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四、借素嘉《水龙吟》，浇自己心中“块垒”
天资聪慧的曼殊，惯于借前人诗词浇自己心中“块垒”。作为社会的被残害者，他的心中翻腾着愤慨、悲伤、怨恨、不满，燃烧着无名之火，总要借机发作。前人的作品往往就是“导火索”。
明末素嘉女士的《水龙吟》曾经深深打动过曼殊：
谁知卧处徘徊，谢庭风景都非旧。画堂尘掩，蓬生三径，门垂疏柳。白昼初长，清风自至，流年空又。看多情燕子，飞来还去，真个不堪回首。
昔日矫随阿母，学拈针临窗挑绣。斜阳楼下，熨残铜斗，线纹舒绉。蚕欲三眠，莺还百啭，落花时候。问重来应否销魂，试听江城笳奏。
这位著名的吴江才女有过一个值得回味的童年。那时，作为一位受到家人宠爱的小姑娘，她随阿母学作针线，曾经临窗刺绣。暮春落花时节，蚕欲三眠，莺还百啭。楼外斜阳，在寂静的院落洒下柔和的光辉。残铜熨斗过处，线纹舒绉。少女单纯的一颗心，朴素、认真，尝到了生活所特有的意趣。那时，她还不曾经历世事的折磨，一切都在将来。她满怀憧憬，对未来充满幻想和期待。那温馨的少女时代啊！……她后来年岁已长，嫁给了叶绍袁三子世瑢，婚后不久，夫君即以22岁英年早逝。稍后，明亡，一门风雅的叶氏家族，或亡故，或遁入空门，午梦堂人去楼空。未亡人沈素嘉，独守空闺。经历了人世的风霜，重新回得家来，在昔日卧处徘徊，但见画堂尘掩，莲生三径，曾经令她那样依恋，充满诗情画意、给过她无限乐趣的垂门疏柳，如今却更加陪衬出了院内的荒凉。徐徐而来的清风，也不像过去那样使人感到舒服。在逐渐变长的白昼里，微风唤起感慨，流年显得那般空虚。多情燕子，飞去还来，徒然触发对往事的追忆，令人“真个不堪回首”。重来神思茫然，悲伤愁苦吗？是的。那江城呜咽的笳声，就是回答。
文情俱佳的《水龙吟》，引起了曼殊感情上的共鸣。这首词，“绿惨红愁，一字一泪”，深深引起了他国破家亡、时过境迁的无限的感叹。于是，取词意为画，抒发所感。然而，舒纸临窗，西风故国， 悲从中来，“几握管而不能下”。
斯图意境绵渺，韵味无穷。图中窈窕女子步态婀娜，淡装素裹，于溪流丛篁间一唱三叹，情景清幽缠绵。她，其实就是曼殊自己，表现的是曼殊自己的不能自已的、颤动的心灵世界！
画面气氛特别清秀，钟灵之气，扑面而来。石山苍翠，竹篁密茂，湖面如镜，一尘未染。小桥显得整齐，清洁。一切经过精雕细刻，着意润色，展现出一个无比美丽洁净的世界。惟画中青年女子，愁容满面，弱不禁风，寂立船畔，看着这美丽的自然风光而莫知其趣。两相陪衬，在情绪上形成强烈的对比，深刻地表达了江山秀美、人事变迁的爱国主义思想和忧伤无那的情绪。
这幅佳作，首发于1908年3月《天义报》第十六、十七、十八、十九期合刊。《曼殊妙跡百帧》中，为第39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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