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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林莽散文诗美学观略论(喻子涵)

耿林莽散文诗美学观略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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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林莽书影

    喻子涵
  耿林莽先生一直致力于散文诗美学内涵的探求及其形式美的建构。他说,散文诗的美,美在“美文性、抒情性”。(耿林莽《飞鸟的高度·序》)所谓“美文性”,他强调的是它的诗性、精品性。关于散文诗的精品性,他说,“精品应是浓缩、提炼所得的精华”,“可能并应该成为如唐诗宋词那样的美文高端,达到美的极致”。(耿林莽《鼓声遥远·守住———代序》)他还对“精品性”的范畴提出如下标准:一是“精炼”,“对于散文诗来说,重要的不在于如实地、客观地反映现实,而在于抒情地、主观地、心灵化地折射现实。‘体积小,容量大’,不仅是下笔成文时语言简约的要求,而在择取素材、精选情节与细节,以至结构、布局的创作全过程中,都需顾及的”。二是“优美”,他说:“美决不仅是语言功夫所能营造出来的,尤其不是片面追求华丽语言,堆砌新奇意象可以完成的。美是真善美的统一,其基础在内容。”三是“凝重”,“要凝聚厚重的现实、历史内容,从轻飘飘的华而不实,走向沉甸甸的丰满内涵”。尤其是“史与哲的因子,融涵于美的诗境之中,便具有凝重感了”。(同上)由此可以看出,“精品性”是“美文性”的核心,是“散文诗这一文体命中注定的本质属性”,这是耿林莽先生关于散文诗的一个重要诗学观。
  “美文性”体现在“诗的散文美”上。他受前辈诗人闻一多和艾青的影响,提出散文诗的“诗的散文美”这个十分重要的诗学观,“因为这是认识其价值和生命力之所在”。(耿林莽《诗的散文美》)耿林莽所论及的散文诗的“诗的散文美”,即“提倡诗的质朴自然的本色美,反对矫揉造作和过分雕琢”,“向散文语言方向发展诗美空间”;即“采取诗性语言和散文语言交替、混合使用的语言体制,并在并存性的巧妙结合中,逐渐形成了内在的、密切难分的整合关系,可以说是将散文纳入了诗,使散文诗在文体内涵具有诗的素质这一前提下,在语言构成上最大限度地发挥了诗的散文美这一美学优势”;即“在于诗语言向口语即日常生活语言、群众语言的开放和吸取”;“在散文诗中,富有散文美的语言,则有另一类型的音乐感。这便是一种自然节奏,随诗的感情、情绪的内在流向和律动,随生活口语的语气变化而委婉多姿地运行着。”(同上)他在论述诗语言与“诗的散文美”的关系时指出:“诗人的语言库中,不仅要有新鲜的民间口语,也要有古汉语、欧化语言及其他文学语言的丰富积淀,才可能在其诗语言的构成中,水到渠成地、若有神助地形成自身独特的语言建构。”(同上)耿林莽强调散文诗的“诗的散文美”,不仅使散文诗的文体特征更加鲜明,而且也是散文诗美学特质形成的需要,这对当代散文诗创作与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所谓“抒情性”,是根据散文诗的抒情本质而提出的。因此耿林莽先生重在强调抒情的深化而不仅仅是抒情。他在《散文诗:抒情的深化》一文中,首先对“纯抒情”予以质疑。他分析了散文诗界所谓“纯抒情”的误区:一是“将抒情局限于抒个人之情,抒情成为‘表现自我’的同义词”;二是“抒情手段单一,仅限于直接抒情,感情的喷射、宣泄、倾泻、直白”;三是“对散文诗的文体特征,过分强调其抒情性,要求‘纯抒情’,忽略了叙事因素的作用”。他指出,这种“纯抒情”造成的影响,“必然影响散文诗题材领域的扩展,审美空间的开拓,表现手段的创新,艺术风格的多样,影响一部分作者的艺术视野。”他在 《飞鸟的高度·序》中指出,真正的抒情性,是指“人与世界相遇,有所感,有所触,方有所思,有所悟”的抒情;是指“叙事常为抒情提供基石,抒情则使叙事生发诗的感人声色。以抒情手段叙事和在叙事基础上抒情”的可靠性抒情;是指“关注现实人生,从现实感受中汲取素材,将情节与故事引入诗中”的具有情节、细节的抒情。“抒情的深化”的提出,对散文诗抒情观的转变产生了巨大影响,对滥情和矫情有所遏制。正如他说:“抒情观念的深化,为我们打开了主体通向客体的广阔道路,打破了‘表现自我’ 的封闭和感情喷射器式的抒情手段单一化的局限。”并且“由感情的奔放、倾泻、宣泄,转向含蓄、凝练、蕴藉;直接抒情转向间接抒情,热抒情转向冷抒情”,其结果是“抒情的深化,使感情更加深而内敛”,“‘纯抒情’ 愈来愈为抒情与叙事的交织、思想与情感的交融所取代”。(耿林莽《飞鸟的高度·散文诗:抒情的深化》)
  除了“美文性、抒情性”以外,耿林莽先生还提出“多样性”和“流动美”,这也是他的散文诗美学建构的重要理论。关于“多样性”,早在上世纪80年代,《山东青年报》曾以《耿林莽谈散文诗创作》为题,介绍了耿林莽散文诗创作的三条经验:多师、多样、多变。这“三多”成为耿林莽散文诗创作观中一直坚守的重要理论。直至2011年出版《散文诗六重奏》时,耿林莽先生还在序中提到“三多”观。他说:“这‘三多’均源自于我对世界多元化的认同与适应。譬如题材与风格,我都崇尚多元,不拘一格。”在《散文诗:在多样中发展》一文中,他把散文诗的形式美具体归纳为:“精练的文体形式,诗意的表述方式,跳跃的结构体制,舒放的音乐节奏。”这种形式美,是散文诗“多样性”的表现。他说:“承认多样,发展多样,不断开拓,不断创新,是散文诗发展的唯一途径。”所谓“承认多样,发展多样”,按照他的意思就是指:“创作方法、创作题材、表现手法、样式流派、作品风格等等,都呈现着丰富多样、多样并存的繁荣景象。”(耿林莽《草鞋抒情·散文诗:在多样中发展》)而关于“多样”的界定,耿林莽先生有个定理,即是“无限的有限显现”。他指出:“美的无限性,世界及其发展的无限性,散文诗的内容与形式发展的无限性,对此应该有一点自觉。”因此,他强调:“散文诗现在已经出现、形成的种种创作方法、流派、体裁、样式,以及成就卓著的大师、名家们各呈其美的光辉作品,就都仅仅是有限的呈现,不可以叹为观止,不可以到此却步,不可以引为满足,不可以封为顶峰,不可以塑作偶像,不可以唯我独尊。”“既然世界是无限的,发展是无限的,那么,散文诗的创作题材,可表现的内容,就无比宽广,无比多样,永远不会出现没什么可写的枯竭,不应该挤在一条小胡同里重弹那些作者早已写烂,读者早已听腻了的老调。”“散文诗的表现手法,写作形式,体裁风格,就不要走向一种模式,过早地固定化。”(同上)耿林莽先生这个界定及其深入分析,是针对当时散文诗界似已出现某些偶像崇拜、自我膨胀、自吹自擂等现象而发出的警告,在今天仍然具有启发和警示意义。
  关于“流动美”,是耿林莽先生又一个重要的散文诗美学观。他指出,散文诗“不仅要求内容的浓缩、凝聚、含蓄,即内聚合,而且要求结构形式上的省略、跨越、跳跃和流动,即外扩张。两相结合,就形成了散文诗空间广、密度大这一结构形式上的优越”。(耿林莽《散文诗:流动的美感》)如何才能做到这样?耿林莽提出了“流动和跳跃”的结构形式,即散文诗的流动美。他说:“散文诗借鉴现代小说表现人物心理的意识流手法,影视艺术中大量使用的连接场景与情节的蒙太奇技巧,以及绘画、书法、建筑艺术中讲求空间开阔的空白美,等等,便形成了以流动和跳跃为主要特征的结构形式。”这样的散文诗才能“适应现代社会生活丰富、人物心理复杂多变、生活节奏普遍加快”的时代需要。(同上)他进一步论述道:“跳跃是一种流动,但流动的形式不止于跳跃。在散文诗中,语言和意象的种种组合,多段落间的联接与跨越,情绪波澜通过节奏的调节显示的起伏跌荡,情节与场景多线条多层次错综复杂的剪辑和交叉,人物心理流程的展开、蜕变与断裂,这一切都是在流动中体现的。”流动的美感,“主要是语言蒙太奇和形象意识流的广泛运用形成的。”这是一种“层面的、形象的组合,是通过语言体现的,有着语言本身的节奏流动所特有的音乐美”。而跳跃,是“由味觉的感知,引向视觉的感知”,“由实跳向虚,由叙事跳向抒情”,从而形成联想的升华和飞跃,这便是“散文诗流动的美感的一种重要形态”。(同上)
  耿林莽先生还深入探讨了“流动的美感”的来源与动力。他指出:“流动的美感是一种生命的节奏,它是由内容与形式的高度统一,思想、感情、情节、情绪的自然流动以及与之相适应的音乐节奏的自然流程所形成,因而具有浑然一体的整体和谐感。”“说它是生命的节奏,有如人的喷吐呼吸,舒展自如,散文诗的流动和跳跃,总要根据思想情绪转换的需要,作自然的调节。”他解释道:“流动处似云彩的开合变幻,组合时像浮萍的随风聚散,跳跃则往往用于情节、思想或情绪的过渡。”(同上)“流动的美感”理论,对于散文诗动与静的运转变化、虚与实的相生跳跃、韵律和节奏的自然形成、结构的艺术处理等,均具有很强的理论建构性和创作指导性。
  耿林莽先生一直担忧散文诗模式化、固定化以至僵化。这是因为散文诗通常被人们认为是一种具有“文雅、精致、纤细、柔弱、优美的性格”的抒情文体,被公认为是一种“精雕细刻、玲珑剔透”的美的精品,因而长此以往,就会“在题材范围,结构方式,表现手法以及语言格调上逐渐 ‘定型’,自觉或不自觉地陷入某种或某几种‘模式’”。(耿林莽《草鞋抒情·散文诗能否野一点》)因此,他提出,散文诗应该“野”一点的诗学命题。所谓“野”一点,是指“美的境界不宜过于单一,狭小”;是指“阴柔美,阳刚亦美;典雅美,粗犷亦美。”(同上)所谓“野”一点,就是要大胆向其他文体学习,更加“驰骋自如,文风泼辣,向着散文化方向跨越”。(同上)如何才能“野”一点呢?他指出:“首先要作家视野开阔起来。不关心现实人生,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对于腐败黑暗的事物熟视无睹,只关起门来闭门造车,抒发装点自家‘内宇宙’中那一点点个人悲欢,就很难将境界拓宽。”他说:“‘野性美’在散文诗中伸开手脚,闯出新路,散文诗的美学面貌,就会逐渐更新,丰富起来。”(同上)为了实现“野性美”,他提倡散文诗要向其他文体学习,比如从杂文中借鉴、吸取一些有益的东西。他指出:“杂文最可贵的品格,是它的社会使命感,其目光常投注社会,对邪恶腐朽现象的强烈义愤,对善良弱小者的真切同情以及忧患意识等等,是某些散文诗缺失的方面。”“杂文艺术中娴熟运用的机智和随意性、讽刺幽默、隐喻调侃以至荒诞色彩等特色,若能恰当吸取巧为运用,也会有助于散文诗表现手段的丰富。”(同上)
  耿林莽先生关于散文诗“野性美”的主张,虽然是90年代末提出来的,但对拯救散文诗题材狭窄和创作形式单一的问题,在当下仍具有重要的指导作用和启发价值; 对冲破散文诗自身的一些苑囿,“谋求对散文诗矜持、拘谨、矫饬,以及固守精致、细微、柔弱定型风格的突破,使其伸开手脚,迈向一些未曾涉足的新地区”,(耿林莽《飞鸟的高度·序》)增强散文诗的思想深度与表现能力,均具有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影响。
  (作者系贵州省作家协会副主席,贵州民族大学教授,湖州师院中国散文诗研究中心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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