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将尽

圣诞节是一个容易让人觉得伤感的日子，因为它是如此美好。这是一个只有正面没有负面的日子，彩灯点点，乐韵飘飘，空气里都是香甜的味道。带着稚气的红白两色充斥商场和餐厅，再点缀些许绿色和金色，透过冰冻到透明的空气，整个世界都是那么的熠熠生辉，欣欣向荣。

这是一个天真而闪亮的日子。

然而我也非常清楚地知道，一年将尽，圣诞节是这一年的华彩章节。在这样的一个日子里，人总是难免摊开手掌仔细打量，想从密如蛛网的掌纹里看出命运的路数，想看出自己此时此刻身在哪里，命运又会把自己带向何方？

在新年的时候，人总会对即将到来的一年充满希望。而身在这一年的时候，发现人生里有了更多激流险滩，总是要比过去的一年更难。等到一年将尽的时候回头再看，又觉得一切都是人生中可以理解的小水洼，命运不曾给予额外的恩赐或者打击。毕竟，此刻彩灯点点，乐韵飘飘，无论欢喜悲愁，此身尚在。

我年纪越大，越感觉到世界变化之快。万物的生发与衰亡，仿佛都只在一瞬间。一年之中，有太多新鲜的事物涌现，又匆匆消亡，连回音都不曾留下。然而世界变化再快，也快不过人心。欲望汹涌而来，又掉头而去，中间不容发，一刻之间可以来去好几回，全无任何道理。

就像是测绘员，人的一生都在努力地测量这个世界，试图得到最为精准的地图。仿佛这么做了，可以获得某种经验，某种路径，可以更深入地理解这个世界，把握住它的脉动。可是，越是这样努力，得到的地图越是精细，也就越是庞大无边。按照卡尔维诺所说，一张事无巨细的地图，注定了和它所要描绘的世界一样大。而在太久太久之前，当第一笔落下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已经变掉了。

我们喝不完所有已知的红酒，一天一瓶也需要十年。那些好与不好，喜欢与不喜欢，都是相对和偶然。遇见本身就是随机事件，遇见之后走向哪里同样也是。终其一生，不过是在红酒的世界里扫描出一个很小的扇形，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全貌，只能是猜度。但我们又不得不开始，因为咔嗒、咔嗒，时钟在走。我们活在一个无限世界的某个小样本区间，多大程度上能利用这个样本照见全貌，与其说是技巧，不如说是运气。

所有确知的事实里，圣诞夜在每年12月24的夜晚到来。这一点通过地球公转确定，地球公转由万有引力定理确定，万有引力定律由实验和数学推导确立。再往下，就触及到了龟背。世界背负在一只乌龟的背上，没有人能说清楚那乌龟的四脚踩在哪里，也无论那只乌龟是叫做夸克、奇点还是弦。或者，真的就是虚空中的一头乌龟。

在这美好的圣诞夜里，孩童渴望着礼物，情人渴望着欢聚，红酒渴望着酒杯，烟火渴望着夜空。唯有欲望真实存在，我们不过是它在这个世界的投影。我希望新年早日到来。

祝你圣诞快乐！

题图：Google Doodle

槽边往事和菜头 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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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错的

禅定时刻

2012年，美国航天局发射的“核分光望远镜阵列”（NuSTAR），利用高能量X射线来观测星体。日前，它拍摄下了迄今为止最为清晰的太阳照片。

图片来自：NAS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