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立秋节气过了些日子，但“秋老虎”余威还在——年年都得耍这手。“再狠着劲儿热，也快熬出头喽”！老街坊见面，拿“猴变”的天儿说事，兹当是一错身打了回招呼。
暑去秋来。人们心里有数：树上、藤上，秧子上、架子上，不论个头大小也都显了原形。赤橙黄绿、粉褐白紫，再怎么鲜香欲滴的果子，熬到了该被采摘的日子，全都“全乎儿”了人们秋盘里的果。
挨熬这会儿，果贩们忙活得更欢实。往先就地取“果”，人拉马拽地从京郊往城里街巷边紧着倒腾。现今是吃遍八方，靠流通发力。天南地北一溜烟：“没有吃不到的，就怕您想不到”。
桃红梨白葡萄圆
谁要问了：当下应酬个人儿用什么水果待客？有人应声：流行的、时尚的，能长久流行的就是时尚。
别说，满京城兴这个。大兴的庞各庄瓜、平谷的大久保桃；昌平十三陵的红苹果、门头沟爨底下的大白梨；密云雾灵山上的小蜜枣、房山霞云岭的大盘柿等等，都流行都时尚过。现在呢？随您个性。
最近一段日子，平谷桃正是红极一时的热门货。四月还如痴如醉地看漫无边际的桃花海，七八月大批量蜜桃上市。即使不是平谷货，也会“顺路搭车”地吆喝。
吃桃，要吃到称心如意的桃子，也未必是一件易事。卖桃人都爱言必称：水蜜桃、大脆桃、离核桃，久保桃、绿化×号、平谷×号，你询问几号与几号有啥区别？听到的也许胡诌、兴许他也满头雾水。也就能溜滑几嘴，把小年轻糊弄下直接掏钱。商贩心里有谱：拿模样好个头匀价不菲的桃送人，年轻人是主力。
我有几位平谷朋友。他们的诗文画作，无论读看都能嗅闻到“桃花源”的气味。“大桃是平谷的名片”——诗人画家们众口一词。我询问平谷大桃为啥有大名气而经久不衰？“名片”们说了四好也是四宝：水质好；日照好；土质好；技术好。独一无二，没有其他。
春日的梨花带雨“哄”白了连片成林的壮观。梨白了、梨黄了，间或夹杂些许淡淡抹红。街巷悠长，随微起的初秋之风，渐第飘来阵阵“似酸似甜”的味道。每逢此节气，北京人剜梨肉煮梨水熬梨汤蜜梨膏的日子来喽！
清暑之热、祛痰肺火、补脾中气、调理消化功能、调整夏秋之碍，或流传于民世、或秘传于杏林，多种健身方子似乎与生梨熟梨的配伍都有关联。
要说嚼谷什么品种梨子舒坦？一打听很少再有土著京梨了。苹果梨、砀山梨、糖水梨、河北大鸭梨、库尔勒香梨、烟台梨、雪花梨、莱阳梨，一茬接一茬地占满了半壁河山。原产门头沟的京白梨哪儿待着呢？呵呵，果贩哪知道萎缩，没批发的啦！尽管酥脆水多、甜酸兼顾；但颜值不高。当今是颜值=价值。皮糙，也就免了批发商“宠幸”。
还有一种梨，大名叫南果梨，不知是否混淆了籍贯？在早先印迹里，能解馋最便宜的“梨味儿”好像如此。个头不大、皮色微红，酸甜润口、酸味浓郁。这不？味道近似，我总把鸭广梨、红肖梨、京白梨都记“岔”了。一问探，南果梨原产东北鞍山。
大街上吆喝“玫瑰香”的忒多。感兴趣但又没十拿九稳的鉴别能力，赶情儿都得吃错喽！玫瑰香葡萄娇嫩，最不好存放、更经不住远途颠簸，稍不小心烂成一坨坨。批发商可不爱冒这大险。碰见小车驮着小包装的“游击农商”，您的慧眼睁大喽兴许能真吃着玫瑰香。
老人有依赖，暑间没吃串玫瑰香就不算吃到葡萄。大提子硬实、马奶子味浓、巨峰个头巨圆，您再炫耀吐鲁番的葡萄“亚克西”，老人不买账也没辙！老记着老屋门前的葡萄架，打哪儿寻去？
苹果脆、石榴甜、一溜儿红灯挂眼前
开春踏青，盛夏避暑、秋获逛山，这一通忙活，都爱扎堆儿挤拥在周末。
如今，苹果园满郊区全是。打听一道儿，几乎“一根苗”：富士苹果。然后就“撇”：俺这地儿土质好，果子丰满。就说：旁处的施化肥，俺的都是有机肥。都说：我的富士不是乱嫁接，是农科院来人儿弄的！云云。再怎显摆，也离不开“富士”两字。
有时候我就瞎寻思：啥时咱高科技也抖擞抖擞，把“富士”替换成咱“中华五岳”！我不信，满世界都爱吞咽“富士”味儿？
如今苹果，四季不缺。家里来个人、出门送个礼，病房里慰问病人、企业里发福利，什机会都有流通的理由。苹果因其名：平安、平详、平稳、平和，吉祥如意暗涵不少主语与祝福的预言。洋节中用也很恰时：逢了平安夜，价格多宰人的红苹果也挡不住人们彰显虔诚之心。
石榴树，一般都是老院落里的吉祥树。红红润润，多子多福，一个石榴能逗好几个孩子嘴里头闲不住。曾几何时：大胖妞、石榴树、金鱼缸，那是老四合院的祥和之运。
您问，现在吃石榴还算惬意事儿吗？然也。一个个地抠哧石榴籽，大人小孩都没那闲心情与闲工夫。为什？只怪惯性的喧嚣与躁动之因所扰。街边有了适应快节奏的“标配”，足以叫吃石榴籽的人免了口舌翻飞的劳苦。
一枚挺喜庆饱满的石榴，眨眼间被压榨成了一杯粉淡淡的水。快哉？优哉？看会儿，我心里倒是“泛滥”起一丝的莫名凄凉：剥咽石榴籽，本是一种闲悠且乐融融的记忆；一阵快捷声响演绎了物形变而质不变的瞬换，但演绎不成几个发小儿抢吃并追逐嬉闹的过往影像。
郊外的秋，美艳与美色应该是有所特指。除了红的金的秋叶，大部分因为树上有挂着的“美果”。再怎地细说也说不到位，真有些辞穷、有些墨寡。正可谓：“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柿子红透之时，那是一簇簇一片片地震撼；在风中颤悠悠地摇曳，总会引发一股股恋秋赞秋殇秋之感。柿灯？似灯？——我担心风疾无情，转眼间“秋灯”会痛苦地坠地如泥。
山里红，现还是青红参半；等到熟透，那会红透半个乃至整个山洼或者成片的丛野。想到了童趣，少不了念想深深的大长串糖葫芦。年轮骤转，又学会了熬煮山里红。成汁或成为一碗碗似稠似羹，酸酸的调制饮品。这也就是随大流：暗示血流通畅、祈盼血压降低、争当“活蹦乱跳”不给孩子添烦的老人。
果儿的另有重用
古人对柿树感兴趣。说柿树有七绝：一长寿，二多荫，三无鸟巢，四无虫蛀，五霜叶可赏，六嘉实，七叶肥大。“事事如意”——“事”“柿”同音，也就有了更多汉语界把玩柿子的理由。
朱元璋吃柿子有故事。颠沛流离贫贱至极时，朱爷混得几天没饭吃。一日饥饿难耐，路过一家门前，一树霜柿正熟，遂摘充饥。起事而成，又路过于此，柿树亦在。朱下马将赤袍披挂于树，即大封“凌霜侯”。一代枭雄能为柿树添彩，您没觉得“红加黄”的柿子为朱家江山帮了大忙？
肃穆庙堂，圣贤先祖在上，足下摆满了用果盘。逢了祭日，人们会汇聚阴界之园，除施思拜之礼，定有晚辈后人的鲜花与禅香敬奉。鲜果搭以食点，拼成生者对逝者一而贯之的孝敬意愿。也有亲们，甚至是在家舍内久设灵位，用隔天换新的“果盘与众果”，以示情至深爱之切，或寄去愧意的偿赎。
略微窥观于此，一些果品的供上也有些规律上的所知。平安寓意的大苹果必居其主，象征事事如意的磨盘柿子居其次，颇有禅像意味的大寿桃一定居其中。红艳艳的大枣、绿莹莹的莲蓬、黄澄澄的梨、红幽幽的橘，适时而适当地点缀。
水果物体无休止地变异纵然是体现人们智慧的结晶。千变万化的各式饮料、密封糖渍的罐头、浓缩而成的鲜制干果、甜渍盐渍的果脯，凡此种种，风靡一个地域甚至曾覆盖过一整片地域。
就拿曾盛名的果脯来说。来过路过、就不能错过：必须要提拉几袋子“秘制果脯”当做礼品赠送家人友人。总以为，皇城根下的蜜饯果脯，一定是被当时皇爷鉴定品尝过。久传之，即便工艺与味道早已不能可比当初，果脯依旧被当做“北京特产”招摇并风靡于市。
飘飞而去，萦绕在童趣记忆里的天然果味儿
四季轮转的繁忙，早已告别了因冷因热而缺失的果味品尝。
寒冬腊月，不愁吃不到西瓜。时至夏暑，不愁尝不到异域的柑橘。秋叶残落，一捧捧的荔枝随您开心。冬去春来，鲜灵灵的草莓、樱桃、木瓜等等，一样也不会缺。厄瓜多尔香蕉随时剥、北美的蛇果车厘子随意买、热带亚热带的椰子、芒果、杨桃、猕猴桃、山竹等等随时吃。无论何时何地，有“伸手即来”的想法，就能抵达欲望的彼岸。
幼时，家住大杂院。最幸福的季节——秋果收获。
一行人约好向“北土城”出发。那时的土城，就是现今叫得当当响的“元大都遗址公园”。荒芜，是它原味的本色；冷寂，是它孤僻的性格。土城，在我们心里头就是一座充满神秘的儿童乐园。
酸酸的野葡萄，紫紫的似挂着一层浅浅白霜。寻它众里千百度，得来就得费工夫。酸葡萄的枝杈，总是依附在陡坡边沿儿。那时身轻，猫下身腰扒着坡沿儿去“够”，再不行就用铁钩子“勾”，拿手上转眼儿就进嘴儿啦！
酸酸的小酸枣，绝对纯天然。够得着与吃得着，还得费一番周折。有枣必有刺，那会儿人皮实，愣是吃枣不惧伤。左左右右地寻觅，直到每人书兜子里都预报了“丰收”才肯罢手。
前院里百年老枣树满挂着密麻麻的马牙枣，又该动员全大院的伙伴抡杆子了。胖妞家门前石榴树上又挂满了果，妞子会挨家挨户地送。后院一雷家大户，葡萄架上挂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的玫瑰香；找雷家三公子一块堆儿温功课，还真能“蹭”一大嘟噜。
发小二庞家门前几株秋海棠；后排房前立着一溜儿柿子树；剑君同学家北屋檐下盆栽沙甜果外加小红橘；牧骞家门口试栽着山里红、山核桃、晚熟桃。凡此种种，兹要逮着机会都有“偶然光顾”的理由。
如今，秋果丰盛得可以任性地想象。可我的心枝依然挂着野葡萄、小酸枣。但求童趣的寻寻觅觅，必然图解于夕阳路上。
酿诗一首是为尾——
桃红映透玫瑰香，
梨白遍衬盘柿黄。
山楂树上繁星点，
海棠枝下秋蚁忙。
梦抵苹果寄安详，
禅授荷莲敬先王。
葡野枣酸绘童趣，
果硕层林味绵长。
■文/刘辉（文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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