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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珠儿【小说】

珠儿

20010728

  

“有鬼……?”晚风飒飒拂过树叶的时候,篝火边上胆小的女孩子不禁颤声叫了出来。

“别胡说,世上怎么可能会有鬼?!”马上有若干嗓音七嘴八舌地反驳,仿佛有鬼与否全在辩论输赢的结果。

“别争了,难得大伙出来露营一次,别让鬼不鬼的搅了兴致。”又有人这么说道。

“不如讲恐怖故事吧,以毒攻毒?”有人提议,大家虽觉得匪夷所思,不过这样着实新鲜刺激,胆小的女孩往旁边人身旁挤了挤,并不发表异议。

“谁先开始?”提议的人环顾四周,大家都忙着回忆自己过去看过的林林总总,谁也没吱声。

一个正在望着火堆出神的女孩子抬头扫了大伙一眼,拎起拨火棍把篝火拨的亮了些,慢悠悠地说:“如果你们不嫌弃,我讲一次自己的经历给你们听。”

“讲啊!讲啊!”大伙一致赞同,横竖是听故事,管他真实虚构,能打发时间就成。

这个女孩子拢了拢秀发,清清嗓子,缓缓叙述了起来,风也好象在听她讲故事一般,竟而停了。

 

老人们大都认为人死后有魂魄出窍,我们这些年轻人总也不信这个邪,觉着老人家们忒大惊小怪了些。也难怪,在唯物主义概念中浸泡出来的花骨朵儿,基本上是清一色的无神论者。不是么?呵呵,我也是曾经其中之一,直到我自己亲身经历了一件事,才打消了几分当初的不以为然。别害怕,这个故事一点都不恐怖,顶多有些伤感。

我的这个故事得上溯到二十多年前,从我很小的时候说起。妈妈说我开始记事的时候是三岁,或许更早,朦胧的印象中,珠儿是我生下来以后接触的第一批同龄小朋友之一,她长我一岁,胖嘟嘟的小脸上一对明显的酒窝,眼睛不大,眼珠特黑,活泼灵动,特别是和你说话的时候,扑闪扑闪的,从进幼儿园第一天起,我跟她就结成了死党。

珠儿很淳朴,别奇怪我用这个词来形容一个小孩子,我在明事理以后就始终认为秉性是小的时候就铸就的,“三岁看老”是大大的有道理。有些小孩子很乖巧,比如中午吃饭的时候分苹果,当着老师的面,诚诚恳恳把大苹果分给其他孩子,末了留了个最大的给老师,老师问为什么,那孩子背着手站得笔直,用朗诵课文的语调大声说:“爸爸说了,我们要学习孔融!把好的东西留给长辈老师吃!”不但背得滚瓜烂熟,还巧妙地改了原文,把老师一并算进去了。只见老师慈爱地拍拍那个孩子的头,说:“东真是个好孩子,这个大苹果老师就奖给你吃啦。”喏,多好的事儿,乖也卖了,便宜也拣了,瞧这心眼儿精的,让咱不服不行。

珠儿就傻傻的,老师问:“大苹果给谁呀?”

珠儿指着我说:“给蔻蔻!”

“为什么呀?”

蔻蔻是珠儿的好朋友!”

小班上完了,接着上大班,我跟珠儿还是在一起,珠儿除了继续中午乐颠颠地分大苹果给我之外,还包揽了抢跷跷板这项任务。上大班以后多了图画课,老师比较通达,先上完的小朋友可以先出去玩,珠儿每次总是能第一个上完出去,然后在偷偷伏在窗户外指点我“汽车轮子前面两个后面两个。”、“自行车轮子前面一个后面一个”、“螃蟹两个大夹子八条腿”,然后就跟也被大赦出来的我牵着手往园子里最新的那个跷跷板奔去。珠儿玩跷跷板的时候很卖力,我甚至可以一下都不蹬,盘腿坐着让她把我颠来去,她也乐意,我倒是很有些不好意思。

幼儿园是父亲单位开的,珠儿和我的父亲都是这个单位的职工,于是不单是幼儿园,在单位家属院里其他地方也常碰着。澡堂子里也是我们开心乐园,我们特喜欢跑来跑去打水仗,两条小鲇鱼,在两个妈妈的手底下滑来滑去,在人堆里跟她们捉迷藏,浑身涂满肥皂互相吹泡泡,过后珠儿笑嘻嘻地问我:“我妈妈打了我五下,你呢?”我苦着脸说:“八下。”

五岁那年,我离开了幼儿园,开始上小学一年级,小是小了点,一群学生中就我这个小不点还穿开裆裤,大伙别笑,我是说个事实。不过老话说的好,“笨鸟先飞”么。珠儿还留在幼儿园继续循序渐进,这样其实也不错,早上学最不好的地方就是总比人家晚些开窍,人家七岁了我才五岁,人家步入少年的时候,我还正享受童年哩。学习成绩总打擦边球,但凡大考,基本都属于刚好过线那类,一点分数都不浪费,从小学到博士全都这样,说起来总被父母刮脸皮。一年以后,珠儿也上学了,她低我一级,但还是一个学校,就是彼此的教室远了些。上学后虽说和珠儿见面次数一下减少了许多,但情谊丝毫没减,每到周末还是在一起玩,我喜欢去她家看书,她哥哥有好多小人书,看得我都不肯回家。

八岁的时候,我开始学骑自行车,珠儿正巧也开始学,于是两个小女孩又嘻嘻哈哈疯在了一起,在院子里你追我赶地飙车,在自行车上玩各种高难动作;要不就躲过门卫的视线溜进工作大院内,在花园里拔草摘花玩过家家。我看的故事书比她多,所以虽然我比她小,玩过家家的时候总是我扮母亲她扮女儿,为的是“母亲”要给“女儿”讲故事哄她“睡觉”,于是我就给她讲各种西方童话和中国神话,一直讲到太阳落山。

蔻蔻,鬼跟人怎么说话?也用嘴巴吗?”一次过家家中,珠儿吮着大拇指问我。

“不知道,可能的吧,书上些鬼的模样跟人差不多,也有嘴巴。”我也一头雾水,弄不明白如果鬼真的跟人差不多,也能说话也能吃饭的话,应该也是人才对。

“声音也跟不是鬼的时候一样吗?”

“应该是的吧。”

“那为什么人那么害怕鬼呀?孩子见到爸爸妈妈变的鬼应该高兴才是。”珠儿大惑不解。

“这个……这个……”我抓了半天头皮也想不通珠儿说的有什么不对,不过如果让我看见故去的爷爷的鬼魂的话,我一定还是以害怕为主的。

蔻蔻,你说是不是嘛!”

“这个……珠儿,等我长大做了科学家,再告诉你答案好吧?现在我真的不知道。”

“真的?科学家就知道吗?那我也要做科学家!”珠儿高兴得眼睛发亮。

 

小学毕业后,我到离开家十公里以外的学校去读初中,一年以后,珠儿就读了临近单位的子弟学校,我们的联系越来越少,偶尔在家属院里碰到,时光也是稍纵即逝,没说几句话就要匆匆各自回家做功课去了。不过叔叔阿姨们问起来:“蔻蔻,你最好的朋友是谁?”我依然一挺小胸膛,大声说:“珠儿!”不是夸张,儿时的印象是这辈子永远都抹不掉的,无论天涯海角,无论沧海桑田。

初中三年过得很快,转眼我又上了高中,珠儿升了初三,我和珠儿也都算是大姑娘了。我在的高中是住宿学校,只有周末才能回家,回家后我又懒得下楼,整天闷在屋子里做书呆子,高一开学以来有整一月没见到过珠儿,不过我也顾不上去想她,军训已经把我训成了一只蝙蝠,一见太阳就害怕,再加上接踵而来的功课,课余时间我想得最多的就是睡觉。

午休是除晚上睡觉之外的第二大乐事,每天中午我都毫不客气地蜷在上铺呼呼大睡,直到上课的预备铃把我吵醒。

一个星期四的中午,我如往常一样进入梦乡,睡了不多久,发现有人在推我,睁眼一看,竟是珠儿!我惊喜地一骨碌爬起来,翻身下床。

“你怎么来啦!”我摇着她的手,“你怎么找到我宿舍的?”我开心地话都快不会说了。

“一找就找到了,你这里很好找的呀!”珠儿嘻嘻笑着,小酒窝一漾一漾的,“走啊!我发现你们学校后面有很好玩的地方!”

没的说的,我当即跟她手挽手往她说的那个方向跑,让下午的地理课见鬼去吧。

到了学校后面,只见一条长长的铁道由南伸向北,我不禁纳闷,学校后面我印象中一直是菜地啊,什么时候修了条铁路出来?可能是我扎身书堆过久,对于这些变化反应太迟钝了吧。

蔻蔻,来呀!来呀!”珠儿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只见她站在铁道另一边远远冲我招手,示意我越过铁路过去。她站的那边是好大一片草地,一块厚厚的大毯子,上面好多野花点缀着,琳琅满目,蝴蝶和蜜蜂飞来飞去。

“她速度可真够快的。”我一边想一边迈腿踏上铁路,再走几步,我就到她那边了。

这时候,听见旁边汽笛长鸣一声,我转头一看,一辆火车正朝我撞来,天哪!刚才我怎么没看见?我想躲显然是来不及,眼睁睁看着火车从我身上碾了过去,在火车底下我想:“完了,十四岁美好年华,完了。”

火车过去后,我发现自己竟然能狼狈地爬起来。只见珠儿跪在铁道边大哭:“蔻蔻蔻蔻!”哭声撕心裂肺。我心疼坏了,忙去拉她:“我没事呢,我没事!”

她还在哭,我顺着她眼光看过去,铁道上留着一个影像,那是我被碾死的血肉模糊的模样,只是在我看来就拍电影的时候使用特技一样,那影像是平面的,与铁路重叠而已。

珠儿还在大哭,眼泪从她脸蛋上一滴滴落在地上,钻入泥土里。看着她对着那影像伤心的样子,我糊涂了,到底哪个是我?站在她身边的我?还是铁路上横着的那个影像?还是两个都是我,不过是在不同的空间?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突然铃声大作,我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谢天谢地,一个梦而已。自从住校以来,我头一回为午休能醒过来而兴奋。

 

周六又是我回家happy的好日子,高中离家也远,公交有八九站路,下车后,发现爸爸在车站上接我,父女俩一路走回去,父亲出奇地沉默。

到了家属院边上,父亲突然停下来,指着工作大院门口的马路,一字一句对我说:“几天前,一个小姑娘在这里被卡车从身上轧过去,你知道是谁吗?”

“是谁?”我突然觉得好象在做梦,一种轻飘飘的迷迷糊糊。

“珠儿。”

我被惊了,傻傻地跟着父亲走回家,傻傻地上楼,直到晚饭的时候才突然冒出一句话:“车祸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星期四,中午一点左右。”

 

女孩子讲到这里停了下来,往火堆里丢了些树枝,陡然亮起来的火光照亮了她的脸,只见她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大伙静静地坐着,仿佛还沉浸在故事中,许久才有人问道:“后来呢?”

“珠儿的葬礼我没去,我怕见到她后克制不住自己,还有怕她的父母见到我后会想起过去,会更伤心。其实不去这样的看她最后一眼也没什么,我心里的珠儿,给我最后的印象永远是站在美丽的草地上冲着我挥手微笑的小姑娘。”

“若干年以后,我看一个国外的片子,上面一句话让我震动很大,就是‘当你梦见死的是你自己的时候,现实中一般是别人。’别人信不信我不知道,但我是相信的。让我庆幸的是,这以后我再也没梦见过自己的死。”

“还有,从此我再也没有了睡午觉的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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