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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回德外》之 造梦

俗话说:人爱怀旧,是老之将至的体现。

诚然,不管你服不服老,你都要老。可悲的是老了却庸庸碌碌,一事无成。您会说了,既然你觉得憋屈,那你为什么不张罗做点什么呢?是啊。我这人就是特没劲,活了五十好几了,因为是车子做什么事情都没常性,不光常常失去自我,还特敏感。稍有不顺意就——张先生放学——去他妈的。(这是一句过去流传的歇后语,查不到出处。意思就是这位教书的张先生常有粗口,粗口固然不雅,但某些时候对身体有益处,因为它可以宣泄心中的恶气。)

我偶尔写点什么屁文章,也不是为了当什么作家,只是闲得无聊。因为我知道即便成了作家了又能怎么着,我还是个车子。况且那么多作家写的书不都扔在地摊上扔来撇去的当破烂卖吗?

我写东西时也事儿妈似的要看心情,有时候是“有心摘花无心戴”;有时候心里不干净连电脑都懒的打开。因为我天生是个悲观主义者,骨子里流淌着阴郁的血液,没办法。本来我就是平庸之辈,我不讳言我是德外小市民的后代——一个德外出生的草民,你能指望我怎么样。远的不说,德外几百年来,甭说没出什么人物,就连稍微有点代表性的轶事也鲜有。您会说,即便有关你屁事。我说有关系,一则属于土壤文化,二则至少让我怀旧有的写啊。我不是想拿谁的屁事往脸上贴金,我就是爱写点东西,写点我生活中我熟悉的事,全部意义在于去写。至于写的如何,另当别论,我说过我本性是车子,甚至有时都不知道自个是谁。

不过,既然我会突然变成许多不相干的人,我肯定比别人活得累,活得复杂。那还是让我活该受罪把那种感受写出来,让对德外我这个车子感兴趣的人上厕所时解闷儿,剩得我没事无聊地说我活得不值。

某日,我心血来潮,就我关注的德外我动笔了。

 时光流转,我成了明朝正统十四年间(1449)德胜门的一位守城的士兵,年方20岁,我的名字叫徐胜。我是个回回,家就住在德外街西,家里有个老娘,还有个兄长叫徐德。

我当兵快二年了,说好饷银一年是四两。街坊刘子贵和我在一个营当兵,他也是回回。我们两家是老乡,祖辈都是从陕西随军迁居到北京的。我和刘子贵哥俩儿投缘,是世交的好兄弟。

永乐五年(1407年),永乐皇帝朱棣征集了全国的能工巧匠二三十万人,调动了一些军队,在元大都的基础上,参照着南京城池宫殿的规制,开始营建北京的宫殿。我爷爷和他爷爷都是明朝军队的士兵,奉令一起来到了北京,而后定居了下来。明朝的军队有很多回回,据说连朱元璋打天下都是靠十个有名的回回将领的帮助,徐达、胡大海、冯国用、李文忠、邓愈、华云龙、丁德兴、蓝玉还有沐英。许多人都是开国元勋,当然多数人下场也很悲惨。

像我们这些军户的后代也只有继续当兵维持生计。军户受到人们的歧视,“人耻为军”,是当时人们的普遍看法。自从我爹前年病故后,迫不得已顶补名额,我也吃上了军饷。所幸和刘子贵在一个百户所的甲总旗(一个总旗50人,一个百户所辖两个总旗,约120人)。他父亲年事已高已退役,顶替他父亲的缺额,刘子贵已当兵三年,比我大一岁。刘家在德外马甸置了几亩田地,生活略微宽裕些,我家生活艰难时,常常得到乡党刘大伯的周济。

自从我爹病故后,家里断了主要的生活来源。我娘就更加辛苦地操劳,平日给人洗衣服,夏日里卖些茶水,不到五十岁就已经满天白发,手都变形了,还落下关节疼的毛病。我兄长到处给人打零工,冬天到冰窖上拉冰卖苦力,一家勉强度日。早年,我爹想让我好好读书,将来能有个出头之日,改变一下家里的门风,就省吃俭用的供我读了几年私塾,偏偏时运不济,我爹忽然患了不治之症,我也被迫辍学了。刘大伯想帮衬我继续念书。我知道刘家也不富裕,不能让人家作难。我寻思既然老子过去是吃兵饷的,那儿子接着来吧。为了我娘少受点累,我就扔下了书本毅然走进了兵营当兵了。

正统十四年兵荒马乱的。刚进七月,北方蒙古瓦剌部族的首领也先率军分四路南下向明朝宣战了。那个叫王振的宦官非鼓动明英宗朱祁镇率军队“亲征”,50万的大军愣让蒙古瓦剌军在土木堡(今河北怀来县东)伏击了。明军兵败如山倒,皇帝还让给人俘虏了。到了十月份,也先带着逮住的皇上作人质率军南下,浩浩荡荡的包围了北京城,北京城陷入危难之中。

国难当头,时任兵部侍郎的于谦看透了也先的险恶用心,立即号召朝中大臣们拥立英宗的弟弟朱祁钰当了皇帝, 就是明景帝。景帝执政后,任命于谦为兵部尚书,总领全国各地兵马,保卫北京。

于大人立即调集各地二十余万人马进京勤王,并号令九门城内构筑防御工事,紧急备战。这北京城外就成了抗击瓦剌军的战场,德外是没法呆下去了,城外的居民纷纷躲进城里,我与兄长也赶紧把老娘接进了城里,安顿在我的一个表姐家。

战火的硝烟笼罩着北京城,与蒙古人的交战仍在继续着。远处,隐隐传来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和战马的嘶鸣。到处是死尸死马和丢弃的刀、箭兵器;到处是面目狰狞相互杀戮的场面。开战以来,世间生与死的界限变得扑朔迷离,仿佛只有一步之遥。虽说十月已是秋高气爽,可北京这天儿被搅得灰蒙蒙的,空气里都是呛鼻的火药味儿和难闻的烧焦尸体味儿,那嗡嗡的苍蝇成群结队地乱飞乱撞。城外的民房已经变成满目疮痍的废墟,有几处正在起火,浓烟滚滚,我的家就隐没在废墟里。

已经偏西的日头散发着惨淡的光芒,城楼上的旌旗在乍起的秋风中哗哗作响。已经几天几夜没正经合眼了,连日的苦战让守城的官兵都困顿不堪。我和弟兄们灰头土脸地倚靠在城头上打盹。只听副总兵范广大人喊了一声:“兵部尚书于大人到。”我知道是于谦大人回城了。赶忙睁大了眼睛,,把头上的笠帽戴正,整了整满是尘土的破烂不堪的衣袄和弟兄们挺胸持火铳立正列队迎接。

于大人一身征尘在一行将校亲兵的簇拥下慢慢地登上了城楼,相貌堂堂的脸上是一脸的凝重、疲惫,布满血丝的眼睛却依然炯炯有神。于大人抬起手抚了一抚颌下的美髯,哑声道:“弟兄们辛苦了,瓦剌军已经开始退却。皇天后土,佑我大明,我大明上托皇上洪福,下赖全体将士英勇拒敌,我军已经取得了大捷。诸位再随我坚持几日,我保证定能彻底打败也先。到时我给你们敬酒庆功。”

范大人道:“于大人辛苦。请于大人放心,我等将士一定奋勇杀敌,死保北京。”

“奋勇杀敌,死保北京。”

“奋勇杀敌,死保北京……”

城楼上下的弟兄们一起举起了手中的枪械齐吼,许多人流下了眼泪。我们都崇拜于大人,于大人为了保卫大明朝的英雄气概和指挥若定的将帅之才,让弟兄们舍生忘死追随。

前日,于大人分派将领带兵出城,在京城九门外摆开杀敌的阵势。自己也亲披甲胄率德胜门半数守军驻营于德胜门外埋伏,与也先部队决战。将士们被于大人的勇敢坚定的精神感动了,士气振奋,斗志昂扬,下决心跟瓦剌军拼死战斗,保卫北京。

也先部队来势汹汹剑拔弩张,蒙古铁骑潮水般涌来,射出的箭簇如飞蝗。可做梦也没有想到我军的炮火这么猛烈。于大人一声号令,早已在有利地形的布置好的火炮、火铳齐发,杀声震天,打得也先先头部队溃不成军。也先的兄弟孛也被火炮轰死,瓦剌军伤亡有1万多人。我等守城将士按于大人的命令坚闭城门,在城墙上向进攻德胜门的瓦剌军开火,枪炮声震耳欲聋。开始,从未经过如此惨烈战事的我都被吓屁了,腿直打哆嗦。待看到身边不断有弟兄中箭倒下,特别是关北张二宝从中箭嚎叫着栽下城墙摔死,我急眼了。我发疯似瞄准蒙古骑兵开火,把火铳打得都烫手了。

张二宝18岁,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挺有人缘。一开战因为害怕打仗不敢上前曾经被百夫长郑文林狠狠的抽了一顿嘴巴,现在却在城墙下血泊中成了死鬼。我心里有着一股无名悲愤,既恨入侵北京的蒙古人,又恨没有人性的郑文林。不管怎么说,张二宝还是个孩子啊。

我知道于大人下了一道军令:将领上阵,丢了队伍带头后退的,就斩将领;兵士不听将领指挥,临阵脱逃的,由后队将士督斩。我在城头上边放着火铳,我边便留意着郑文林那狗日的,如果他敢做缩头乌龟我就先崩了他,奶奶的。

狗日的郑文林平日里就克扣军饷,好不容易发点饷钱,他就鼓动弟兄们去他相好的宋梅花那个贱婆娘那儿鬼混。

刚当兵没多久,一天,关完军饷放假,本来饷钱说好是四两,可发到我手里只有三两五钱,我正要向百夫长郑文林询问,这小子晃动着已经谢顶的胖脑袋,皮笑肉不笑的先道:“弟兄们,我请你们喝酒去。”子贵哥向我使了个眼色,我没太在意,一是觉得情面上抹不开,不好拒绝官爷的邀请。二则我想借机问问军饷的事。

郑文林对刘子贵说:“贵子,走,一块热闹、热闹去。”

“你们去吧,我家里有事,今天给老娘做寿。”子贵找个辙闪了。

郑文林带着我们七八个弟兄,出城雇了挂大车,就奔北下去了。当时,我也不知道去哪儿?好奇兴奋地坐在颠簸的马车上。北土城以前是元大都城墙的旧址,是元太祖忽必烈用18年时间建成的。元大都土城的城墙共2.8万余米,用土夯筑而成。 明朝北京定都后,嫌北部的空旷地过大,就将北城墙南移五里,然后将南城墙作相应的调整,向南移动五里。经过这样一番迁建,北京城城郭与元代相比发生了较大变化,不但整个城市发生了自北向南的推移,而且改变了元大都规则南北长、东西短长方形城廓形状,城市轮廓略显方形。

靠近北土城一条土路旁,坐落着几间土坯房,房后带院,院里还有房。临街房前搭着一溜藤条编的凉棚,棚下有几张方桌,桌上竹筒里插着筷子,桌子四周是木板条凳,凳子上坐着几个散客,正在饮酒。门前一根竹竿上高高跳着一个酒字的红布黑字幌子,在微风里晃动。

听见外边有响动,屋里就有人开腔了:“哎哟,又是哪儿的贵客光临小店啦?”屋门布帘一掀,打里面扭出一个徐娘半老的娘们儿,描眉涂粉,一身暗花的袄裤,盘起的头发还系着一个蓝底白花的方巾,眯缝着一双蛇眼皮笑肉不笑,拍手打掌的招呼着。

“宋三娘,是我啊,老郑啊,带着弟兄们给你捧场来了。”郑文林那小子马上跳下马车晃动着矮胖的身子,喜笑颜开地答道。

“哦,是郑爷啊。小珠,快来招待军爷,拿酒端菜来啊,弟兄们,来屋里请,外边今个有风。来,快、快。”宋娘们儿殷勤地挑起门帘,郑文林带头,弟兄们鱼贯而入。

我进门后,原来开门一间是一门厅,直通后院。门道左首是一溜二间房的面积,推开门进去,屋内摆着四张桌子,条凳,虽然屋内有柱,但是还算干净、宽敞。桌子上摆放也是竹筒筷子笼。临街一面有两扇格子窗,窗上糊着窗纸,正午时分,光线还算明亮。

“百夫长,您先做啊。”出于礼节我谦让着,就见有弟兄在窃笑。

郑文林摆摆手说:“你们坐吧,随意啊。”说着被宋娘们儿牵着朝里间走去。弟兄们分两桌坐下,加上马车把式,正好八个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人窃笑。正在发愣,就听见里边人“梅花、梅花”的乱叫,是百分之的声音,接着传来女人的暧昧的打情骂俏声。

我似乎明白了。坐在旁边一个姓马的弟兄伏在我耳边小声道:“这娘们叫宋梅花,是百夫长相好的。这百夫长还猴急,连饭都顾不上了。嘻嘻,小徐子,一会儿也让你开开眼。”

“别胡说八道。”我烦躁地推开了这张坏笑的长脸,后悔没醒悟子贵的暗示。

正说话间,宋娘们儿一阵风似的又从里边走了出来,脸上颜色比刚才红润了许多,眼里也闪着暧昧的光芒。

“弟兄们,听你们百夫长说有几个回回兄弟,不妨事啊,我这的饭你们放心大胆的吃,有羊肉和鸡。我这儿总有回回兄弟光顾,我懂得规矩。小珠,二愣子,备酒饭,伺候弟兄们。”

……

那日,待我醒来时,太阳已经西沉。我发现自己躺在里院的一个土坑上,同来的弟兄横七竖八的在自己身边的酣睡。

屋里昏暗,空气混浊,热烘烘的气味儿像刚宰杀完牛羊剖开膛的肚粪。我头痛欲裂,窗外传来断断续续说话声。

……

“你新带来的人里,还真是雏儿,尤其是那个姓徐的那小子,两碗酒下肚,就找不着北了。老娘还没亮身手,这小子就……,真可惜,还是个童蛋子呢。”宋娘们儿的声音。

“哈哈,你个骚货。让他们来,不就是给你送银子吗,你到好,还想老牛吃嫩草。有俺老郑还制服不了你?”是百夫长淫荡的腔调……

我昏沉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到外边的谈话后,脑子慢慢地清醒了些,迷迷糊糊地回忆起今天发生的事情。

——酒菜上来后,我和弟兄们还没吃什么,宋娘们儿就来劝酒,“小徐子啊,看着人就精神,喝酒也不差气,来,弟兄们,一起干了。”见弟兄们都一饮而进,我也硬着头皮干了。宋娘们儿端起酒碗抿了一下,就又让上了。

“好事成双,来,再干一杯。”两粗瓷碗酒下肚,我就觉得酒不往下去,却往上涌,连眼泪都出来了。旁边姓马的兄弟先溜桌了,二愣子过来架了半天也立不住,就跟被抽去了骨头一样,宋娘们儿向二愣子努了努嘴,马兄弟跟死狗似的被二愣子拉了出去。接着,我也觉着天旋地转,宋娘们儿见状,就假惺惺地说:“怎么,小徐子也高啦。走,我扶你到后边歇歇去。”上前半拥半拽地把我引到了里院的一间房内,我觉得脚脖子发软,趔趄地由着宋娘们儿的摆布,走进了里院,这娘们儿身上的胭脂味儿熏得我感觉有些缺氧。记得推门进了一间屋,屋里有一拉溜大土炕,光滑的木质炕沿儿,显然是留宿的地方,炕上是凉爽的炕席,我顺势躺了下来。恍惚中,宋娘们在脱自己的衣服,我还在想,这屋里不是很热啊,就见破娘们光着上半身在我眼前晃动,露出的两个乳房像化开的冻柿子,软塌塌的,都起皱了,我感到厌恶,就厌烦地喊道:“走开——”

这娘们儿不但不走,还上来给我脱衣服,这时,我感到嗓子眼儿有东西往出涌,拦都拦不住,“哇——”那感觉很畅快,七荤八素都倒在炕席上,觉得自己的身子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晦气,真是个孬种,就这么点能耐,没怎么着就倒了。”一声咒骂仿佛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有只手在我身上翻弄,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于大人带人到西直门巡查去了。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草草吃了些粥饭。除了站岗的,弟兄们都像死狗似的蜷着身子挤在城楼上睡了。西边不时地还传来零星的枪炮声……

 这个北土城的寡妇明着是个开酒铺的,实则是个暗门子,这个娘们和狗日的郑文林串通好了喝兵血。平日里弄些劣酒破饭糊弄被郑文林带去的弟兄们,骗他们的钱,居然还恬不知耻的卖弄风骚勾引刚吃上兵饷的愣头小子。那日,我酒醒后发现怀里刚关的饷又少了二两银子,我觉得自个像哑巴让狗给日了——有苦说不出。回家怎么和老娘交代啊,要知道我去了那么下三滥的地方,教门的老娘非骂化了我。没辙,就编了个瞎话,先糊弄过去了。

传闻臭娘们最近得了串腰龙,疼的呲牙咧嘴的,该!报应。要不是明白“好男不和女斗”这个理儿,早算计这臭娘们了,还有百夫长郑文林,早晚和狗日的算账。

这小子还算聪明,知道弟兄们都暗地里注意他,丝毫不敢懈怠,煞有介事地叫喊着:“杀啊,弟兄们,立功者有赏。”你狗日的要不是装孙子,老子早就开你的黑枪了……

 

我恨恨的回忆着,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青竹来看我了。自从那日在她家门口看见她,我就再也忘不了她了,特别是她看我的眼神和羞涩的一笑,我知道她对我有点意思。真想不到她会来看我,我心里充满喜悦。

青竹比我小两岁,她是德外皮子铺陈掌柜的老闺女,她爹陈文通是专门经营皮货的买卖,凡与皮子有关的货物都经营,从皮袄、皮裤、皮靴到马具、马鞍、马笼头、鞭梢儿,应有尽有,她家的买卖在德外做得很红火,生活的条件也比我家要富裕的多,他爹绝不会同意把她嫁给我这个穷小子,而且,她也不是回回。我娘也不会同意我找个汉人姑娘。我暗恋着她,每时每刻她的身影,她的秀发,她的笑脸都会出现在我的脑海。这是一桩让人痛苦的遭遇,使我倍受折磨。可真没想到她会来看我,只听她关切地对我说:“你冷吧?来,到我家去暖和、暖和。”

 “冷,这里真冷。到你家去,好是好,可我怕你爹……”

“徐胜——”

“外面有人找徐胜。”我从梦中惊醒,朦胧中听到有人在叫我,我迷迷糊糊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见刘子贵对我说:“醒醒,兄弟,你哥来传话说你娘病了,几天没睡觉了,老说心神不宁的,一闭眼就做恶梦梦见你……,让你和官爷告假马上去看看她。你哥还在营外等你回话呢。”

我赶忙起身,浑身酸痛僵硬,夜晚的寒冷让我打了个冷颤。夜空清冷如水,挂在天上的圆月已经变残了,这才刚刚过了八月十五啊。

“和百夫长请个假吧,去看看婶子,打这么大的仗,她老人家惦记你啊。走,我陪你去。”子贵哥关切地说。

我点了点头,和子贵哥朝着挂着灯笼的营帐走去。

“站住,什么人?”帐前站岗的士兵端起火铳厉声问道。

“是我,徐胜,本所甲总旗的。家里老娘病了,要和百夫长告个假。”

“百夫长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天亮再说吧。”

“他家里老娘病得厉害,烦请兄弟给通报一声吧。你也是回回吧。得,兄弟,行个方便吧。”刘子贵谦和地替我求着情。

“唉!在外面等着。”

……

“混账东西,老子刚刚睡着,什么病了,就是亲娘老子死了,也不能告假,这是什么时候啊。混账,滚出去。”营帐里传来恼怒的呵斥声,卫兵满脸怒气地掀帘走了出来。

“听见了吧,都是你们添乱,害得我没事挨骂。赶紧走吧,快走。”卫兵没好气的说。我怒不可遏地想冲进营帐,子贵急忙拉着我的胳膊向卫兵陪着笑脸道:

“对不住了,兄弟,都是我们的不是,哪天请兄弟喝酒赔罪。”

 我被子贵拉扯着向大营口走去,怒火中烧,紧咬牙关,心里暗暗想着:“狗日的郑文林,早晚要你好看。”

“好了,兄弟,现在是什么时候,忍忍吧!官大一级压死人。郑文林那小子不是什么好鸟,弄不好会雪上加霜。一会儿见着你兄长,先让他回去吧,让他替你报个平安,等过两天太平了再告假回去,到时我和你一块去探望婶子。”子贵哥苦口婆心地劝着我,说着从怀里摸出了2钱银子塞到我手里,“这个让你哥带回去给你娘抓点药,先调理调理。别拦着,拿上。”我手里接过还带着子贵哥体温的银子,心中五味杂陈,忧心忡忡地向大营门口走去……

 天亮后,我们接到了传令,瓦剌兵已撤退,要我们百夫所的士兵出城到城外去清扫战场。在这个节骨眼上再找狗日的郑文林告假,准得碰钉子。无奈,我只好硬着头皮身不由已地随队伍出城了。

东升的旭日像一个硕大的鸭蛋黄,无情地照耀着激战五天后的战场。乱糟糟的德外一片狼藉,尸横郊外、血染焦土。兵士巡视过的地方,后边跟着的民工役夫手持工具清理着道路,赶着牛车,驴车,把人和牲畜的尸体拖走掩埋。堆成跺的尸首有蒙古人装束,也有汉人装束。不少百姓在掩面哭泣。装在车子上的尸体压得木制轮子吱吱地叫,人们都用方巾、大布包裹着鼻口,以缓解各种难闻刺鼻的味道。有人在洒着生石灰粉消毒,呛人的粉尘让不少人咳嗽不止。

走到城西我家附近的地方,看见房屋尽毁,家已掩埋在破砖烂瓦中。我黯然神伤,家被毁成这个样子了,老娘今后的日子可就更难了

“兄弟,你说朝廷会给咱们这些灾民一些赈济吗?”憨厚的刘子贵对我说。

“那谁知道呢,保卫北京的恶仗是打完了,皇上就顾不上小民了……”

“兄弟,留神……”刘子贵失声喊着。

我还没醒过神来,猛然见一个变形的扁脸出现在眼前——龇牙咧嘴、蓬头垢面,一个装死的瓦剌伤兵从瓦砾中一跃而起,手中的弯刀刺进了我猝不及防的胸膛……

“嘭”火铳响了,恍惚中我看见刘子贵端着手中的火铳在射击……

天上的太阳白的耀眼,我的胸口一阵锥心的刺痛和灼热,我闻到了酒味儿,开始变得模糊的意识闪现出神情凝重的于大人;闪现出白发苍苍的老娘、带着甜甜笑意的是青竹……

接着,眼前一黑……

 太阳还是那个耀眼的太阳,我正站在德外大街一座叫“白洋淀酒楼”的门前犯愣。

“我们的大中国啊,好大的一个家……”

街上某处正在播放着风靡一时的歌曲,唱红这首歌的歌手已经莫名其妙的死了。对于死因我们不便探究,都是凡人,不足为奇,俗话说死者为大,活着的人对于从没伤害过自己的逝者应当宽容。

奇怪,我又是车子了。我摸摸自个的胸口,心跳正常,没事。我迷惑,我知道我脚下踩着的土地,就是我——明朝那个叫徐胜的,被瓦剌兵偷袭刺死地方。没错啊!就在我的脚下。

我低头仔细地查看,地上没有血。怎么回事?我伸手又摸了摸自个的胸膛。我彻底糊涂了!

“永远那个永远 那个我要伴随她 中国祝福你 你永远在我心里……”

耳边人声喧嚣,汽车嗡嗡在身边穿行。

过往的行人都疑惑地看我,以为我丢了钱包或者是个神经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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