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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雪地中行--弥松颐(珍藏版)

在雨雪地里行走,北京话叫“蹚(tāng)着雨(雪)过来”,更简炼一点儿地说,叫“chuǎ雨(雪)”。这个chuǎ字怎么写?徐世荣先生《北京土语辞典》:“chuǎ,踩;踏;蹚。chuǎ无字,如'~了一脚泥。’'好鞋不~臭狗屎’(俏皮话,比喻洁身自好,不参与坏事。)”。徐先生的释义和例句都是对的。然而并非“无字”,而是实有其字,并且这个字写出来还很怪,不认识这个字的人,可以说,谁也不敢一下子把它念出来。《北平风俗类征》引《京兆地理志》云:“京兆方言特别字:甲,初瓦切,人在雨雪中行也。把三个”甲“摞在一起,这个字,您说,谁能念得准呢。其实,”初瓦切“(反切),就念chuǎ。

  这个字,不为一般人不敢认,就是专业的工具书,有时也定音不准。1993年出版的《汉语大字典》,在田部收有”“字,释义引《字汇补》:”初瓦切,雪中行。“但定音却错了,作chà(岔),”初瓦切“怎么能念chà呢,它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京音京字。

  陈刚先生《北京方言词典》收有”在泥、水、雪、沙中行走“的chuǎ字,定字作”甲“,但此非”chuǎ雪“之chuǎ的本字。以它组词的只有(chuàkuò),头小、短面义。陈先生在”本字“之外,又列了两个”方言异字“:,确是对的。可是,不客气地说,陈先生却又是”本末倒置“了。

  在京语中,也有说”chǎ雨(雪)“的,字作”蹅“,在早先还有写作”搽“的,和”“的用法相同,故在雨雪泥泞路中行走,也可以说”蹅泥巴(bà)浆(jiàng)“”蹅泥泡水儿“。细究之,二字又微有区别:”蹅“义多偏重在”踩、踏“,而少有”“义的”行走、行动、流动“,或者如徐世荣先生所说的”蹚“的语感,而”“的词义,较之”蹅“又略显狭仄。

  下面,举几个文学作品里的例子,稍加印证,关汉卿《钱大尹智勘绯衣梦》(第一折):”蹅断线脚,也就罢了这门亲事。“”我今蹅着脚踪儿,直到李庆安家。“《金瓶梅词话》(第二十一回):”我(今作,扶起)你去,倒把我一只脚搽在雪里,把人的鞋儿也踹泥了。“当代邓友梅氏《烟壶》(五):”当时他去天津收账,在河西务碰上乱兵,叫洋鬼子马队蹅伤,回家后不上一个月吐血而亡了。“

  吕叔湘先生形象比喻说,语言在地平上是坎坷不平的,”过往行人,小心在意“,深细究之,确是至理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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