三分之一的女性曾经历过职场性骚扰。
今年,Medscape 一项针对美国医疗工作人员的调查发现,过去三年中,7% 的医生表示在工作场所经历过性骚扰,其中女医生比例为 10%,男医生比例为 4%。而护士和助理医师经历性骚扰的比例更高,为 11%。
最严重的是护士群体
在医院,受性骚扰最严重的要数护士群体了。
早在1997~2002 年间,美国一些权威人士便认为,护理是性骚扰发生频率最高的职业之一。
骚扰者可能是护士工作过程中接触到的任何人,如患者、患者家属、医生、医院管理者及其他同事。
目前国内这方面的研究尚未深入,以下是国外护士性骚扰的调查研究,以供参考:
Cogin 等对澳大利亚 538 名护士进行问卷调查并访谈 23 名护士发现,60% 的女护士和 34% 的男护士遭受过工作场所性骚扰,实习护士比执业护士遭受性骚扰的比例高 23%,问卷显示主要的骚扰者是患者,而访谈结果指出医生为最主要的骚扰者。
Hibino 等调查的 464 名日本护士中,56% 的护士遭到过患者的性骚扰,黄色笑话和性评论是最常见的骚扰形式,其次为身体触碰。
Muzaffer 等的调查指出,1/3 的土耳其护士是性骚扰受害者。
有研究指出,执业护士遭受的性骚扰多数是来源于患者、患者家属等外部性骚扰,而实习护生常遭遇医生和管理者等的内部性骚扰。
不同于其他领域的职场性骚扰,在医疗这一特殊的环境中,性骚扰带来的损失和伤害则更加严重。研究表明,性骚扰往往会造成被骚扰者短期或长期的心理和社会问题,包括:
情绪困扰:如焦虑、抑郁、创伤后应激障碍和药物滥用等;
职业困扰:如旷工、辞职、多病假以及职业倦怠;
人际关系困扰:如亲密关系紧张、性生活障碍等。
而这些问题所造成的后果是多方面的。首先,给被骚扰者本人带去了巨大的身心伤害;同时,性骚扰造成了人事动荡和人才流失(这可以说是性骚扰带去的隐性成本了)。
更严重的是,性骚扰为受害者营造了一个敌对的工作环境,让护士们在护理病人的过程中难以集中精力从而导致更多失误,而如果这些行为发生在抽血、发药、或传递手术器械期间,后果则可能是致命的。
什么原因导致的?
造成医院内的性骚扰事件频发的原因,跟其他领域有相同之处,但亦有其行业特殊性。其中两点显得尤为突出,即:森严的等级制度以及巨大的职业压力。
等级制度森严
跟公众场合中的性骚扰不同,职场或高校等机构中的骚扰则多带有权力倾轧的色彩。
在医疗机构,传统观念认为女性是从属角色,因为女性大多为病人提供护理,而男性则拥有较高的行政地位,从前的医生也大多数是男性。即,性骚扰是男女权力和地位差异的结果。
也就是说,医生与护士/低年资女医生的关系,就类似于雷闯和志愿者、某些高校教授和女学生之间的关系,前者拥有圈层上游的身份权威,后者则多处于弱势。
跟社会上频频爆出的性侵案例相似,权利落差,也是造成医院内的性骚扰的原因之一。
而医院内森严的等级制度更是为加剧了这种权力势能,为迫害提供了温床。
「当医生或高管处于权利的顶端时,他们便会随意地虐待护士」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创伤临床护理专家 Teresa Goodell 表示。在她 35 年的护理生涯中,曾经目睹或经历过多次职场性骚扰。
这一点在被骚扰的女医生中得以体现:许多住院医师在遭遇上级性骚扰时不敢发声,因为太容易因此被报复,或拿不到「梦寐以求」的推荐信。
而受害者的沉默则会让骚扰者更加肆无忌惮。
职业压力巨大
医务人员的压力大是全球范围内的共识。
对于骚扰者来说,高压环境更容易激发他们的虐待欲(并没有为骚扰者开脱的意思),而性骚扰其实也属于虐待一类。
而对于被骚扰者来说,巨大的压力则会让她们在面对骚扰时,更倾向于噤若寒蝉,因为工作和晋升的压力使她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面对和处理。
在国内「压力释放型性骚扰」则更可能在手术室内发生,部分男医生往往喜欢在手术开始前开些有颜色的玩笑,这可能在他们看来是正常的减压行为,但有些护士或女医生却表示很不舒服。
这种高压环境在医患层面也有所体现:紧张、复杂的医患、护患关系往往会加剧男性患者对女性医护人员的报复式性骚扰。特别是护士在床边护理,或为性器官暴露的异性患者护理的过程中。
在丁香园论坛,就有站友爆出有男患者摸女护士手,将尿液洒病房里的帖子:
图片来自丁香园论坛
如何应对?
在美国,20 世纪 60 年代以前,对于性骚扰,护士几乎没有法律上的追索权,她们往往将性骚扰视作与工作中必须忍受的「邪恶」。
直到 1964 民权法案(The Civil Rights Act)设立了相关条款,为性骚扰/性别歧视案件提供法律援助。条款的完善明确了性骚扰的法律标准,也为被骚扰者提供了维权途径。
1996 年,两名护士分别在性骚扰起诉案件中获得了 850,000 美元和 150,000 美元的赔偿金。
此外,据美国 Buzz Feed News 调查显示,在普通诊所和外科医院中,至少有 3,085 名雇员在 1995~2016 年向美国平等就业机会委员会(EEOC)发起了性骚扰指控。
除了法律层面的制约,美国许多医院和研究机构还设立了性骚扰教育课程、建立了监管制度、惩罚制度,强调女医生和护士的专业性和平等的地位,弱化她们(特别是护士)在传统视角中的温柔、美丽的形象。
尽管如此,大胆维权、实名抵制的案例还是凤毛麟角,更多的人因种种原因没有发声。
「困局必须从内部打破」医疗界 「me too」人士 Elizabeth Raskin 说道。「在组织培训和工作场所,性骚扰问题公开讨论的越多,就越有利于消除它们。」
曾经或被骚扰的你们,才是打破这困局的最有力的一环。
别否认也别合理化性骚扰,更别觉得羞耻或自责。净化我们的工作环境,从正视骚扰者开始。(责任编辑:joy)
借着 #me too 在国内的铺开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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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香园会耐心倾听你们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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