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走江桥抗战路”之七
文/苗常育
行与思
下午三时许，我走进了昂昂溪区档案局办公室，与初次谋面的王正非局长沟通和探讨了一些江桥抗战方面的东西，他慷慨地赠我一本《昂昂溪区志》。握手告别后，我打车去火车站回家，结束了八天来辗转而充实的“重走江桥抗战路”。
是日，二零一一年十月二十六日。
终于去块“心病”，但兴奋中裹挟着一丝牵挂，轻松里又生出隐隐不安。
八天来，我只身徒步三百余华里，足迹印在了泰来江桥镇、大兴镇、汤池镇，昂昂溪榆树屯镇和三间房一等铁路编组站等地，踏查了嫩江铁路桥、韭菜沟、“沤马坑”、大兴烈士墓、“大兴战绩纪念塔”、头站屯、“万人坑”等遗址，访问了李殿木、陶志伟、任俊武等二十多人，涉及面为局、镇、村、屯及当地守桥部队。密密麻麻记录了一本日记，实地拍照三百余张。
一路上，感受到了当年抗日战场的厚重与沧桑、沿途人们的质朴与热肠；惊诧于嫩江和铁桥的隐忍与伟岸、松嫩平原和沼泽的坦荡与神秘。尤其是，终日仿佛置身于当年的硝烟炮火中、前辈英烈间、血雨腥风里，那种纠结与压抑、痛苦与豪迈、自省与感奋，无时无刻不缠缠绕绕挥之不去，叫我昼夜颠倒时光逆转忘记了我是谁！
陆游在《冬夜读书示子聿》中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以为然。大儒家朱熹教诲我们：“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我虽不及，但我走我该走的那段路，记下我该见该想的人和事，提起也倍感欣慰。这犹如一钓者，不分种类不分大小用柳条将收获的鱼儿穿起，我则把零零碎碎的思想、思绪、思索缀成一串；又像一老妪，用五颜六色规格不等的补丁缝在衫上，我则让自己的点滴感受、感想、感悟结段成篇。
这基于心灵上一种精神的强烈感召，冥冥中千万英烈蛰伏已久的深情呼唤；是后来人守望民族灵魂的良知驱使，是中华民族薪火相传的历史必然……
当年的天空，浓云密布，风雨欲来；当时的态势，日为刀俎，我为鱼肉。一个月黑风高夜，日寇闯入我们的家园，杀我国人，烧我房屋，欲灭我中华族种。短短数日，日寇速战了辽、吉大部，正虎视眈眈黑龙江。
此时，国民党军队发动的第三次“围剿”刚刚结束，反动的南京政府则在全力谋划下次军事围剿江西红军。蒋介石提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方针，南京政府电告东北军：“日军此举不过寻常寻衅性质，为免除事件扩大起见，绝对抱不抵抗主义”﹝1931年9月27日《民国日报》﹞。东北投降派也蠢蠢欲动，竭尽卖国之能事。洮南镇守使张海鹏利禄熏心卖国求荣充当日寇侵占黑龙江的马前卒；劣绅政客赵仲仁叫嚷“抗战无益，抗战必败”而上蹿下跳；哈尔滨义祥火磨经理韩云阶频频奔走于哈尔滨和沈阳之间，诱降马占山将军……泰戈尔说得中肯：“当人是兽时，他比兽还坏。”
“九.一八”枪声，震醒了睡狮，惊起了整个中华民族。
事变的第三日，中共中央发表了《为日本帝国主义强暴占领东三省事件宣言》：“反对日本帝国主义强占东三省！立刻撤退占领东三省的陆海空军！自动取消一切不平等条约！”
北京、上海、广州等地的学生、工人和市民游行示威、罢课罢工、发表通电，强烈要求政府抗日；上海、南京几千名学生前往国民党政府和国民党中央党部要求对日宣战，痛打外交部长王正廷；上海《申报》和《新闻报》刊登学生的宣言；一些大城市的商号自发地抵制日货。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英雄需要时代的锻造，时代召唤着属于自己的英雄。马占山将军在这风起云涌民族生死攸关的大背景下，“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黑省领军，北天仗剑，在兵力匮乏、装备低劣、无援兵一卒的情形下，用其高超的导演技艺，以他和省防军将士的血肉之躯抵御倭寇的飞机、重炮、坦克和刺刀为“戏情”，以中华民族不可欺侮的精神为“戏眼”，上演了“血战江桥”、“激战大兴”、“决战三间房”等出气势磅礴的“大戏”，把中华民族浑厚的内涵演绎到了极致！
“戏”，谢幕了；“江桥抗战”以失败告终。但它精神不死，青史留名。之后，才有了林涛怒吼平原枪声、长城烽火太行长缨、武汉会战百团进剿、血战台儿庄滇西大反攻……
走下抗战路，有月余。但眼前时不时晃动着当年铁与血生与死的拼杀场面。马占山将军在《关于日军侵占齐齐哈尔经过的报告》多处提及：“我军乘之跃出战壕，猛力进攻”、“混战6时，肉搏数次”、“我军武器既劣，复无阵地凭藉，伤亡枕藉。但士卒有必死之心，将校无偷生之念，故虽血肉相搏，终不稍退。”还原当时画面：江桥畔，阵地前，敌机一架架吼叫着低空掠过，炸弹落处，烟柱腾起，血肉横飞；江涯上，苇丛里，敌迫击炮、野炮、重炮震耳欲聋，束束火舌舔破夜空，阵地前一片火海，僵土四迸，掩体坍塌，肢体、棉絮、铁丝网一并飞向天空；一辆辆坦克铁甲车气势汹汹横冲直撞，其后跟着一群嚎叫着的鬼子兵……此时，只能肉搏。肉搏，可以使鬼子飞机、大炮无用武之地；肉搏，可以扭转我军武器装备的劣势；肉搏，可以淋漓尽致地挥发我军血性男儿的满腔怒火和英雄豪气……肉搏后，阵地出奇的宁静，只有那半焦的榆杨还冒着丝丝青烟，馀生的苇草在寒风中瑟瑟抖动……
历史是公正的。马占山将军指挥的“江桥抗战”，是中华民族继中日甲午战争后有组织、有规模的第一枪，是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开端。毛泽东主席评价说：“八年之前红军与马将军成为抗日同志”、“马占山将军年逾半百，仍在抗日的最前线与敌周旋，这种精神值得全国敬佩。”
我们有理由推测：近代的中国，如果多些像马占山将军那样披肝沥胆死守疆土的仁人志士，即使可能发生鸦片战争，那么，还会有第二次鸦片战争吗？如果当朝重臣都能像马占山将军那样挺直脊梁做堂堂的中国人，还会有丧权辱国的《南京条约》、《望厦条约》、《黄埔条约》以及派生出的《中俄天津条约》、《中美天津条约》、《中英天津条约》和《中法天津条约》吗？还会发生英法联军、八国联军进北京两次火烧圆明园吗？
鲁迅先生说：“我们从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这就是中国的脊梁。”我们在敬仰马占山将军的同时，不忘在中国南海十年打拼痛杀倭寇的戚继光、劈波斩浪驱走荷兰入侵者解放台湾的郑成功；尊崇两次长剑所指大败沙俄于雅克萨和尼布楚的康熙大帝、大义凛然胆魄超群虎门销烟的林则徐；缅怀甲午战争血战平壤壮烈牺牲的左宝贵、黄海海战赴汤蹈海英勇殉国的邓世昌……
我在设想：今天的人们能否以江桥镇“江桥抗战纪念馆”为龙头，向北延伸把大兴、汤池、三间房、榆树屯、昂昂溪等地抗战纪念馆舍建好，打造一条龙式的“江桥抗战”红色旅游基地，给旅游参观的人们以一气呵成一饱眼福的总体感；各级职能部门花大力气，逐一发掘古战场，收集遗骨遗物，抢救整理史料，为英烈们树碑立传，不再让前来拜谒的人们寻寻觅觅猜猜想想悻悻而去。
这样，有助于增强我们对于那段历史的认同感和亲和力，在物欲横流的经济大潮中唤醒麻木心，在斗转星移日出日落里砥砺警醒志。我们珍爱和平，绝不教历史悲剧重演！
这样，经济兴邦，文化强国，我们就会多了一股精神力量的源泉。让抗战精神永驻，民族灵魂长存！
——这是一名共和国普通公民“重走江桥抗战路”的“行”与“思”；一名政法工作人员携一颗平常心尊崇英烈的情与爱；一名业余文学工作者风餐露宿走向社会融入生活的奔走与呼号。
作者简介
苗常育，罗家堡子生人，祖籍蓬莱。十七岁后做过农民、教师、检察官、县域政法机关业务主管，现为中共龙江县委政法委研究员。 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齐齐哈尔市作家协会会员、龙江县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已出版散文集《古城青青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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