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告到国务院
文/蒙甲兴
“你被人告了,告到了国务院”!
中午收工回家的路上,队长如此说。我那颗十八岁尚未承受过任何打击的心“格噔”一下,紧接着两眼发黑,两腿发软,倾刻间变成一堵危墙,多亏队长眼尖手快将我扶住,否则会轰然倒下,不醒人事。
这是发生在一九七九年八月二十日前后的事情。
一九七七年国家恢复高考制度。翌年,我从彬县中学毕业,高考落榜,复读一年,依然难改宿命。无奈,只好背着被褥和愧疚回家,成为奇埠大队第三生产小队的回乡青年。踏着祖辈们的足迹,开始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
有一天,队长问我:“还打算复读吗?!”
“不啦。”我低垂下头,脸羞红的像大公鸡的冠子,狠不能地下裂条缝立马钻进去。
队长继续说:“公社决定在咱队设立一个教学点,开一个复式班,解决第三、五、六生产小队娃娃的念书问题。我看你人还精明能干,想给大队革委会推荐,让你来做这个老师。”
“好啊!”前脚才出校门,后脚又入校门,我的个老天爷哟,这幸福也来的太突然了
果然,没过几天,队长就给了我准话:“大队革委会已研究同意了。”长了十八年,初入社会就捡了个大“元宝”,着实让我兴奋过了头,竟然忘了有一句“好事多磨”的老话。
距离开学仅剩一周左右的时间了,我突然得知被人告了。还是大手笔,冲出香庙公社,冲出彬县,冲出咸阳专区,冲出陕西省,一直冲进北京城内的国务院!真像天方夜譚,离奇的不靠谱。然而事实就是事实,如从牲口圈里铲出来的臭粪,真真切切地堆积在眼前,不容否认。那天下午,我彻底懵了,如五雷击顶。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真想找个角落美美地大哭一场。而太阳仿佛故意作对,被钉子钉到了天空死活不肯落下。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收工,我撂下工具,直奔队长家而去。
队长一边洗脸一边陈述:“真的。公社都把调查组派下来了。告状信我也看了,有国务院办公厅的印章和批示。还有省上、专区、县上的印章和批示。”
“啥罪吗?”我急了。一个学生娃没有惹谁,不可能结仇。
队长一声叹息:“还不是红眼病,说肥肉都让你家叼走了!”
我语塞,无言以对。我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正宗的文盲,无职无权,就知道靠劳动挣工分养家。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睡梦中被神仙点拨,灵魂开了窍,把我们三兄弟的念书抓得特别紧。不像队里其他父母亲,把娃娃念书当作支差,有人竟然连铅笔都不愿买。结果呢,我大哥当兵回来又上西安外国语大学;我二哥被公社选拔为青年积极分子包队住村苦干几年后,进入宝鸡铁路司机学校就读;而我又福临门要当教师,便招来了某些人的羡慕、嫉妒、恨!
“大队革委会重新研究了,让良子爷的女儿上。”队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既而又愤愤然,“他还告队里不给救济粮、救济款,天地良心,那一次少过他?!”
良子爷住村西头,我家住村东头。他女儿和我同龄都属牛。从小学一年级到五年级同班。可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那时候念书是半日制,早晨中午同爬一张桌子做作业背课文,下午又一块儿去打杏,掏鸟蛋,拔猪草……。她性格内向,抬脚总怕踩了蚂蚁。所以,打死我也不会相信她能干下这惊天动地的事情。
“她大教唆的。”队长如此说,社员也如此说。
到手的工作就这么被人抢走了,我像一只疯狗怒不可懈,跑回家,把庭院中央的核桃树好一顿暴打。把心中的愤懑情绪渲泻出来,也流下了人生的第一滴泪!
故事讲到这儿,本应该收摊清场了。可是,世事反复无常,真可谓“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教书毕竟不是“过家家”,良子爷的女儿开学仅仅一周就缴械投降了。原因是她不善口语表达,又太过懦弱,管不住学生。哈哈!又受命开始了七年之久的教师生涯。
我被别人告到了国务院,真是人生一个始料不及的小插曲!
作者简介
蒙甲兴,陕西省彬县香庙镇奇埠村人,农民。县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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