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在回忆的路上等我
文/ 高颖
应该是学前那几年冬日的时光，每天早晨，我都是看着玻璃窗上厚厚的霜花度过的。
那时的天气好冷好冷，早上起来窗户上都是霜，外面的天光是隔着厚厚的霜照进室内的。所以屋子里并不明亮。我就在这昏暗的天光里，趴在被窝里注视着对面 窗户上的霜花。室内的炉子燃烧起来了，炉子上的水壶呼呼地冒着热气，屋子变暖了，妈妈呼唤的声音也就响起来了：“起床了！吃饭了！”于是离开暖暖的被窝，便迫不及待地爬上窗下的矮柜，然后跪在上面趴在窗台上抓紧时间去看霜花，因为我知道每当这时就是霜花要融化消失的时候了。
霜花终究是化掉了，美丽的图画也就没了。哎，要是总也不化该多好！我常常这样想。尽管遗憾，每天早上观看霜花也成了我的必修课，于是漫长的冬季就有了内容了，有了幻想了。
那是多少种图案啊！我会辨别出各种树的叶子、各种各样的小花、飞鸟、小熊、隔壁哥哥家的大黑狗……我会兴奋地指给爸爸妈妈看。我会将赋予了我的联想的各种图案说出来，再让妹妹找出来，等待看她找不出时焦急地样子大笑，享受她求着问我在哪里时，我的满足、我的骄傲，还有她崇拜我的眼神。
当然妹妹也会考我的。她常常是在炕上打断我面对霜花的思考。就比如我刚想到一个连奶奶都不知道是啥的答案时，她就会喊我：“姐姐你看窗户上有一棵苹果树。”我不得不放下我的思考，去找她说的那棵苹果树。当然很快就找到了，并指给妹妹看。那时她就会雀跃着大喊大叫为我鼓掌。她说出来的图案，我没找出来，她会很生气地说：“姐姐，真笨！”然后就会挣脱奶奶的阻拦亲自到窗户前来指给我看。
原则上她是不被允许直接来窗户前的，因为铺满霜花的窗子实在是太凉，她又太小。还有一个更重的原因就是通常情况下她是要上手的，那应该是在“原创”基础上的二次或者多次的“创作”。要知道霜花是多么的容易化掉的啊！经过妹妹的“创作”，最终将玻璃窗上的图案弄的面目全非，自己的小手也冰得通红，布满霜水，霜水还会湿透她花棉袄的袖口，不得已奶奶会将一块干净的手绢塞进她的袖口里，免得她胖乎乎的手腕被湿气欺着。
与我，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因为妹妹的原因，让美丽的霜花比每天更早的离开了，是她破坏了这份美好，我很生气伸手就把她打哭。
虽然她经常打扰我的思考，但我们依然热衷于这样的互动，合作愉快的笑声里有满足和欣喜；虽然因为打哭妹妹而被父母训斥到流泪，可是每天早晨看窗花的功课是不会停止的。那实在是我幼年简单生活中，所拥有的最高档次的游戏了。
冬日的暖阳稳稳地挂在了天空，玻璃窗棂上挂满了水溜，霜花化成了水了。一个个冬日的早晨就这样重复着度过，尽管霜花就只是美丽了早上短暂的时光但我却乐此不疲。
那霜花实在是太好看了，在冬日飘雪的早晨，透过玻璃窗上厚厚的霜，我看到了百花争艳；我认识了南方高大的棕榈；见识到了如雪的大漠里默默前行的骆驼，脚步深陷，却步履从容。
那一天我还看到了山背后的山，山连着山啊，没有尽头，我知道了世界之大；我不知疲倦地眺望，想知道在山的尽头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于是我问奶奶，奶奶摇头：“说不好啊！可能还是山。” “为什么不可以是别的呢？”奶奶笑了：“那你就快快长大自己去看看呗！”于是我好想快快长大。看到我的神情，忙碌中妈妈说“那里一定是很美很美的地方。”我开始想象：很美很美的地方，是一片绿油油的，像我家旁边的田野一样绿的草地吧！但那上面一定还开满了我喜欢的好几种颜色的花！也或许是一片像天空一样湛蓝湛蓝的水域吧，因为那蓝色就是很美很美的！还可能……于是霜花在我的遐想中又一次融化了。可长大了一定要去山的尽头的尽头去看看那片美好的种子，在心里生根了。
寒冷漫长的冬季阻隔了我与小伙伴的往来，我不知道别的小孩子是否也和我一样每天都看美丽的霜花，猜想它图案的名字，探究和幻想它图案背后的故事，生出因它瞬间融化的遗憾。但这一切填充了我幼年生活中不为人知的喜悦和向往。就像奶奶趁人不注意偷偷塞进我手心里的糖果，我紧紧地攥在手里，这真实存在的感觉超出了糖果本身的甜度。美丽的霜花啊！你短暂的美好，却长久的甜美了我幼小的心灵。此刻才知道年幼时期的我并不只是用视觉领略你的美好，你已经在我的灵魂里绽放！
寒冷的冬日里，这大自然的神来之笔启蒙了我对这个世界的认知——美好的后面是更加的美好，我们要用脚步去丈量！
高颖，网名兰心轻语，中国散文诗研究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龙江县作家协会理事，龙江作家报编辑。作品在省市级报纸刊物上均有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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