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的秋后
文/ 任中恒
五
裴洪宗自打儿子两岁会吃饭那时起，他就为自家人和儿子再遇灾年的情况下，做好了切实的应对之策。他经过很长时间的深思熟虑，早早就为灾年时吃粮问题做了精细的未雨绸缪。他决心，只要他人还在，就绝不会让自己的儿子重蹈自己悲剧的覆辙，绝不让儿子在营养不良、充满恐惧的状态下成长。裴洪宗是从大饥荒的年代死人堆里走出来的人，他对那种饥饿的胆颤心惊体会颇深，今天他要总结经验，汲取教训，做到“手中有粮，心中不慌”。他每年秋后就把生产队里分的粮，自家自留地里产的粮，以物易物换的粮，都要进行精心的晾晒、过筛、整理，留足一年的用量，剩下的都私下进行了地下储备。此时，生产队里分的口粮基本上够吃，而且还略有结余，于是他每年都会添一口大柚子缸，藏在屋中事先挖好的大地窖里。缸里填满当年带壳粮食，比如糜子、谷子、稻子等。无论什么遇到什么情况，他一年必存一缸粮。每一缸都足足有三百斤，年复一年都在悄悄地进行着。
每年夏季最热时候，他都要下窖检查缸里的存粮是否发烧、发霉，有问题时，随时推陈出新。因为他家挖的地窖比别人家深，下到底足有两丈多。地下温度比较稳定，不受外界冷热影响，粮食保鲜、保质达到了最好的效果。
今天他顺着梯子爬下来，他履头一查，窖里已经排列了六口大缸了，足足够三口之家吃上两年。他心里有底了，寻思着今后不必为灾年犯愁了，更不必为家人饿死心惊胆颤了。他很高兴，甚至有点得意忘形，不由自主地拍打着那两口空缸，大缸发出有节奏的嗡嗡声响。正当他沉迷于自己的窖藏功绩时，屋里听到大缸发出的声响，感到很好奇的儿子，在地窖口一失足，坠落下来。窖底下的裴洪宗，突然听到“妈呀！”一声呼叫，他看到自己的儿子从地窖上面堕入到梯子上，又从梯子上又滚下，面部正撞在大缸的缸沿上。在地窖深处的裴洪宗一下子慌了神，紧忙伸手抱起七岁的儿子，见儿子满面是血，鼻孔里随着呼气一个个血泡泡鼓了出来，已近进入昏迷状态。他急忙把儿子抱出地窖，跑着送到大队卫生所。卫生所大夫检查后告诉裴洪宗，孩子没有大事，各项体征正常，只是鼻梁骨骨折，没有生命危险。此刻，他的心绪稍稍平静下来。此时，门外突然闯进一个人。到岳父家干活的媳妇急冲冲的推门进来。抱起儿子就嚎啕大哭，看着儿子满脸是血，无声无息的躺在那里，她一面流泪埋怨自己，痛骂丈夫，一面用自己的嘴去吸儿子鼻孔的淤血，吸出足足有一小碗血块。然后又用酒精棉慢慢的擦着伤口。泪水一串串的留下来，她重重地拍打着自己的脑袋，嚎啕着，后悔自己没带儿子一起出门而痛心疾首。此情此景，裴洪宗全部看在眼里，恍若见到了自己的母亲的身影，再现了自己小时候得伤寒病那会，母亲一刻不离的喂汤喂水，一直一个多月泪水涟涟。母亲的举动与妻子对儿子的举动多么相似。可是十一年了没有见到妈妈。他眼角湿润了，躲在门外让泪水奔流而下。他暗下决心，今年秋后一定回家。
任中恒，笔名耕牛，1953年3月生人。做过企管、党办、行政办的工作，机关退休公务员。在《黑龙江粮食经济》《齐齐哈尔社会科学》《黑龙江商业经济》等刊物发表科技论文几十万字。创作了近百万字的历史探索、散文、小说、评论、诗歌等作品，在相关的杂志或网站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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