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儿响叮当
文/崔凤义
时间过的可真快呀，一转眼已将近四十年了。四十年的光阴如行云、似流水，不！应该说如流星，似闪电。然而，能够坚持四十年如一日，始终如一、锲而不舍地为他心目中所崇尚的亡灵去扫墓、去祭奠，恐怕是非展新莫属了。
时代在前进，社会在发展。展新也在变，他已由一个天真浪漫、活泼可爱的少年变成了年已不惑之人。无情的岁月，抹去了他心中太多的记忆，然而，一个人，一件事，却使他至今难以忘怀！
那是四十年前的一个清明节前夕，十三岁的小展新和几个最要好的同学放学以后，背起书包儿便向学校后边那一大片人工栽植的杨树林中跑去。和暖的春风，吹得枝丫间冒出了点点细密的嫩芽，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枝丫间欢快地窜来跳去，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不知是在倾述它们之间那深厚的友情，还是畅想那美好的未来，亦或是在倾情求爱！
已是下午四点多了，展新和他的同伴们仍然陶醉在林中，尽情地享受着童年的快乐。他们尽情地唱着、跳着，相互追逐着向前跑去。忽然，跑在前边的展新，脚步情不自禁地慢了下来，最后竟然停了下来。他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情况，侧耳细听，便从左前方传来了一阵低沉、和缓、厚重的校园歌声。
“展新，快走啊，咱们该回家了。”前面传来了同伴们的呼喊声。
“你们先走吧，我还得等一会儿。”展新没有和同伴们一起走，反而寻着歌声而去。
走了一段，歌声渐渐地清晰起来。“铃声响叮当啊学习忙又忙／革命的小儿童头脑聪明功课强／到头来／勤奋学习／帮助同学作业忙……”听到这熟悉的歌声，展新顿时怔住了：这不是代理音乐课的徐校长吗？一星期前因突发脑膜炎已被送往县城的医院去了，这怎么可能呢？此时已能看见那人的绰绰身影，展新于是加快了脚步，悄悄地走到了那人的跟前。
只见那人个头儿不高，身型瘦小，穿一身青色的中山装，鼻梁上架着一付老花镜，左手拿着一本已经翻开的绿皮儿的笔记本，右手打着节拍儿，两眼盯着笔记本，正在一句一句地练唱。一见果然是徐校长，展新便呆呆地站在那里，惊得一动不动。
徐校长已经五十有六了，凭他这个年纪，在城里该是退休在家养老的时候了。可在那个年代，在这个极其艰苦的乡村学校，谁又肯到这里来教学呢？所以学校师资力量极其匮乏。徐校长虽然重病在身，可他就是不放心，他放不下他所热爱的教育事业，更放不下这些嗷嗷待哺的学子们。这不，前几天还在住院，现在又出现在这树林中。
教音乐在这儿可是个苦差事，因为没有多少现成的音乐教材，徐校长就只好自己作词作曲，试唱到自己满意时，才能带到课堂上去教。当然，这些情况都是展新在后来才知道的。当时并不知晓详情。因为他很喜欢唱歌，更喜欢徐校长教的歌。自然、亲切、朗朗上口。
徐校长一抬头，发现了五年级的展新同学站在了自己的面前。“放学都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回家，怎么到这儿来玩了？”
展新吱唔了两声，并没有回答。却反问道：“您不好好地在医院养病，怎么到这里来练歌来了？”
徐校长听罢，笑呵呵地说道：“我这不是好了吗？”说完，便向前走了几步，“你看，这不是好多了吗？噢，对了，我刚才唱的你都听见了？”
“都听见了。”
“那——，你来帮我参谋参谋。说心里话，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
“确实挺好！”
“怎么个好法？”
“徐校长，徐老师，究竟怎么个好法，我也说不上来。反正，反正我觉得真实、贴切，简单好学，一学就会。”展新一脸诚实的表情说道。
“这是我自己写的词儿、谱的曲，唯恐不行，才来这儿练练。”
“咱学校没有现成的音乐教材吗，何必还要费劲巴拉地自己写呢？”展新的心里疑惑着，两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徐校长。
“咱学校现下除了《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和《共产党好》，再就没有别的啦。”
“那——我们学的那些新歌儿就都是您自己作的了？”
徐校长微笑着点了点头。
“那您明天又能教我们唱新歌儿啦，就是刚才唱的那首？”
“嗯，只要你们喜欢，我就教你们。好吗?”看着展新那兴奋的样子，徐校长的心里也高兴起来。
“那可太好了！”听到这里，展新便带着欢欣、带着喜悦，蹦蹦跳跳的跑开去了。“噢——明天我们又可以上音乐课啰！”他高兴得边跑边喊，边喊边跑，竟忘了应该和徐校长打声招呼。
第二天早晨，天空有些阴沉沉的，似乎有雾铺散开来。其实，音乐课是在上午的第三节，展新却早早地来到了学校，想要看看徐校长来了没有，音乐课能不能上，期盼的心情溢于言表。
原本第三节的音乐课，竟被安排在了第一节，教课的老师也不是徐校长，而是佟志强佟老师。展新感到好生奇怪，更为奇怪的是佟老师一向都是面带笑容、和颜悦色，今天却是一脸严肃、冷峻的面孔。“同学们！今天由我来给你们上音乐课，因为徐校长再也不能来给你们教音乐啦。他——走啦！”
同学们乍一听佟老师说“他走啦”，不知是还未明就里，还是不敢相信这噩耗是真的，整个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当看到佟老师的表情时，有几个同学已两眼含泪，展新更是泪如泉涌。
“同学们！徐校长在临走之前，还给我们留下一首他自己新创作的歌曲：《铃儿响叮当》，下面，我就把这首歌教给大家：铃儿响叮当啊学习忙又忙，（唱）！”
这歌声饱含着怀念，也饱含着真诚！轻轻的飘出了窗外，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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