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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训宝典之七十九:李邦献家训《省心杂言》中

在《省心杂言》中,李邦献认为对于修身,要靠自己的认识,“仁义礼智本自修,人必钦崇之;放辟邪侈本自贼,人必轻鄙之。”而修身的根本目的是树立“孝悌忠信礼义廉耻”的传统道德,“孝弟忠信,立身之大本。礼义廉耻,行己之先务。”“孝弟忠信之在身,犹金玉宝货之在室,扩而行之于己,犹发而施之于人,岂不美哉!放弃而不知求,埋藏而不知用,是谁之过欤?”而内心的恐惧戒慎是修身的重要方法,“恐惧者,修身之本。事前而恐惧,则畏,畏可以免祸;事后而恐惧,则悔,悔可以改过。知者以畏消悔,愚者无所畏而不知悔。故智者保身,愚者杀身,大哉所谓恐惧也。”

李邦献家训《省心杂言》原文中: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相须之理也。然子不可待父慈而后孝,弟不可待兄友而后恭。譬犹责人以信,然后报之以诚。尽己之当,为君子所以立身之道,非求备于人也。以礼义为交际之道,以廉耻为律己之法,游息于是,朋友见钦而不敢欺,妻子取法而不敢侮。尽思患预防之理,可以譬之四维,其可废而不张乎。

畋猎声色之娱,易溺而难反;车服口体之奉,相尚而无厌,皆非逸豫安乐之道。静吉动凶,德休伪拙,圣人戒告甚切至,反身而诚,乐莫大焉。知此为君子,昧此为小人。  

恐惧者,修身之本。事前而恐惧,则畏,畏可以免祸;事后而恐惧,则悔,悔可以改过。知者以畏消悔,愚者无所畏而不知悔。故智者保身,愚者杀身,大哉所谓恐惧也。  

心可逸,形不可不劳;道可乐,身不可不忧。形不劳则怠惰易弊,身不忧则荒淫不立,故逸生于劳而常休,乐生于忧而无厌。是逸乐也,忧劳其可忘乎?  

毁誉杂至,观其事,则毁誉明;善恶混淆,公其心,则善恶判,此在上之职也。若智效一官,能效一职,行其所当为,而不问毁誉,立乎其中道,则善恶如白黑也。  

古之人修身以避名,今之人饰己以要誉。所以古人临大节而不夺,今人见小利而易守。君子人则不然,无古无今,无治无乱,出则忠,入则孝,用则智,舍则愚。  

事亲孝,则专其爱,而妻子不能移。事君忠,则尽其职,而爵禄不能动。竭力于亲者,不必须士类;致身于君者,不必问品秩。  

黼藻太平,戡定祸乱,可以谓之忠乎?苟有隐于君,不若愚下不欺之忠也。列侯而封,击鲜而食,可以谓之孝乎?苟有违于亲,不若贫贱养志之孝也。  

有圣贤之君,无忠直之臣,则聪明不能达远,虽圣贤或可欺。大哉!所谓为君难。  

财用足以富国家,一夫可以为;风俗所以系治乱,非有位君子不能变。必欲弭祸乱,致太平,非风俗淳俭不可。  

爱君切者,不知有富贵。为己重者,不能立功名。  

木有所养,则根本固,而枝叶茂,栋梁之材生。水有所养,则泉源壮,而流派长,灌溉之利博。人有所养,则志气大,而识见明,忠义之士出。可不养哉!故孟子所谓“苟得其养,无物不长”也。  

财不难聚也,取予当,则富足。国不难治也,邪正辨,则丕平。风不难化也,自上及下,而风行。俗不难革也,自迩及远,而俗变。  

以爱妻子之心事亲,则曲尽其孝。以保富贵之策奉君,则无往不忠。以责人之心责己,则寡过。以恕己之心恕人,则全交。

士大夫若止以一官之廪禄计,则不知其为素餐。请以驱役之卒,奉承之吏,供帐居处,详陈悉算,则懔然如履冰,岌然如临渊,有愧于方寸者多矣。若于奉公治民之道不加思,则窃人之财,不足为盗矣。  

堂下远于千里,况于九重之深,虽尧舜不能知。比屋有人,能以所闻所见,上体人君爱民求治之意,委曲详陈之,则都俞之间,可以弭祸乱,不兵而致太平也。

以忠孝遗子孙者,昌。以智术遗子孙者,亡。以谦接物者,强。以善自卫者,良。  

尔谋不臧,悔之何及,尔见不长,教之何益。  

利心专,则背道。私意确,则灭公。  

能自爱者,未必能成人。自欺者,必罔人。能自俭者,未必能周人。自忍者,必害人。此无他,为善难,为恶易也。  

子之事亲,不能承颜养志,则必不能忠于君上;弟之事兄不能致恭尽礼,则必不能逊于长上。

家不和,无以见孝子;国不乱,无以见忠臣。如是则孝子忠臣不容见于世也。仆窃疑之,有人能克谐六亲,钦顺父母,家不使不和,莫大之孝也。有人能引君当道,将顺正救国,不使之乱,莫大之忠也。

尝谓风俗不淳俭,则财用无丰足。盖贵富者,奢侈相尚,奉养之外,弃废宝货,穷极土木,惟务相胜。贫贱者专于工巧伎艺,古所未见,一日之直,可以获农夫终岁之利,故弃本逐末,耕桑者少而衣食者多,求其盈余储积,不亦难哉?甲胄之士可以责以御侮,州县之吏不过委以簿书,事君而变薄俗,非大有力者不可。  

妇人悍者,必淫;丑者,必妒。如士大夫缪者忌,险者疑,必然之理也。  

费万金为一瞬之乐,孰若散而活馁者几千百人。处眇躯以广厦,何如庇寒士以一席之地乎?  

知足者贫贱亦乐,不知足者富贵亦忧。  

夙兴夜寐,无非忠孝者,人不知天必知之。饱食暖衣,恬然自卫者,身虽安,其如子孙何?

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草木者,以其有为耳!皮毛齿角,禽兽以用而名;香味补泻,草木以功而著。人之生也,无德以表俗,无功以及物,曾禽兽草木之不若也,哀哉!  

器满则溢,人满则丧。

用心专者,雷霆不闻其响,寒暑不知其劳。为己重者,不知富贵可以杀身,功名可以及后。行四通八达之衢者,不迷;思大公至正之道者,不惑。

蛮夷不可以力胜,而可以信服;鬼神不可以情通,而可以诚达。况涉世与人为徒,诚信其可舍诸?  

岁月已往者,不可复;未来者,不可期;见在者,不可失。为善,则善应;为恶,则恶报。成名灭身,惟自取之。

以德遗后者,昌;以祸遗后者,亡。谦柔卑退者,德之余;强忍奸诈者,祸之始。  

舜之所以为孝者,有顽父叫嚚母傲弟,人不幸,而有此。当克谐如舜,不为甚难。孟子曰:“舜何人也?予何人也?有为者亦若是。”  

韩非作《说难》,而卒毙于说,岂非所谓多言数穷之戒耶。  

屈己者,能处众。好胜者,必遇敌。  

欲常服者,不争。欲常乐者,自足。

有限之器,投之满盈,则溢;太虚之空,物物自容。静躁宽猛,视量之如何耳。

张饱帆于大江,骤骏马于平陆,天下之至快,反思则忧;处不争之地,乘独后之马,人或我嗤,乐莫大焉。  

胜于己者,可师;拙于己者,可役。爱于己者,知善而不知恶;憎于己者,见恶而不见善。

强辨者,饰非,不知过之可改。谦恭者,无诤,知善之可迁。

善恶在自为,父子不相授。尧为父,而有丹朱;舜为子,而有瞽瞍。尧与贤易,舜克谐以孝难。

与善人交,有终身了无所得者。与不善人交,动静语黙之间,亦从而似之。何耶?人性如水,为不善,如就下。交友之间,安可不择?

人之制性,当如堤防之制水,朝培暮植,犹恐蚁漏之易坏。若泛滥不固,一倾而不可覆也。

译文: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彼此是相互依存的。但儿子不能等到父亲慈爱才孝敬,弟弟不能等待兄长友爱才恭敬。好比要让别人守信誉,才以诚信回报对方。尽到自己该做的,是君子修养品德的方法。而不是去责备别人。以礼义作为交往的原则,以廉耻作为律己的方法,这样的作风,朋友敬重而不敢欺骗,妻儿效仿而不敢轻视。总想着可能的灾患而提前预防,就能施行于四方,怎么会失败而不发扬呢。

声色犬马这些娱乐,容易沉迷而很难戒除;车马衣服饮食这些享受,彼此推崇而不会厌烦,这些都不是真正享受安乐的方法。静为吉祥动为凶险,有德则和美虚伪则笨拙,圣人的告诫很关键,反省自己而心诚,是莫大的快乐。懂得这些的就是君子,对此糊涂的就是小人。

恐惧,是修身的根本。做事之前恐惧,就害怕,害怕就能免于灾祸;做事之后恐惧,就后悔,后悔可以改过。智慧的人以畏惧消除后悔,愚笨的人无所畏惧而不知后悔。所以智慧的人能保住自己,愚笨的人会害了自己,恐惧多么重要啊!

心思可以放松,但状态不能不紧张;行事原则可以令人愉悦,但身体不能不忧虑。状态不紧张就懒惰而生出弊病,身体不忧虑就会荒淫而不健康,所以紧张生出安逸之心而常常想休息,忧虑会生出快乐之心而不满足。这样的安逸快乐,能完全忘记忧劳吗?

毁誉夹杂,要看做的事,是毁是誉自然明白;善恶混淆,要公开想法,是善是恶自然能判断,这些都是上级的职责。如果智慧完全用到官位上,能力完全发挥到职务上,做应当做的事情,而不看毁誉,为人处世不偏不倚,这样善恶就好像黑白一样分明。

古人修身是为了避免声名,现在人们粉饰自己来博取名誉。所以古人面临大节而不改,现在的人见到小利就容易凑到跟前。君子则不一样,不分古代现在,不分治世乱世,出仕就是忠诚,隐居则是孝子,能任用就有智慧,不任用就显得笨拙。

侍奉双亲尽到孝道,感情就会专心,妻子儿女也不能转移。侍奉君王尽到忠诚,就会尽忠职守,爵位俸禄也不能改变。对于双亲尽孝的人,不必一定是士子;献身于君王的人,不必问他的品级。

成就太平盛世,平定祸乱,可以称为忠诚吗?如果对君王有所隐讳,不比愚昧下民不违背良心更忠诚。身为王侯,以珍羞美味奉养双亲,就能称作尽孝了吗?如果违背双亲的心意,还不如贫贱家庭能满足父母的心意更孝顺。

有圣贤的君王,没有忠诚耿直的大臣,那聪明也用不到大地方,虽然君王圣贤也被欺瞒。所谓做君王也难,这很严重啊!

财用足以国家富强,一个人就能做到;风俗关系到国家的稳定还是混乱,除非身居高位的君子才能改变。一定要消除祸乱,天下太平,除非让风俗淳朴节俭不可。

非常爱护君王的人,不关心富贵。看重自己的人,不会想树立功名。

树得到滋养,树根就会稳固,而能枝繁叶茂,长成栋梁之材。水源得到涵养,泉水就会壮大,而源远流长,灌溉获利的地方更广。人能够修养自己,志向会高远,见识能清楚,会成长为忠义之士。怎么能不修养自己呢?所以孟子说“如果等到养育,万物都会生长。”

钱财不难积累,只要得到和付出相称,就能生活富足。国家不难治理,只要辨别清楚正邪,国家就能太平。风俗不难教化,自上而下的施行,就能如风吹一样改变。民俗不难变革,由近及远,风俗就能变化。

用爱护妻子儿女的心意侍奉双亲,就能尽到孝道。以保护身家富贵的办法去侍奉君王,就到哪里都会忠诚。以责备别人的心思要求自己,就会减少犯错。以宽恕自己的想法去宽恕别人,就能维持好和大家的关系。士大夫如果只看他做官的俸禄,还不知道他是吃干饭的。把役使的小卒,下属的小吏,日常的宴饮这些费用,详细计算,就会觉得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心里非常羞愧了。如果对尽职尽责管理民众的方法不加思考,就好像盗窃别人的钱财,也不算是盗窃了。

朝堂之外有千里之远的地方,何况那些好像身处深渊里的民众,哪怕是尧舜也不知道他们的情形。相近的人,能把这些地方的所见所闻,设身处地的考虑到君王爱护民众期望安定的想法,把实情详细陈述,这样在谈论之间,就可以平息祸乱,不动用兵马就能达到太平无事了。把忠孝留给子孙的,会家业兴旺。把智谋权术留给子孙的,家业会败亡。以谦恭的态度与人交往,是强者。以善道保卫自己,是贤良。

没有谋划好,后悔有什么用,见识不长远,教导有什么益处。

谋利的心思专一,就会违背正道。自私的想法明确,就会侵犯公利。

能自爱的人,未必能成人。欺骗自己的人,必定欺骗别人。自己俭朴的人,未必能照顾人。对自己残忍的人,必定害人。这些没有其它的原因,就以为行善难,作恶容易。

儿子侍奉双亲,不能和颜悦色满足父母的心意,也一定不能忠于君王;弟弟侍奉兄长不能做到恭敬有礼,就一定不能对长辈上级谦逊。家庭不和睦,就分不清谁是孝子;国家不混乱,就看不出谁是忠臣。这样来说,孝子和忠臣是不能被世人所接纳的。我私下怀疑这种说法,有人能做到六亲和谐,敬顺父母,不让家庭不和睦,是最大的孝道。有人能引导君王走向正道,以和顺正直来挽救国家,不让国家混乱,就是最大的忠诚。我曾说风俗不淳朴节俭,钱财用度就不会富足。因为富贵的人,崇尚奢侈的生活,除了生活花销之外,随意浪费东西,无休止的建造,只求胜过别人。贫贱者专心于精巧的工艺,自古就没有见过,一天的工费,就能得到农夫一年的利润,所以大家都舍弃农业追逐利益,耕地种桑的人减少而穿衣吃饭的人增加,想要有盈余积蓄,不是太难了吗?兵卒可以让他们去抵御敌人,州县的小吏只能处理文书,侍奉君王改变轻浮的风俗,除非是手段强硬的人才能做到。

妇人强悍,一定淫乱;样貌丑陋,一定嫉妒。就如士大夫机谋深的人一定嫉贤妒能,阴险的人一定疑心重,是一定的道理。

花费万金就为了一瞬间的快乐,不如散发了能救活几百几千挨饿的人。渺小的身躯生活在大厦中,不如给寒门士子一席之地能庇护他们。

知足的人身处贫贱也开心,不知足的人身处富贵也忧愁。

早起晚睡的人,没有不是忠臣孝子的,别人不知道上天也一定知道他们。那些衣食饱暖,安心守护自己的人,身体安适了,和子孙相比有什么差别呢?人之所以和禽兽草木不同,是因为能做事。皮毛牙齿犄角,禽兽以这些的作用而出名;香味滋补散泻,草木以这些功用而为人所知。人生在世,没有德行成为表率,没有功业惠及他人,就连禽兽草木也不如,多么悲哀啊!

容器满了就溢出,人自满了就丧失自我。

用心专一的人,有雷霆都听不到响声,无论寒暑都不知道劳累。自利心重的人,不懂得富贵可以害死自己,而功业名誉可以惠及后代。走在四通八达的大路上,不会迷路;心存公正无私的道义,不会困惑。蛮夷不能以力量战胜他们,但能够以信誉降服;鬼神不能用情感沟通,而能依靠诚心让他们明白。何况在世上和别人在一起,诚信怎么能舍弃呢?

流逝的岁月,不能返回;未来的时光,无法期待;现在的时间,不能错过。行善,有善行回应;作恶,有恶行报复。是成就名誉还是自我毁灭,只有自己才能决定。把德行留给后人的,家业昌盛;把灾祸留给后人的,家业败亡。谦和卑逊的人,品德高尚;残忍奸诈的人,开启祸端。

舜之所以是孝子,是因为有愚昧的父亲跋扈的母亲狠傲的弟弟,不幸的人,才有这样的情况。要像舜那样和谐相处,不是很难吗?孟子说:“舜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有作为的人就应当这样。”

韩非写作《说难》,而最终死于自己的学说,岂不是言多必失的警戒吗?

委曲自己的人,能和大家相处。喜欢争胜的人,一定会有对手。

想要大家信服,就不争夺;想要保持开心,就不奢求。容量有限的器物,放满东西,就会溢出;空虚的环境,每个东西都能放下。安静还是急躁,宽容还是严厉,要看器量大小。

在大江张满风帆,在平原驰骋骏马,这是天下最快的速度,可是一旦回想起来就会担心;身处无人争夺的地方,骑一匹落到后面的马,别人可能会讥笑,可是自己却感觉非常开心。

比自己强的人,能做自己的老师;比自己笨拙的人,可以为自己干活。自己喜爱的人,只知道他的好处不知道他的坏处;自己憎恶的人,只看到坏处看不到好处。

强行辩解的人,是掩饰过失,却不懂得改错。谦恭待人的人,不会争辩,是明白可以学好。

善恶在于自己的所作所为,父子之间不会传授。尧作为父亲,却有丹朱这样的儿子;舜作为儿子,却有瞽叟这样的父亲。尧做贤明的人很容易,舜以孝道而和父亲和谐相处却很难。

和善良人交往,有人一辈子也没有学到什么。和坏人交往,什么都不做不说,却会越来越像。什么原因?人性如同流水,做坏事,就好像水向下流。和朋友交往,怎么能不选择呢?

人克制自己的个性,就好像堤坝拦截洪水,早晚培土加固,还恐怕蚂蚁打洞容易损坏。如果洪水泛滥还不加固,一旦倾塌就无法恢复原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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