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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世界末日”与“冬至”竟是同一天--张卫东
怎么“世界末日”与“冬至”竟是同一天 
张卫东
 这些日子大家都在为世界末日着急,不知为什这一天竟与冬至是同一天,这不禁让人想起北京民人自古以来就不把冬至作为节日看待,而满洲旗人却在这一天祭祖,这是为什么呢?就是一个字——“冷”!
冬至郊天
   我们且不管世界末日如何,与冬至的节令赶在一起或许不会是个简单的巧合。我们先说说在帝制时代朝廷皇室对于冬至如何敬畏,再说说有皇帝以来的最后一次冬至郊天。皇帝必须要在冬至这天住在天坛祭天,如果皇帝生病、年幼、生病不能亲临就由皇子或摄政王代理。明清以来的每次改元后的冬至祭天都是最重要的一件大事,结果好像每次改元祭天又都会有些奇异事端出现,记得北京天坛最后一次祭天是洪宪帝——河南项城袁世凯……祭天的礼数很是繁琐,在袁世凯祭天时清宫礼乐虽说比较滞待但还能维持,天坛神乐署虽不能全盘按照乾隆年以来的典章奏乐,但也可以按照光绪年的标准演练,结果被袁世凯的臣僚们用中西合璧的新军装与汉服搞得不伦不类,这些独出心裁的举动以及洋军衣与汉服袍带搞得参与者背地嘘嘘。除了改良的汉服袍带不能让人接受,其中夹杂的洋军衣越显得不成体统,但他袁世凯自己却觉得很是得意。按照皇帝冬至郊天的规矩应该是由百官呈递贺表,彼此也要相互慰问祝贺冬至阳生。可是袁世凯称帝是一厢情愿,支持者并没有多少清朝的皇亲国戚,多是些无知武将和政治暴富的昏聩之徒,他们大多根本不懂这些前朝礼仪,而且此时的洋化共和已经制定,所以这次的冬至祭天好似一场游戏!难怪袁世凯做了个近代历史上短暂的帝王梦……
                    

          袁世凯在民国二年冬至早晨以民国大总统的身份到天坛祭天


   清代,北京民人籍对冬至没有什么好感,所谓:“燕俗素无冬祭之举。”可是杂居在北京的江南人士们却有另一番雅致庆祝冬至,他们多是在会馆或客邸设宴祭祀祖先,不过并没有如春节那样庄重,多是请一些同学年兄或同僚故旧饮酒作歌。在韩家潭请上一桌相公宴猜拳侑酒,或是到禅林宫观食素斋观雪作诗。其实,冬至这天的确有些异常,首先是天比往常亮早了,这就是所谓的:“冬至阳生”。为了在这一天祈福消灾,旗人家庭通常要在冬至早晨五更天把本家的姑奶奶,还有嫡亲近支的本家挚友们请在院中祭天,在天地桌上立起天地马或祖宗牌位,杀猪奠酒焚香上供祭祀上天。一般小户人家也要煮上半扇带皮猪肉,并把祖宗杆子也要祭祀。原是一根六七米高的杉木杆子,金火焰的葫芦金顶,下面设有刁斗挂着嘟噜幡旗。这根旗杆上的嘟噜幡旗就是代表旗这家的祖先,迷信的人们看着旗子摆动的强弱来评论来年家中运势好坏。此时虽然天气寒冷但礼数上却是席地而坐,按照长幼行三拜九叩大礼后还要盘膝围坐食几片祭祀的白肉,而此时不能称之为白肉而是所谓的“神余”。而后大家才到屋中排座大吃白肉酸菜火锅子,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热闹一天算是结束冬至的节令祭祀活动。   

 

   冬至也是道教主神元始天尊的诞辰,京畿城乡所有宫观都举行规模不一的法会纪念。民间俗信以及各类会道门也有小型法会庆祝元始天尊诞辰,这些宗教科仪大体是唪经、上表、焚帛等形式。因元始天尊象征着混沌未分,气场无定时代的世纪大宙。因此在北京一般家庭还有个饮食上的习俗,就是在午时吃一顿馄饨略为纪念。有的旗人家庭还用白肉汤煮馄饨,但是主要是为了喝汤,所以有“到冬至喝一碗大馄饨”的说法。在《燕京岁时记》中记载:“夫馄饨之形有如鸡卵,颇似天地浑沌之象,故于冬至日食之。”这就是因为“馄饨”与“混沌”字音相近人们把冬至喝一碗“馄饨”解释为,冬至阳生打破混沌新开天地的寓意。现在知道这个典故的北京人越来越少了,不过还是留下了“冬至馄饨夏至面”的口头语,已经不考虑为什么喝一碗馄饨啦。

才情绽放

饮酒赏雪是京城文人士大夫们高雅生活,从冬至的一九开始举办消寒雅集,他们从冬至这天开始,每九天相约九人一起聚会一次,一定要设摆九碟九碗的美味,最讲究就是用“花九件”的席面,按照天气情况选用不同的餐具,吟诗饮酒也取九九消寒雅趣。

闺秀们也有九九消寒的雅聚,但是与男士们不同的就是不准异性参加。在恭忠亲王奕訢之孙溥僡先生的腰截《消寒图》中有这样描写到:

【曲头】阴阳生六管,纷纷雪影繁。玉人儿晓梦初回,掀帏看,见玉屑装林表,冰柱挂檐前,猛回头,但则见,架上的鹦鹉缩头眠。〔过板〕

【罗江怨】初开鸾镜,慢展香奁。乌云堆鬓,巧挽螺鬟,轻匀脂粉哎呀添娇艳。

貂裘坐拥,兽炭频添。生成娇弱,不胜严寒,小鬟放下哎呀鸳鸯幔。

【寄生草】香躯斜倚熏笼畔,艳生彩笔画消寒。见庭前冲寒梅蕊胭脂瓣,逞风姿,与雪争春如酣战。   轻磨麝墨,折叠云笺,唤丫鬟,花笺分头投约女伴,好风光,同来酌酒休迟慢。

【倒推船】安排一席芙蓉座,今朝景物足盘桓,当窗摆下珊瑚案。

【四板腔】丫鬟报道说嘉宾至,轻移莲步至廊前。但则见,姊妹同来齐摇玉,一个个婷婷袅袅细步儿姗姗。也有那绣服貂裘海棠云锦,也有那,斗篷耀目红色明鲜。喜孜孜笑靥齐开温柔细语,相万福,同欢把袂列坐华筵。翠绕珠围百花丛里,衣香鬓影吐气如兰,海错山珍欢呼畅饮,分曹射覆雅令三宣。笑指窗前梅花吐艳,遥看林树玉琢银攒。酒兴香浓芳情至快,桃腮微润酣座怡然。盛馔同成齐声致谢,忙辞去,手扶俊婢踏雪而还。

【曲尾】这佳人送客回归,把梅花看,倚窗悄把诗〔卧牛〕

诗歌念,念的是:“玉骨冲寒体自坚,孤高应自号癯仙,最宜明月添疏影,洗尽轻盈总不凡。”

               

当今改良的梅花点染九九消寒图


    从以上曲词中不难看出,大家闺秀们的消寒活动不比文人士大夫们的才情相差多少,不过其中谈到一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画消寒图。一般消寒图有四五种形式,文字上多写成“九九消寒图”。梅花图比较典雅,是用双钩好九朵梅花,梅朵有九个花瓣,共有九九八十一个梅花瓣。从冬至数九后,每天用颜色填一瓣梅花。记录冬三月每一天的气象,以便来年对应观察变化。《帝京景物略》有:“日冬至,画素梅一枝为瓣八十有一,日染一瓣,瓣尽而九九出,则春深矣。曰九九消寒图。有直作圈九丛,丛九圈者,刻而市之,附以九九之歌,述其寒燠之候。歌曰:一九二九,相唤不出手。三九二十七,篱头吹觱篥。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露宿。五九四十五,家家堆盐虎。六九五十四,夜口中泗暖气。七九六十三,行人把衣单。八九七十二,猫狗寻阴地。九九八十一,穷汉受罪毕,才要伸脚睡。蚊虫吃蚤出。”

               
            塘沽康旭制作的现代版《九九消寒图》反映出当代少年的心理情趣
    清·吴振棫《养吉斋丛录》记载:道光初年,御制九九消寒图,用“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九字,字皆九笔也。懋勤殿双钩成幅,题曰“管城春满”。内直翰林诸臣,每年冬季都要填写这种“九九消寒图”。先由宫中懋勤殿制成待填描写的消寒图。该图四周采用木框插榫而成,并裱以纸绫。其“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九字,寓迎春之意。每年冬至节前挂在室内,届时由室主人从头九第一天开始填起,逐日填廓,每字九笔,每天一笔,每填写完一字便过一九,句成而九九八十一天尽。
         
                 宫格制作的车轱辘大钱的消寒图很古雅
用九宫格制作的车轱辘大钱的消寒图最为古雅,按照上阴、下晴、左风、右雨、雪当中的格律每天点一笔,虽然此种九九消寒图制作简单,没有优雅的梅花可爱也没有题字点写的有书卷气,但是在实用记录以及吉祥古雅层面还是略胜一筹。清·富察敦崇《燕京岁时记·九九消寒图》:“消寒图乃九格八十一圈。自冬至起,日涂一圈,上阴下晴,左风右雨,雪当中。”清·潘荣陛《帝京岁时纪胜·消寒图》:“九九消寒之图,旁一联曰:‘试看图中梅黑黑,自然门外草青青。”依照以上史料可见此种冬至文化习俗自明清以来沿袭有序,至今我的朋友们还用自制“消寒图”作为礼物祝愿冬至大吉!
馄饨白肉
说了归其冬至除了喝一碗大馄饨就是吃那块“神余”白肉啦!

“白肉”原是京旗满洲人祭祀留下的习俗,全名叫“烧燎白煮”。“烧燎”,就是将整块的带皮猪肉用松木炭火燎烤猪皮,使其毛根全部烧焦,这样会有一种很特殊的味道。早先讲究用关外的黑野猪肉做“烧燎白煮”,这些制作方法应是满洲人由关外传来的渔猎文化痕迹。至于“白煮”,顾名思义是用白水煮整块燎好的猪肉。

 

         

 

                        紫禁城坤宁宫西墙的萨满神像以及北窗下供白肉的案子

 

北京旗人冬至祭祖一定要煮白肉,最大的祭祀当属紫禁城坤宁宫,现在还保留了祭祀煮白肉的大锅和厨具,有时皇后还要主祭并亲自演礼下厨参与煮肉。那时宫中的祭祀很频繁,一般有朝夕祭、春秋大祭、求福祭以及腊月二十三祭灶等,这些祭祀的供菜还有用黄白粘米制作的打糕,其中最为主要的供菜就是“白肉”。吃白肉的习俗是满洲人从关外老家带来的,通常是主祭时由萨满跳神后,将白肉分给大家食用,其中还含有得福避邪之意。

现在北京还有一个著名的白肉馆,就是座落在西城缸瓦市路东的砂锅居。老北京人对这道菜只称“白肉”,近代的外地人才叫“白煮肉”。

做家常白肉不必煮太多,根据喜好肥瘦的口味,选四五斤带皮五花或后臀肩肉即可。先将整块肉洗净,横切一刀如砖头大小。用松木炭或酸枣树枝燎烤残余的毛根,用黑砂锅或铁煮锅加水后点火,必须用大武火使水滚开后将肉冒煮变色捞出。然后在锅内换冷水后用中武火,待开锅后先下肉皮的肥肉部分。见开后用文火慢煮,放入大葱段、姜块、料酒等,煮制约两个半小时左右起锅,把肉轻轻捞出晾凉,切勿将肉皮或肥膘部分碰烂。

制作蘸白肉的佐料也很讲究,这与吃涮羊肉的佐料略不同。主要是以韭菜花、红酱豆腐汁、芝麻酱、甜面酱、生黄酱、卤虾酱、酱油、老陈醋、辣椒油、香油等调制而成,另外还要佐以蒜泥、葱末、姜末、苏子酱等。

切白肉片是制作中最为关键的一项,既要切得薄而不碎还要肥瘦均匀,码放在碟子中既要美观大方又不能使人用筷子搛起粘连。切这种肉应用薄片刀轻轻地向瘦肉部位向下来回慢切,每切一片就要当即码放到碟子中,然后再如此切第二片。

冬至这个季节吃白肉一般都是讲究热吃,一定要将切好的肉片放到笼屉中用热气串一下,这样制作的白肉就与刚刚煮出来的味道有所区别了,不仅肥而不腻还有那种烧燎的灸味。

白肉皮还可以切成寸丝凉拌,这是一道附菜,也算是一道所谓:“楼上楼的菜”。是先将黄瓜去心后把黄瓜皮顺着也切成寸丝,再用盐抓一下后空出水分。把青、红辣椒切成寸丝少许,放入大碗内再将白肉皮丝和黄瓜皮丝加老陈醋搅拌,然后再按顺序码放碟子内加香油或热花椒油就算告成了。

如果还有很多热炒菜肴,也可以不吃蘸佐料的白肉,拌一碟“蒜泥白肉”。这是吃白肉的简单吃法,虽然是老生常谈但家常菜制作毕竟不同於市面的饭馆口味。将切好的肉片装碟,浇上酱油、老陈醋、香油调制的三合油,再洒上蒜泥,这样就可以了。当初,这道蒜泥白肉也是将那些佐料放在另外一个小碗里,如同吃白肉一样蘸着吃的,后来因陋就简便将佐料洒在肉上了。

在冬至这天除了吃白肉还要用白肉汤煮馄饨,这种馄饨可与上海的大肉馄饨或大菜馄饨不一样。是用瘦猪肉馅加青韭为主料,用最薄的馄饨皮包出最小的馄饨。碗里加北冬菜、虾米皮、紫菜、香菜、香油、酱油、老陈醋、胡椒面,用白肉汤沏开后再放煮熟的馄饨。当时的老北京人过冬至称“吃馄饨”为“喝馄饨”,其实最注重的就是那一碗白肉汤。

白肉还可以做打卤面,这种卤全凭这锅白肉和汤为主料,老北京的冬天吃打卤面如果不用白肉就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打卤。

现在我们常吃的涮羊肉也是从满洲人的白肉火锅发展来的,最初北京人吃锅子都是猪肉或鹿肉为主料,没有用羊肉片或肥牛肉片的。这种白肉火锅的用料都是熟食,其中最主要的就是白肉。其它还有炉肉丸子、炸豆腐、酸菜、粉丝等,蘸的佐料还与吃白肉的佐料一样。如果在锅子里放上些菊花,就是北京最著名的“菊花锅子”。

这种火锅是当年祭祀传下来“一品锅”的发展,那是将白肉汤与白肉以及其它菜一起炖的菜。一品锅是用大锅制作,每样菜装到碗里再放到桌上,因天气寒冷不免容易放凉,后来为了方便才发展为白肉火锅子。          

                                    

                                                        解馋的砂锅酸菜白肉

 

老年间的北京人吃白肉一般都不吃主食,只是与烧刀子或老白干为伍。只有女眷才用烙饼或杂面为主食,当然以棒子面的烤窝头片或贴小饼子为主食也别有一番口味。吃完白肉还要再来碗热豆汁,这才是正宗开胃的最佳饮料。家父张振启先生是行医几十年的老中医,擅长内科杂病以及皮肤病。如今在各种营养药品层出不穷时代,他反而经常向索要营养药品的病人说:“先天取自之于父母,后天取之于脾胃。一种是直接补充的营养,另一种是促进脾胃吸收平时饮食的营养。不用吃什么营养品,喝点豆汁就是您的营养液!吃多少白肉都能化成您身体需要的营养!”

白肉——这道北京人当年最常吃的家常菜基本上在我们的家庭餐桌上消失了,现在人们可能认为多吃猪肉对身体不好,能够导致患心脑血管疾病。其实我们平时吃的肉并不太多,而是那些垃圾食品吃得太多了。如果每天在家中自己做几道少油多肉的家常菜,每天再坚持有规律地锻炼身体,不去饭店或餐馆去吃那些招牌菜,少去应酬那些无聊的酒会和品尝显见的海味山珍,那么我们的身体就不会弄得这般模样了……

 

 北京冬至的风俗当今基本荡然无存,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喝一碗大馄饨或吃上多半斤白肉也不枉为一生!但是,看这几天的的气候还真是喝馄饨吃白肉最应景,刚才收到康旭贤契制作的消寒图很是精美,不由得按照气候开笔点染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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