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洪大堤上的记忆之三
文/田友
侃大山的人
刘庆华是我们镇里的水利站长，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行伍出身，练就一身好武艺，用老百姓的话说就是有两下子。工作认真，业务娴熟、为人实在。有一个特点，大家说他能白唬儿。这一宿有了用武之地。半夜了，天又冷、地又湿，没法睡觉。老刘发挥特长了，天南海北、海阔天空讲得满嘴冒沫子。把有的人听得目瞪口呆，仰面大笑，基本上一宿没睡。大家在这种情况下度过了一个难熬的夜晚。
天蒙蒙亮，大家就主动地开始干活。吃早饭时，已经基本上完成了上午的工作任务，所修路段按防洪要求基本达标。下午四点以后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走了几里地，到了宿营地——两棵大岗子屯。屯子里除了有房子外，其他条件比大堤上强不了多少。屯子里的路基本上都是泥，据有的同志说，到各家后衣服都是泥，尤其是鞋和裤子。没办法，只好用水往身上浇，把裤子用水一洗，再拧几下子，直接就穿上了，直至用身体烘干。因为这是一个几十户的小屯，一下子住进了二百多人，虽然大家都能勉强住进屋里了，但只好炕上地下，横躺竖卧地对付了。可是，由于前一天晚上没有休息好，这一宿人们睡得还是很香的。
第三天上午开始，维护屯子附近一段大堤。这个屯子比较偏远，手机信号比较弱，人要站在高处，才能接到一点微弱信号。大约在下午2点左右，我的手机接到了县防汛指挥部的通知，要求撤退。当时两棵农场安场长请求再帮一天。但是军令如山，我们只能撤退。因为路有半米深的泥很难走，只好用链轨拖拉机带拖车行走。但是车还不够用，一次不能全部撤回，要分两批撤离。经协商，由刘宝纯副书记带领星光村的人第二批回去。我们的小车是被拖拉机拖回来的。当时，我接到通知，没有直接宣布，而是走到一公里外街基乡段上，找到党委王永发书记，从最远处把人撤回来。像诸葛亮用兵似的，倒卷帘，徐徐撤退，有秩序，不乱套。当时，有的人就说，泰来镇把街基乡接管了，我们的党委书记到街基乡指挥了。几年后，笑谈成真了，合乡并镇时，街基乡真的与泰来镇合并了。
我们撤到两棵时已经是下午6点多钟了，就在那里等县里派出的大客车。
在撤离中间还有一段小插曲。上大堤的第二天，我们把镇党委秘书派回县里买一些备品：靴子、雨衣等。由于当时手机还很少，联系极不方便，所以，撤退时找不到他了。与镇里联系，说已经出发了。这真把我急坏了，如果大家都回来了，只他一人落在大堤上，我怎么向组织交代，怎么向他交代，怎么向他家属交代呀？老天有眼，在撤退的半路上把他碰上了，一起回到了县城。
这一天，晚饭也没吃。直到半夜11点多大客车才到。因回去的路不好走，在沙岗子上绕来绕去，中间有一台车还陷在泥里了。几十里的路，走了几个小时，直到天快亮了，我们才回到泰来镇。第二天早晨8点，留下的那一部分人也回到了镇里了。第三宿，又是一宿没合眼。
8月23日，县防汛指挥部又命令泰来镇出200名基干民兵，增援万家围子防汛。
万家围子大堤，是泰来县最为险峻的一段国堤。这段大堤地处内蒙古境内，由于历史原因，防汛工作由泰来县负责。据老辈讲，1931年大水，万家围子大堤溃堤，一泻千里，淹了当时的南八县，大水一直到松源才入江，淹地千里。九八年的大洪水，军民已在大堤上奋战了一个多月了，形势仍然异常紧张。
第二天早晨，我们带领十几台小四轮拖拉机，6点钟就出发了，直奔百里以外的万家围子大堤。可是，天不作美，车行至平洋小西山，下起了大雨，坐在四轮车上的人们被浇得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但是，车却不能停，在雨中艰难行进，用了三个多小时，赶到了万家围子大堤。
赶到大堤后，我们看到的是壮观场面。大堤上下人山人海，军民共同战斗，往大堤上运土、摆沙袋子。堤坝顶上的袋子足有一米多高。江水仍然继续往上涨，水位离摆起的袋子仅差一尺左右，大的浪头打过来，就会有水漫过大堤。真是太危险了！
我们镇的农业副书记刘宝纯同志是一位有经验的老同志，当过大队支部书记。他把车安排到一个小山包的树林旁，让司机把车头都调过来，顺着回家的方向，拖拉机手人不离车，不参加劳动。同时，侦察好了撤退的路线，并且跟各村的带队领导讲好，如果大堤出现溃堤，就按预定路线撤退，保证二百多名基干民兵的生命安全。
给我们分的堤段在大堤南端。堤头是一座大沙山，取土方便，用老百姓的话说是一个好段。
解放军攻克的是一段最艰难的险段。取土要过一条十几米宽，一米多深的水沟，才能把沙袋子扛过来。战士们只能穿背心裤衩，肩膀上出的血和汗都合成了血水。尽管这样，在休息和上下工的路上，还要站着队，喊着口号，那么威武。真是人民的好子弟兵啊！在这种环境中，我们感染着战斗的气氛，深受鼓舞。任务明确后，大家积极行动起来，镇干部也融合在各村的战斗队伍里。中午，大家就在大堤上简单地吃点面包、火腿肠，喝点矿泉水，下午继续。到了晚上七点，已有两个村完成了任务。因为人多，人来人往，互相影响，完成任务的就先撤了。宏程村一直干到晚上八点半，还没完成任务，但大家热情不减，非要继续把活干完。考虑到天太黑了，会有危险出现，万一有人掉进江里怎么办？在领导的强硬命令下，他们才撤退回去，把他们剩余的工作留给了第二天还要继续的星光村了。第二天，我们又和星光村的群众干了半天，胜利圆满地完成了指挥部交给泰来镇的任务，带领最后50名民兵安全地返回县城。
这段经历，我们将终生难忘。连续十年，每年8月18日，我们镇里九八抗洪指挥部领导同各村带队抗洪的领导还要聚一聚，回忆一下当年那危险、壮烈的情景，回想那几个吃喝困难、没地儿睡觉的日夜，由衷感叹！那真是患难之交，感情至深，励人奋进！
作者简介
田友，1953年生，中共党员，1977年参加工作，先后任胜利中学、江桥中学教师，县人大秘书，工商联秘书长，县委政研室、农委、政府办公室副主任，江桥镇、泰来镇党委书记，县长助理，县人大副主任，2013年退休。中华诗词学会会员，县作家协会名誉主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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