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高庄俗人故事之二元子
文/李连义
生活质量决定生命质量。这话不假。
想那旧社会，广大劳动群众吃的猪狗食，出的牛马力，寿命自然不高。解放后，饭食孬好不说，但能够填饱肚子了，生命自然延长。特别是改革开放之后，经济飞跃发展，人们的养生观念不断提高，再加上生活质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吃鲍鱼，喝牛奶，跳广场舞，天南海北的旅游，因此活个百岁也不觉得奇怪。
在赶牛沟附近的大高庄，村里最有故事的就是二元子了。按辈分，我该喊他二叔。他矮矮的个子，特别的敦实，有时头发半年不理，蓬松着，上面自然有树枝，麦糠、麸皮等，当然也不缺虱子、跳蚤了，他是走到那里都能躺，沟里躺，柴火垛上躺，树林里躺，路边躺。他是村里我唯一见到的吃蛇的人，在我们看来蛇有灵性，应该受到崇拜，他则说，蛇营养丰富，吃一口蛇就是口福。其实他的口福我知道，用玉米秸高粱杆烧豆子，烧地瓜，有时也烧一些蚂蚱、麻雀、老鼠等动物。他在生产队劳动总是吊儿郎当的，队长的话更是当耳旁风。队长只好安排他到饲养室喂牛。
那时候，四个生产队四个饲养室，一字排开。每个饲养室多则五头，少则四头牛。别的生产队饲养员都是六十来岁的老人，只有二队的饲养员是二元子，一个标准的壮劳力。一大早，二元子就赶着牛来到赶牛沟放牛，牛在坡上吃草的时候，他早就挽起裤脚下了沟，逮些小鱼小虾或者泥鳅什么的，如果在沟里发现洪水冲来的或者村民丢弃的死猫烂狗，他的眼睛会发光。在河里屠干净，带回家里，自然生活会大大的改善了。
过去赶牛沟发洪水，经常由上游村庄村民的猪狗被洪水冲下来。凡是赶牛沟里有洪水，自然少不了二元子忙活，在窑湾头下边的大柳树下，他会拿着一个带钩的杆子，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发现洪水冲下来的东西，手里的杆子往外一甩，基本百发百中。他用钩子勾上来的东西，不仅有死猪死狗，也有破旧衣服，家具什么的。记得有一年，他用钩子从滔滔洪水里勾上一个包的严实的包裹，本来以为是什么宝贝呢？小心翼翼的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个死孩子。二元子骂了声晦气，又将包裹丢进河里。
二元子吃死猫烂狗，但这些动物的内脏，他是绝对不吃的。把这些死猫烂狗洗干净之后放锅里煮的时候，他会放很多的大姜、花椒、八角，他说这些东西祛毒。东西煮熟以后，他不送给左邻右舍，他知道村民对这些东西不感冒，甚至是厌恶。
屠狗杀猪时间久了，二元子就掌握了屠宰的技巧。村民家里的生猪要屠宰了，和他打声招呼，他提着工具就去，三下五除二，一口生猪就变成了一堆堆猪肉。他杀猪，村民不需要给他工钱，有的给他一卦猪肠子，有的给他一盆猪血，有的会割一块猪脖肉给他。
记得有一年，附近村里一只狗咬了人，因为疏忽，导致被咬者死亡。公社怀疑是疯狗，于是下文打狗。很多狗的主人不忍心对朝夕相伴看家护院的的狗下手，只好廉价出卖。很多人花十块钱就买来一只狗，然后交给二元子，由他屠宰和烹饪，狗肉烧熟了，约上三五个伙伴，从供销社买两瓶大曲，面对香喷喷的狗肉大快朵颐。吃饱喝足之后，假如剩余的多，买狗人可以带回去一部分，剩余的不多就都属于二元子了。那年秋冬，他大概屠宰了百十条狗，连东边的柴火园里也挂满了狗皮。据说，二元子卖狗皮买了一千多元，用这个钱买了一台十七英寸的索尼黑白电视机。
村里人家里出现蛇或者刺猬，把这些“神灵”请走自然是二元子的事了。二元子去了，面对着这些动物嘴里不知嘟念什么咒语，然后趁其不备迅速出手，如果是蛇在他的手里就变得老老实实了，如果是刺猬，就像顺毛犬一样把头缩进去。二元子嘴上虽然说把这些东西拿到坡里放了，其实带回家里，白刀子进来，红刀子出来了。晚上，只要传来二元子破锣嗓子般的唱莱芜梆子《三定桩》选段“文化大革命战果辉煌”，八成是在家里吃了野味。
二元子病了。因为在赶牛沟里扔的死猫烂狗没人捡，有的招了蛆虫，有的腐烂，苍蝇在上面嗡嗡乱飞，腐臭难闻。村长在大桥沟上对纳凉的村民说，要是二元子身体好，赶牛沟要多干净就多干净。村长临走的时候，又扔下一句：不知二元子能活过元宵节不？村民们毫无感觉的聊新上映的影片《少林寺》的情节，聊李连杰，聊秃鹰，聊王仁则。
那年八月初，一场场暴雨接二连三的下个不停，赶牛沟来了几次洪水，有一次洪水竟然漫过了双成桥。躺在床上，连喘气都困难的二元子问前去探望他的人：沟里冲下猪狗没有？来人回答：没有？二元子断断续续的说，有的话救捞上来，要不就可惜了。其实那次洪水把上游的一个养猪场冲毁了，上百头生猪被洪水卷走。这些生猪在洪水里打着盘旋，冲进了大汶河，冲进了东平湖。
还没过元宵节呢，二元子就咽气了。据说，他烟气的那天晚上，家里有一只狗“汪汪”的叫个不停。家里没养狗，哪来的狗叫？
他的骨灰盒下土的时候，挖好的土坑里突然出现一副猪骨架，很完整，谁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二元子活了不到五十岁。村民都说，他得病，就是因为吃死猫烂狗，那都是带菌的东西。
作者简介
李连义，笔名若愚先生、颖之、杨柳，1967年7月生，山东莱芜人，中国报告文学学会会员，山东作协会员，山东报告文学学会理事，山东第十届青年作家高研班学员，中国农工民主党党员，莱芜市首届十佳德艺双馨文艺工作者。无官员后台，无富豪父母，无本科学历，无豪华别墅，无不劳而获，靠自己打拼，靠辛勤劳动，靠刻苦学习，靠朋友关怀，为实现价值，为自我梦想，为徒有虚名，不阴奉阳违，不优柔寡断，厌烦阿谀奉承，常在工作中遭受挫折而为人正直、不卑不亢的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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