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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漫谈之六:事君数,斯辱也;朋友数,斯疏也

   

    子游曰:“事君数,斯辱矣;朋友数,斯疏矣。”语出《论语》里仁篇。

    子游,大名言偃,吴国人,是孔子的得意弟子。《论语》评价他通晓文献知识——文学:子游、子夏。

    数:音shuò,屡次、多次,引申为烦琐的意思。斯:就、则。

    这句的意思是说,事奉君主太过烦琐,就会受到侮辱;对待朋友太烦琐,就会被疏远了。

    君王(可泛指领导)和朋友,是人际关系的主干。处理与领导、朋友的关系,是工作、生活的重要内容,是绕不开的圈子,是必修的功课。

    孔丘关于事君与交友多有论述。而子游在人们与君王、与朋友之间距离的界定,尤为发人深思。

    孔丘提倡为君谋要“忠”,与朋友交要“信”,论述了对君王、对朋友的“为”;子游告诫人们与君王、与朋友的保持应有的距离,论述了对君王、对朋友的“不为”。

    事君数,几乎是臣子和下属的通病,招侮辱也就在所难免。

    应该说,直接为君王或领导服务,是幸运的少数,是臣子、下属中的翘楚。君王、领导青睐,登堂入室,言有所听,计有所从。因而,也极易产生骄傲和自大,发展到极致,就会把领导作为孩子看待,包办、替代,乃至矫上命而行,“忘我”到这个地步,岂止会招来侮辱,甚至官位不保、性命堪虞。三国时曹操与其主簿杨修,是事君数的一个典型。《三国演义》中就此有多个经典故事,仅举三例。

    其一,曹操审阅花园工程的设计图纸,审完什么也没说,只在园门上写了一个活字。工匠们不解其意,去问杨修。杨修说:“丞相嫌园门设计的太大了”。工匠们按杨修的提示修改了方案,曹操非常满意。在得知杨修的工匠受杨修的指点后,曹操口中称赞杨修,心里却嫉恨杨修的才华。

    其二,一次曹操与杨修骑马路过曹娥碑时,碑阴镌刻了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八个字,曹操说:“你先别讲出来,容我想想”。直到走过三十里路以后,曹操说:“我已明白那八个字的含意了,你说说你的理解,看我们是否所见略同”。杨修说:“黄绢,色丝也,并而为绝;幼妇,少女也,并而为妙;外孙为女儿的儿子合而为好;齑臼乃受五辛之器,受旁辛字为辞(繁体字)。这八个字是‘绝妙好辞’四字,是对曹娥碑碑文的赞美”。曹操惊叹道:“尔之才思,敏吾三十里也”。

    其三,曹操平汉中时,连吃败仗,进退两难,犹豫不决。适逢庖官进鸡汤,操见碗中鸡肋,沉思不语。这时有人入账,禀请夜间口令,操随口答“鸡肋!”。杨修便让随行军士收拾行装,准备归程。将士们问何以得知魏王要回师,杨修说:“从今夜口令,便知魏王退兵之心已决。鸡肋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今进不能胜,退恐人笑,在此无益,不如早归。魏王班师就在这几日,故早准备行装,以免临行慌乱。”曹操早恨杨修才高于已,见杨修又猜透了自己的心事,恼怒异常,以扰乱军心定罪,杀了杨修。

    杨修事主,本质上是一种“过度服务”。

    第一动辄猜透主子心事,第二屡屡敏捷过主,第三矫主命下令退兵。事君到此地步,只能赴死。

    朋友数,大量见于现实中,朋友间为此疏远、最终断交不在少数。

    朋友间伟大的友谊,数不胜数。荆轲与高渐离的生死之交,廉颇和蔺相如的吻项之交,俞伯牙和钟子期的知音之交,马克思与恩格斯的革命之交,均为朋友的典范。

    现在我们要探讨的是朋友之间的界限。

    朋友是一种次于亲人的一种社会存在,是在亲人和陌生人的之间的补充和缓冲,是人生必需的社会关系。

    因此,朋友应该在人格上相互独立,不应互相成为精神奴隶或精神导师;朋友不应该具有排他性,不能像配偶那样一对一的构成;朋友应该具有较高的离散性,合则和、不合则散。

    朋友数,则逾越了朋友之间应有的界限,破坏了朋友相交的基本原则。

    有人在物质上完全依赖朋友,直至压榨朋友:生财,朋友要出本金,要做大,朋友要集资;升官,朋友要出力,朋友的朋友也要出力。有人在精神完全依赖朋友,心情好,朋友要陪着高兴,心情坏,朋友要陪着解闷儿,身边时刻不能没有朋友陪,永远不知道什么叫独处,更不知什么叫自我担当。

    更有一些人,完全把朋友作为自己的奴隶,任意驱使,大小事情、物质精神,一概要求朋友承担,纵使父母兄弟、情人恋人、配偶子女也办不到的事情,统统加诸与于朋友身上。

    这样的朋友关系,不但会“疏”,还会“绝”,断交势在必然。

    无论“事君数”,还是“朋友数”,本质在于自私,区别只在于形式不同而已。

    “事君数”的自私,是将自己的意志,通过“服务”的形式,加于君王或领导;“朋友数”的自私,是将自己的职责,通过“友谊”,加于朋友。

    事君与交友,是人生两件大事,不可不慎。少一些自私,多一些疏离,也许对做好这两件大事有益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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