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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案惊奇之:《刘公案(刘墉传奇)》(91~100 回)

                     目    录

第九十一回 行淫乱和尚嫖妓女

第九十二回 振寺规夜袭淫秽庙

第九十三回 三承差勇战萧飞贼

第九十四回 半边俏落网受剐刑

第九十五回 熊公子钟情窈窕女

第九十六回 仗权势买盗攀窝主

第九十七回 救义兄克展聚同盟

第九十八回 杀赃官马快报仇冤

第九十九回 大劫牢血洗大名府

第一百回 为逃命黑夜夺城门





          第九十一回 行淫乱和尚嫖妓女


    刘大人眼望千总,叫声:“王千总,本部的人访着了杀人的凶手,是个大盗,武艺扎手。本部恐怕拿急了,走脱贼人。故此叫你前来,带兵三十名,预备钩杆、套索,大家努力,必得将凶犯拿住,本部自有升赏。”千总王彪答应,说:“千总遵命。”刘大人说:“快去莫误!”千总翻身出门,急去挑兵不表。

    且说大人眼望大勇,说:“此去你们三个人怎样动手?”大勇说:“小人嘱咐冯吉,叫他留门,等二更到庙中,令朱、王堵住房门,小人在院内惊他一惊。他们若出来动手,擒拿他;若越墙,有兵围绕,钩杆套索,不怕他飞上天去!必要成功。”大人说:“甚好,总要小心就是了。”说话之间,千总进内,禀报说:“兵已到,回大人知道。”刘大人说:“天不早了,你们走罢。我这里洗耳静候。”大勇连忙用褡包围腰,别上腰刀,外套长衣;王明、朱文也改扮,换上便衣,掖上攮子、铁尺。

    诸事已毕,告辞大人,一同千总出门。径自出城不怠慢,带领官兵,急走十里之遥,赶天有二鼓,众人来到玉皇庙外。陈大勇将众人安在庙外,自跳庙墙,墙外四周,为三十名兵围住庙外,各拿挠钩套索。王千总把守山门,大勇、王明、朱文三人,等候三更动手,暂且不表。

    且不说庙外众人话,再把凶手明一明。囚徒任性专好色,和尚了凡是贪淫。杨四虽不好,一人难扭两个人。见天已有掌灯之后,打发冯吉,把两个姑娘叫进门。一个名叫人人爱,一个名叫一秤金。二人不过二旬外,长得那,小模样子可爱人!人人爱,身穿一件蓝布衫,青缎坎肩上掐金。腰系汗巾葱心绿,三寸小脚可爱人。头上梳着是水纂,那宗淫狂卖俏心!一秤金打扮倒受看,三寸厚底儿,红缎蝴蝶梦鞋足下登。头上也梳是水纂,洋布绸衫穿在身。里面衬着衣是藕色,手拿着纺丝红汗巾。走动道儿头就晃,瞧见和尚把话云:“哎哟,好呀四老爷驾!”那一个说:“这两天没到这庙中。”说罢二人将烟递,挨次儿,递给僧俗三个人。复又带笑,说“三位老爷子好?”和尚说:“七姑娘、九姑娘,你俩坐下咱们再云。”

    和尚带笑说:“自家爷儿们,又跑出客套来了!七姑娘、九姑娘,你们坐下罢。”半边俏说:“你们要不坐下,骂我一个大师父变驴的个。”四和尚哈哈大笑,说:“好的,我们老太爷骂起我来了!”杨四把旁边说:“我们第老的就是这么好耍笑么!”又听四和尚说:“九姑娘,怎么肚子大了好些了?”一秤金笑着说:“偏是你老爷的眼生,又瞧见我们肚子大了!”和尚说:“小疼疼子,别带上驹了罢?”忽听半边俏萧老儿说:“要是驹,必是驴驹子。”这么一句话,闹得众人大笑,笑得和尚脸上下不来了,用手将萧老儿的大腿一拍,说:“小猴儿,你又骂哥哥了!”杨四把接言说:“不是呀!谁叫你说驹呢!”和尚说:“显见你们是把兄弟了!七兄弟,你也向着老叔!”半边俏接言,说:“不是驴驹子,是秃子的驹儿咧!”四和尚说:“这还罢了。”人人爱说:“秃子”就刚要往下说,忽见萧老儿把眼望着他了一挤,人人爱心中会意,连忙不说了。且说四和尚低着头,想了半天,将头一抬,说:“咱们喝酒罢!”萧老儿说:“很好,我正想酒喝呢!”和尚说:“老太爷,还是出家人不好,一句话就掉着你的心眼了!”杨四把说:“这该罚!你四当家的第老的比咱们小,是咱们兄弟呀!”和尚说:“莫有的话!这是错听了!”半边俏萧老儿说:“对了也罢,错听了也罢,你听我说个笑话:有这么一个和尚,一生好耍,输得旗杆也卖了,庙也典了,钟磬全无了。后来流落挂单,还是不改,好耍。这一天,输得真急咧,心想:偷些东西,再去捞。稍一溜,溜在一家,见人家是独门独院,三间正房,他就藏在人家佛爷桌底下,被围桌挡住。等人睡着,好下手。原来此家是小两口儿,外间屋内有个老婆子睡下,小两口儿也就睡下咧。谁知他们俩拌了嘴了,有十拉天不说话。爷爷儿躺在西边,仰巴脚儿脱裤子;奶奶儿躺在东边,大概也是脱了中衣了。借着月光儿,我听了一会,我听见爷爷儿说:『我为你这么个东西,我偏不下气求人罢,你嫌我是使砖头砸你的脖梗子!』说着又不言语了。迟了一会儿,我又听见奶奶儿说:『你成日家上门上户的,很爱溜个门子。今日我这躲着你,我可拿住你了,看你吃吗?』忽听男人大嚷,说:『谁?』我只当是看见我了,我连忙爬起,出来,说:『施主饶了我罢,我是玉皇庙的四和尚!』”一说,招的男女大笑。四和尚也笑了,说:“可骂苦了我了!”又说:“冯伙计,快摆酒菜,我好罚你老太爷三杯。”冯吉登时将酒菜摆在炕桌之上,两名姑娘儿斟酒敬莱。

    这两个,妓女来斟酒三盏,挨次而敬手不闲。玉腕拿起乌木筷,夹菜送到嘴唇边。大家欢喜说又笑,嬉皮笑脸讨人烦。人人爱,坐在半边俏他怀内,一秤金斜靠和尚肩。

    表过四把人可好,专爱练武把精添。又听僧人开言道:“叫声九姑娘听我言:我今点你一个小曲,必要唱,《断想思,难上难》。一秤金点头把曲唱,唱的是:热河腔调巧团圆,喉咙又细字眼准,他两只眼,瞅着和尚叫“心肝”。二目呆斜瞧和尚:“叫奴舍你难上难。”故用他,两条腿,夹住和尚磕膝盖,带着笑,和尚时间实难受:“叫声小疼疼子松了咱。”妓女复又斟上酒,放在了,僧人他的嘴唇边。

    人人爱就把萧老儿敬,手擎酒杯跪面前。凶徒接杯嘻嘻笑:“叫声七姐你听言:你且唱个《马头调》,敬你四太爷莫迟挨。”说着萧老儿将杯递,杨四把接过放面前。人人爱就将曲儿来唱,唱的是:“在家容易出外难”。声音嚎亮嗓子好,恰似黄鸟弄声喧。唱罢连忙又敬酒,四把接来就饮干。复又将杯往下转,忽听那,萧老儿:“叫声二位听我言:咱们今日不这么饮,必要吃酒带划拳。输家喝来蠃家唱,大家节鼓把花传。”和尚点头说“从命”。杨四说:“既是如此就划拳!”萧老儿连忙就起令,两个姑娘斟酒放面前。只听三五么合对,又听大笑把话云。齐说“四师父你输了!”一秤金拿杯放唇边。僧人将酒饮在腹,萧老儿连忙就开言:“叫声七姐儿,你却替我唱。”妓女答应走上前。唱的是:“牛郎织女银河渡,要想相逢难上难。只等七夕银河渡,他才相会在天边。”唱罢又将酒斟上,放在僧人他面前。萧老儿连忙来讲话:“叫声四师父你听言:咱俩再划还卖马。”僧人说“我卖在四把前。”杨四带笑说“很好,我和老兄弟划一番。”萧老儿摆手说“不可,七哥留神听我言。”半边俏萧老儿说:“使不得,我怎么和七哥划呢?不划,不划!”杨四把说:“不划,喝酒罢。”萧老儿说:“这倒使得。”

    言罢,大家双双饮酒,中间,无所不至。四和尚这色来了,伸手拧一秤金的大腿,拧得个一秤金“哎哟”,和尚说:“怎么了?”九姐儿说:“疼。”和尚说:“疼就该别呀!”二人说着,搂在一处,一递一口吃酒。萧老儿抱着人人爱,拉着手,说:“你这戒指是金的不是?”七姐儿说:“是银镀金。”萧老儿说:“明日我送你一对金的。”妓女说:“多谢老太爷赏了!”一秤金眼望和尚,说:“你老明日也给我打一对!”四和尚点头,说着,用手搂起一秤金的衣服,往下一看,原来穿着一双大红缎子厚底儿蝴蝶梦的鞋。和尚说:“我有一双猫耳窝的鞋,你穿了罢。”四和尚一句话未完,招得众人大笑。

    众人大笑来饮酒,这天外面交一更。僧俗男女来胡闹,比那狼猪闹得凶。萧老儿只是耍耍嘴,和尚就把下身拧。

    两个妓女嘻嘻笑,灯光下越显俏花容。杨四把只管来吃酒,不管他们人四名。冯吉旁边来上菜,心中惦着那事情。观瞧众人正耍笑,搭讪迈步往外行。一直来到山门内,隔着门缝看分明:外边并无人动静,冯吉转身回里行。冯吉见外边并无动静,又听还是一更,说:“早呢!”这才进厨房坐下,不表。

    也不言众人饮酒作乐,且说陈大勇、朱文、王明、千总王彪带领三十名官兵,二更来到玉皇庙外,将兵派开,围住庙门。

    千总把守山门,陈大勇眼望朱、王二人,说:“二位和千总王老爷在这里略等一等,待我进去打一个探子。”三人答应。大勇说罢,将脚一跺,纵上墙头,又跳在地上,轻轻迈步,进了二层角门。往西一望,则见三间禅堂,明灯蜡烛。大勇一见,就知是僧人凶手在内。轻轻走到窗棂以外,用舌刮破窗棂纸,闪目留神观看。

    大勇留神仔细看,瞧见了,僧俗还有俩妇人。好汉一见心中想:看女子,不像良人貌与容。必是花街柳巷妇,和尚弄来在佛门。这宗和尚真可恨,少时拿住才称心。好汉正恨忽听笑,两个妓女把话云。一秤金说:“四师父真正叫人爱,他老玩笑可人心。”人人爱说:“我们老太爷长得俏,没有一些不可人。”男女僧俗正然闹,好汉一见怒十分:这样和尚真可恨,专在此庙坏佛门!杀人凶犯更可恶,你看他,洋洋得意屋内存。好汉思想心中恼,他这里,手拔腰刀要进门。



          第九十二回 振寺规夜袭淫秽庙


    好汉陈大勇,隔窗瞧见了和尚妓女,还有凶犯半边俏,闹得实在难言,就像公狗见了母狗走身子一样。好汉大怒,刚要进门动手,复又想我:“且住,他们人多,武艺扎手;再者,三人同来,不叫他们,如何使得?饶省了他们劲,还叫他们挑眼,说我不招呼他们了。等我出去,将他二人叫进来。”好汉想罢,往外面去,不表。

    且说朱文、王明二人,自江宁府一处当差,二人俚戏。王明眼望朱文,说:“朱二哥,陈头儿进神凑子去了,这么半天了,别是花班神凑子器儿内有果,是头花班赊果,拿到陈头儿梆声儿哩罢?”朱文说:“不是,不是,陈爷是那样人呀?”

    王明说:“朱二哥,如今年成的人,拿得住舵吗?我也上去瞧瞧我才放心呢。”朱文说:“你忒透了!”王明说:“朱二哥,你听过夏迎春私探昭阳正院,齐宣王蹲在地上,夏迎春脚登宣王肩膀上去,私探的这段书?”朱文说:“我倒听过。你今要学夏迎春,可要登好着,别掉下来,把屁股跌出两道口子来!”王明说:“怎么两道口子呢?”朱文说:“你个要学夏迎春,迎春前头不长了道口子呢?你今要掉下来,前头也跌出一道口子来!”王明闻听,说:“那可就难为了我朱文咧!好的,有你的詈,乐了我了。我是个膘子,学完了夏迎春了!蹲下罢,我把你这个皇会上的柱子,木头板子碎损,当间加杉篙--心里不老实的空筒子日的!”朱文说:“好桂儿,詈起来!”王明说:“莫詈,要詈,你就是个齐二寡妇的小叔子咧!蹲下罢。”朱文刚然蹲下,王明才要登肩上墙,忽听墙上“吃喽”的一声,王明连忙站住。

    王明一见忙站住,忽见墙上跳一人,低声他就春着咽:“川丁合子闻我喜,神凑子窑儿把哈到,花班戎孙窑儿内存。还有月丁是赊果,窑儿里搬山饮刘伶。内有流丁羊蹄宛,大家攒儿中动色心。你我快把拨眼入,亮出青子好拿人。”二人闻听将头点,王明他,眼望朱文把话云:“你我快把山门进,帮着陈爷好拿人。”朱文迈步山门去,王明转步随后跟。千总王彪身在外,手拿腰刀把山门。三十名官兵围四面,挠钩套索要拿人。不言众人安排定,再把大勇表一番。

    列公,方才陈大勇上墙,眼望王明吊坎,说市语。古时坎儿最贵,非离了真正江湖,才会吊市语。再不然就是外州府县,公衙中爷们会坎儿,差不多的都不会吊坎。哪像如今乾隆年间,人伶俐了,坎也贱咧。如今,差不多都会了。旗下老爷们下了班,撞见朋友了,这个“阿哥,那客?我才下班,阿哥喝酒客罢!”“好兄弟,我才搬了山了。”那位又说:“阿哥,脸上一团怒色。”这位说:“兄弟不知道,了不得!好发什昏洼布鲁,他攒里真是尖刚儿!罢了!我们再说罢,兄弟请罢!”“阿哥也不候兄弟咬叶了。”列位,这位让喝酒,他说“搬了山了”,是喝了酒了;又问这位脸带怒色,他说“好发什昏”,是满洲话活该的人;“洼布鲁”是罢话;又说“攒里真是尖刚儿”,这句又是坎儿,这是那人心里厉害;“不候咬叶”,咬叶是喝茶,这叫作满洲话带坎儿。为甚么愚下说坎儿贱了呢?就是头里陈大勇和王明打市语,待愚下破说明白。诸公知者的,听之爽神;不知者的,说出满嘴会多的。待在下说破,众位不知是什么好。

    王明他说“神凑子洼儿里的花班”,这是庙里房的和尚;又说“戎孙戎孙月丁”,是两个贼;“果”是妇人;“赊果”是养汉奶奶。

    闲言少叙。且说王明、朱文二人,闻听点头,迈步径奔山门。表过山门是冯吉虚掩,三人推门而入。大勇前边引路,不多一时,来到后院。这时天有三更,僧俗带酒,男女贪着淫欲,一齐脱衣而睡,将灯吹灭,大家作乐。这庙门中唯有杨四巴汗病才好,二更以后,就告辞,手拄竹杖,回后边玉皇阁上睡去了,图的是清静。冯吉见无有二更,躲在厨房喝酒听信,不表。

    且说三家好汉挡住房门,各拿兵器,一声喊叫,说:“凶手秃驴!你二人出来,快快受传!”半边俏萧老儿、四和尚二人并无睡,睁眼听一声喊,说“凶僧凶徒出去受传”,半边俏一骨碌爬将起来,说声“不好!快些出来!”和尚忙了。表过僧人不会武艺,就只会帮嫖帮赌;他也急了,伸手乱摸,灯又灭了,房内发黑,和尚着急。

    四和尚吓得魂都掉,赤条精光找衣巾。伸手牀上摸一遍,摸不着衣裤汗浑身。拿着那,九妞儿小衣头上套,他把件大红衣衫穿在身。唬得他身子站不住,连忙滚在地埃尘。一趴趴在炕洞下,腿肚朝前转了筋。口中只把佛来念,“救苦救难观世音!”复又口内宣佛号,“吗呢呼来吗呢呼”

    真笑人!“暗中神佛佑弟子,自此后,和尚天天把香焚。和尚若要有假话,神叫我,只变驴来不变人!”说着说着地下躺,僧人闻听吓冒魂。腹内暗着说“不好!”他只当,拿他二人走进门。只见他,咕容咕容爬不起,那人登时到来临。和尚仔细留神看,原来是,九姑娘爬在一处存身。

    也是上下精光无条线,口内低声说“吓死人!”僧人这才心放下,低低声儿把话云。和尚只当是拿他们三人,正然害怕,则见那人也是爬呢!

    爬到跟前,原来是一秤金。和尚一见,说:“吓死我了,我的亲妈!做什么来了?”一秤金说:“人家要临门进彩拿人,你又没了影儿,我们魂都吓冒了!七妹妹昏倒在地,不省人事;萧老叔,奴瞧见他把后窗户棂子,不知道怎么弄下两根,他一出溜没了影儿了。剩下我咧!奴不藏躲,那还了得?吓死我了!好祖宗,你闪闪炕洞门,奴也去躲躲儿。”和尚闻言,将脸一仰,说:“你爬进来罢。”九姑娘答应,连忙往里就爬。地儿最窄,刚够一个人的空儿,九姐儿进了半截,就爬不进去了,口内说:“你闪闪,奴进不去了!”和尚连忙仰巴脚儿躺在炕洞门口,一秤金从和尚身上一爬,刚爬两步,炕洞门上有一块砖尖,将一枰金的腰一顶,一秤金疼痛。四和尚说:“别嚷呢,看人听见!好心肝。”一秤金说:“心肝?明儿还是大肠呢!我把你这个不要脸的白三秃子日的罢!”便趴在和尚身上,不表。

    且不说炕洞僧妓女,再将半边俏表一程。忽听门外有人喊,叫他受传莫消停。飞贼就知事情犯,有人拿他到公庭。连忙爬起不怠慢,穿裤登鞋,汗衫拿来穿在身形。褡包煞得实在紧;单刀拿来手中擎。转身来到后窗站,忙用手,窗户棂子搬两根。侧身一纵纵出去,好萧老儿,飞身出房站住身形,闪目留神往下看,但则见,三个人站在地流平。又听一人高声叫:叫声“贼快些出来莫消停!你不出来不中用,想保残生万不能!”

    大勇说:“凶徒!快些出来罢,装会子乌龟,缩回脖子,也是不中用呀!别等着我们拿尿浇,浇出来,就漏着丢了!”又说:“凶徒!你不出来,我就放火烧咧!凶徒快滚出来罢!你要不出来,就是婊子的儿子--小癞头鼋了!”又见旁有二人,也詈,说:“房内的臊老婆不算,和尚和贼三个人,都不滚出来!”半边俏萧老儿站在房檐,往下观瞧,听看得真切,只听三人大骂。飞贼说:“这两个是吓唬吃食的。可恨那人堵门而詈,我有心下去给他一刀,他要是条好汉,岂不可惜?我如今且叫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想罢,萧老儿将房上的瓦掀起几块,拿在手内,蹲在房檐之上,将手一扬,把一迭瓦照着大勇的后心打将下来。“吧”一声,瓦打在后心之上。大勇不防,往前一扑,几乎跌倒。心内吃惊,说声“不好!”扭项观看。大勇着忙回头看,天无月色看不清。王明、朱文一齐问:“怎么了?陈爷身上晌一声!”大勇说:“何处瓦来打?必有埋伏在房中!”三人言词还未尽,忽听房上喊一声,大叫:“三人休乍庙!这么个本事想要把刀擎?方才瓦是老太爷打,不过先把你惊一惊!我有心身后将你命来要,怕你也是一英雄。老太爷最爱英雄汉,故此暂且我留情。等我下去咱动手,你们要保残生万不能!”



          第九十三回 三承差勇战萧飞贼


    半边俏萧老太爷最爱的是好汉,故此不肯暗自下手:“打你一瓦,是惊你一惊。你们三人,你打量我还在房内呢!早就出来了!可笑你们瞎等着:这么个本事,就来拿人?活给番役打嘴!你也不知道老太爷是谁,告诉你们罢:京通湾卫、南北二直,大概都知道半边俏萧老叔罢?你们这三人就来拿我?也罢,我到下去试一试你三人的本事!”言罢,“嗖”一声,跳在尘埃,擎刀站立好飞贼,并不躲闪将身避,反倒跳在地流平。手内擎刀哈哈笑,眼望三人把话云:“你们小哥仨来拿我,你也不知老太爷的能!手内刀,能挡人几百,那怕兵,围住我,说要走我就能行。世人难以将我挡,飞贼队内头一名。但不知拿我是那一案?告诉你:我的案多我记不清。你三人快快对我云,说明咱好商议行。”大勇闻听心中恼:“这贼话大了不成!听口音,他也是康熙年间人一个,再现的一枝桃一般同。眼高自大小看我,他把陈某看得轻。少时将你来拿住,绳绑膀臂称我情!”好汉想罢开言道:“叫声蟊贼你是听:话不言明将你糊,你死黄泉也不闭睛。要问你犯甚么事?留神细听我说明:沧州三里关厢外,有一李家庄是地名。住着武举李国瑞,因为有事在衙中。半夜被你将人害,男女四个命残生。俱用钢刀来杀死,房内财物影无踪。有人告在刘大人手,大人准状点我们名。护着绿头踩着你,故此到庙把你擒。若是好汉快受绑,自己做事别拉人。理正情真快受捆,真是好汉不同寻。你就要走也不中用,陈爷有本事把你擒!大盗不知拿过多少,岂把你这蟊贼放在心!”那人闻听说“住口!好汉不用大话云。你不服,咱们如今试一试,老太爷,拿着你们醒酒散散心。”

    言罢提刀扑好汉,大勇一见把话云:说“二位把住房门口,仔细房中跳出人!”朱文闻听将门把,大勇提刀手中存。

    一个箭步蹿上去,使了个,拔草寻蛇刺前心。萧老儿将刀朝下甩,响叮当,两口钢刀迸火云!半边俏刀法真传授,陈大勇刀法通过高人。这一个,苏秦背剑朝一个,胸前抱月用刀迎。陈大勇,单凤之式将刀挑;萧老儿,仙人换影就转身。二人斗够时多会,真是能人遇能人!

陈大勇与萧老儿二人,本事虽说不差上下,这内中有三强三弱之说。列公,那三强三弱?听我言来:三强是萧老儿才三十多岁人,正是精神百倍,这是头一强;第二强是眼尖手快,身子灵便;第三强是刀法好,再要着了急,这人的劲,不知从那里来的。这才说了个三强。三弱呢,是陈大勇年有四十,到底迟钝,这头一弱;第二弱,是手不能很快,身子不大很灵;第三弱,是又怕刀伤贼人,无了活口。故此,说了个“强弱”之言。闲言少叙。且说王明、朱文二人,把守房门,观瞧二人动手。只听“叮当”刀响,火星乱迸;又听大勇大声喊叫,只嚷“贼人好厉害!厉害!”王明说:“朱二哥,你看陈爷急了,遇见了硬对了。我知道他的毛病儿,若急了,就嚷。你听嚷呢!”

    朱文说:“哥,嚷不嚷都是小事,万一走脱凶手,那还了得?

    咱俩也是奉命来的,大家都有不好。依我说,房中之人不大要紧,咱俩上去帮着陈爷,三个人拿一个,才得无事。”王明点头,各拿兵器,扑上前来,一齐说:“陈爷,别放他逃走,我们来了!”大勇此时,正然急躁,恐跑了飞贼,一闻此言,连忙说:“二位上呀!”朱、王二人,一个攮子,一个是铁尺,照着萧老儿就扎就打。半边俏一见,哈哈大笑。

    飞贼一见二人上,不由大笑把话云:“好汉岂用人帮助?狗仗人势不算人!姓陈的,我说你莱你就菜,这么个本事把我擒?再添这俩也有限,瞧长相长得不像人!要是英雄该独立,妇女坤道才靠人。不是老爷言大话,一恼叫你们见阎君!”说着跺脚跟箭步,照着王明把刀抡,喊声“那人别要走!着刀!”钢刀一剁下狠心。王明铁尺往上挡,好萧老儿,抽刀一甩剁朱文。朱文连忙朝后退,萧老儿刀又去奔敌人。照着大勇刚下去,好汉单刀往上抡。三人围住半边俏,铁尺、攮子、腰刀,齐往上攻。好个飞贼名萧老儿,一口刀敌住三个人!大闹多时不分胜败,萧老儿扭头看得明。萧老儿一人敌住三人,一口钢刀劈剁,削耳撞腮,并无惧色。猛一抬头,则见西边有一棵大枣树,上面枣儿结得满了。

    表过此乃七月已尽,枣儿皆熟。萧老儿看见,用手中刀掇开大枝,登枝又上到顶尖一枝老树杈,骑在上面,将刀别在腰间,口中说:“和他们闹上我的酒来了,我先吃几个枣儿,压压酒。”

    用手摘枣儿吃,不由好笑。

    且说三个人正自围着贼人动手,忽见萧老儿一纵纵上树去了。三人一齐着急,只说:“好贼!好贼!真是飞贼!”王明说:“陈爷,你也上树去拿他!”大勇说:“上树比不得上房,这是两道劲呢!我可不能。”朱文说:“这可如何是好?咱们别说闲话,围树要紧,看跑了他!”三人言罢,围树而站。且说萧老儿树上歇了一会,吃了一会枣儿,低头一看,则见王明仰着脸往上观瞧。萧老儿一见,伸手摘了一把大璎珞枣儿,使劲照着王明脸上一摔,枣儿核儿猛打在王明脸上,打得个王明“哎哟”一声,说:“不好,下雹子了!把脸也打肿了!”

    大勇说:“怎么了?”王明说:“下雹子呢!”萧老儿树上大笑说:“小子,那不是雹子,那是枣儿,给你们吃的!别说我吃独食。”大勇闻听大怒,说:“好贼!焉敢欺人?有本事将树锯折了,拿你这凶徒!”

    大勇越说心越恼,骂声“凶徒了不成!你既将人来杀害,理该受绑到衙中。三推六问将你审,问明开刀问典刑。身首异处在市上,杀人偿命是常情。汉子做来汉子受,敢做敢当是英雄。你今反倒来油斗,这样贼人了不成!”好汉越说心好恼,手内擎刀怒气冲。半边俏闻听哈哈笑,他一边,吐着枣核儿把话云。他说“那人别急躁,事从款来必成功。你心急来我不急,依你说,萧老太爷是胡闹,不说你们的本事松。你们要,武艺高强本事好,将我拿住上绑绳。不说你们将我害,只怨自己艺不精。拿到衙门去治罪,六问三推问典刑。萧老油若是眉一皱,作鬼千秋落詈名。难道只许我把人害?人害我,我就发怨匹夫同。老太爷,今年才交三十二岁,强若读书,世上之理我最明。并非我贪生想逃走,原是你们本事松。你不想,头里太爷在房内,你们院内喊连声。我从后窗将房上,我要走,人不知来鬼不明。这是我,安心要把你们会,必是当世的大英雄。不然官府怎派你,这样案叫你把功成?谁知白费我的力,三位可别忙,实在松来实在松!若要是,到了我们任丘县,不是我今说大话,我教的徒孙比你们能!”一句话说急陈大勇,好汉的肝胆气炸动了无名。你说半边俏这些话,又高傲,又近理。再者,愚下上几回书,回禀过诸公,萧老儿一拜之人,那一个弱呀?别人犹可,乾隆老佛爷的年间,京通湾卫、南北二直,谁不知常七秃子、燕尾子呢?这个常七秃子,和德胜门外苗老爷是一行之人,一样本事。后来他们因为摇了花咧,才遭国刑,死在霸州。

    闲言少叙。且说大勇闻言,一声喊叫,将右脚一跺,偏偏儿又把靴底跺绽了!无奈,用钱串捆上。好汉心中甚是着急。

    朱、王二人说:“可恶!可恶!这可怎样才好?”

    朱、王二人无主意,只嚷“可恶恨死人!”大勇急得手指树,大詈“萧老儿你听真:巧言花语难当事,少时拿你进衙中,将你凌迟问了斩”那时你才能死心。你说你今在树上,老爷等你到天明。传人树下将火放,烧死你这凶徒胆大人!”王明闻听开言道:“不用放火,传兵进来着箭墩。”一句话提醒陈大勇,好汉立刻长笑容。倒是王爷一句话,不然急在九霄云。言罢高声把兵叫,外边答应,进来了兵丁一大群。“好汉围树快放箭,擒拿飞檐走壁人。”

    众兵答应将箭取,萧老儿闻言不消停:众人要是来放箭,只恐雕翎中我身。趁着此时快些走,少若迟挨了不成!想罢飞贼留神看,此树离地七尺零。萧老儿看罢身一纵,“嗖”一声,纵在大殿上边存。大勇一见双足纵,随后赶上那贼人,心中想:后抱腰将他来抱住,想罢他饿虎扑食往上冲。伸出双手刚要抱,萧老儿,右腿一蹬,使了个后蹬儿,大勇“哎哟”掉在尘。



          第九十四回 半边俏落网受剐刑


    陈大勇随后上房,瞧见那人转身要走,好汉性暴,恐怕跑了,使了个饿虎扑食,伸双手就抱,被那人右腿一蹬在胸前,陈大勇“哎哟”一声,咕咚,掉在尘埃。那人将手一拍,“嗖嗖嗖”顺房而去,朱、王二人魂胆吓冒,只说“不好,快些救人,救人!”众兵答应,上前扶起大勇。大勇一骨碌爬起来,口内说:“不好了,跑了!你们快去追赶,我还上房找寻,务必找着!”朱、王答应,留下十名兵,把守此庙。带领千总王彪二十名官兵,分头去赶,这且不表。 

    且说陈大勇上房,四下观瞧,可喜这会月亮已上,微微看出方向。好汉连忙上了房脊之上,闪目观瞧,忽见庙内的玉皇阁上,倒像是人。好汉不敢怠慢,也就上房追赶。刚赶到玉皇阁上,那人又蹿出庙外民间的房上去了。大勇喊叫说:“你们都往东赶呀!我瞧见了!”众人地下接声追赶。

    且说萧老儿蹿在民间房上,后坡隐住身形。

    飞贼蹲在后坡上,暗暗沉吟腹内云:“细想我自幼学会艺,出来外面我害人。男女我害有二三十个,全无犯事有人擒。今年来到沧州地,此庙住下遇见人,本事和我一个样,心胸不错半毫分。八拜结交为昆仲,一共却是八个人。他们六位鄚州去,七哥带病难动身。今夜有人来拿我,一齐而来堵庙门。论理头里我该走,皆因为,惦记七哥病在身。故此我亲自来动手,谁知道,那人着急叫箭墩。我才飞身出庙外,谁知那人以死跟。少时他若寻到此,我给他一下再理论。”想罢将砖拿在手,二目直瞅细留神。但见一人房上跳,萧老儿点头说:“也是能人!”说话之间那人到,萧老儿轻轻站起身。右手拿着砖一块,咬牙切齿下狠心。忽见那人往这纵,萧老儿二目看得真,右手一扬砖打去,大勇“哎哟”又掉在尘。

    萧老儿一砖,将大勇打下房去,掉在地上。好恶贼,心中恨急了大勇了,“嗖”一声,蹿下房来,要取英雄性命。谁知大勇,砖虽打在前胸,不甚很重。会武艺的人,身子活动,掉在尘埃,也没跌着。连忙爬起,抓刀将身一纵,要上房拿人。

    萧老儿并不知道,只当好汉跌着了,“嗖”一声,跳下房来,只听耳边“唿”的一声,原来是那人纵上房去。贼人一见,说:“好厉害!真是个魔头。倒得留神。”且说大勇刚一上房,也听见“嗖”的一声,连忙扭项一瞧,原来是贼人擎刀下去了。大勇忙伸手,把花檐拿了一块,一转身形,跳下来,脚一沾地,左手接刀,右手砖打将出去。贼人不防,刚要迈步,右肩膀上,“吧”,就中了一砖,打得身子一晃,说声“不好!”脚一跺,纵上房去。大勇跟尾,纵将上去,抡刀就剁。

    好一个,擒贼的陈大勇,心想拿人把功擎。一刀剁去十分力,大叫“贼人你是听:任你总有千合勇,时迁的利便跑不能!老爷今夜拿定你,好叫大人审口供。”萧老儿闻言心好恼,叫声“那人你是听:咱俩今日拚了罢,活在人间待怎生!我叫你把我擒了去,半边俏从今不露形!”

    言罢摆刀扑好汉,眼红心横奔英雄。大勇也是急斗一嘴,挥身使尽力无穷。二人房上将刀对,只听房上响连声。屋里百姓也惊醒,一家老幼尽吃惊:不知房上怎么样?要是地动了不成!又听房上人声喊,只嚷“拿人”不断声。男女老少魂皆冒,房上必是贼人行。不言男女心害怕,藏在屋内不作声。且说好汉陈大勇,刀剁飞贼下绝情。萧老儿不由微微笑:大叫“那人少逞能!有心和你再动手,老太爷,还有别的那事情。”言罢双足只一纵,蹿上别房站住身形。大勇留神只一看,不由着急吃一惊:此房离那房有一丈,好汉登时瞪二睛,这么远他会过去,陈某实在比不能!好汉心中生一计,连忙跳在地流平。复又飞身将房上,则见那人纵身形。一闪身子往下跳,大勇追赶不消停。大勇上房,则见那人跳下去,大勇随身后就赶,口中大叫“拿贼呀!拿贼呀!”萧老儿往下一跳,原来是屠户猪肉铺的后门。掌柜的姓刘,长了个傻大黑粗,一身浑劲。偏他跑肚,出后门出恭。刚然蹲下,只听房上“当叮咕咚”瓦响,又听有人高声大叫“拿贼”。屠户说:“你怎么歹儿的妈妈,有了银啦!”正然说着,只听“唿”一声,纵在房上跳下一个人来,跳在屠户身上,压得屠户坐在屎上,闹了一屁股屎。屠户说:“儿的妈妈!好瞎眼的贼儿,跳在身上,儿,我把你这个驴日的,儿你往那个场儿跑!”言罢上前,双手抱住萧老儿。萧老儿恐遭毒手,忙用刀尖回手,扎进屠户的肋窝之上,死尸一仰。半边俏刚要脱身,这个空儿,大勇早到身后,扬手一刀背,打在左膀,左膀耷拉,复又核桃骨上一刀背,打伤其骨,萧老儿跌倒。大勇扬刀背,向飞贼的核桃骨上一连几刀背,打得个贼人不能动了。大勇高声嚷:“拿住了!拿住了!”朱、王、千总二十名官兵听见嚷“拿住了”,齐奔声音而来,叫开铺门,一齐径奔后院。大伙一见,果然将贼拿住。又见旁边有死人,铺中伙计瞧见掌柜被贼扎死,大家着急。大勇说:“你们别害怕,等我回察大人。告诉你,我是刘大人派来拿贼的。”肉铺伙计闻言,这才将心放下。大勇叫兵将萧老儿四马躜蹄捆上,派四名看守死尸,这才叫兵抬起萧老儿,一齐奔庙。不多一时,来到庙前,一齐进庙门。这时候,冯吉也出来了,众兵将萧老儿放在尘埃。大勇眼望朱文、王明,说:“二位,快带几个兵进房,僧人,还有俗家,恰似在教之人,俱是一党。快些拿出来,咱好起解。那个宿拉女人,不用拿她们了,省得费事。”“是”,二人答应,带兵五名,一齐进房,留神细找。

    朱文、王明人两个,带兵五名进房中。屋内留神仔细看,则见当地躺一妇人形。兵丁上前摸一把,浑身冰凉赴幽冥。复又留神满屋瞅,只听炕洞有人哼。兵丁低头只一看,借灯光,瞧见妓女与那僧。五名官兵齐动手,把二人拉出炕洞中。那妇女精光实难看,和尚的裤子倒是红。官兵一见不由笑,说“这个秃驴爱你精。”说罢就拿绳子捆,登时绑上那名僧。吓得妓女浑身战,体似筛糠一般同。兵丁用手指一指,说道是:“陈老爷开恩,不拿你到衙中。”

    官兵言罢不怠慢,搭起僧人往外行。朱、王二人带着五名官兵,抬着和尚出房,来到当院,将僧人放在萧老儿一处,复又满庙搜着,杨四踪影全无,不知去向。这时,天已大亮,大勇带领众人,抬着僧俗,奔城而来。

    登时进城,一路招得军民尾随观看。不多时,来到州衙,进大门将众人放在门外,大勇、王明、朱文、千总四人进仪门,上堂,但见大人公堂理事。大勇打千,说:“凶犯拿到。”刘大人闻听欢喜,吩咐:“带进来!”“哦!”好汉答应。

    大勇转身往外走,来到仪门把话云:“大人吩咐将人带!”只听外面应一声。这才松松僧俗绑,抬着拉着往里行。登时抬到公堂上,座上刘公看分明:和尚不过平常相,跪在旁边露怕惊。但见那人二十多岁,跪在堂前长得凶。细白麻子俩圆眼,身体灵便露贼形。看罢大人开言问:“那人你叫甚么名?家住哪府哪州县?为何杀人你行凶?一同伙计几个人?快快当堂来招承!若要隐瞒一个字,本部立刻动大刑!”那人开言把“大人”叫:“贵耳留神在上听:家住河间任丘县,萧老儿是我的名。半边俏是我的外号,飞檐走壁我甚能。作贼今年有八载,谋害人命我记不清。前者武举人四口,是我杀的本真情。自从作贼无朋友,单身一个我独行。今朝被你来拿住,或杀或剐我愿情!”言罢闭目哈哈笑。刘大人点头暗说“好贼!”吩咐带,一干人犯我判明。

    刘大人吩咐:“带一干人犯上堂!”青衣往下跑,不多时,将一应之人带上公堂。武举李国瑞、家丁李忠,早来伺候。大人提笔判断:知县拿贼,将无作有,嘱盗拉人,就中取利,只有人命,例应热决;皂役生端,害人起事之头,例应绞罪;禁子受赃害人,例应绞死;和尚庙中住贼,知而不报,例应充军;冯吉给信有功,须在陈大勇的名下;萧老儿杀人四口,从前害人不少,例应剐罪。行文发给鄚州一带府县,广捕一党:燕尾子、常七秃子等人。武举被屈,刘大人写本,保补授千总。判毕,折子奏事,将一应人犯收监,等旨正法。刘大人往前察河,再表。



          第九十五回 熊公子钟情窈窕女


    五夜漏声催晓箭,九重喜色醉仙桃。
  旌旗日暖龙蛇动,宫殿风微燕雀高。

    闲言不表,单言乾隆老佛爷五十一年,直隶大名府出的一件公案。大名府原系保定府管,此处有一位大名兵备道,原先做过天津的知县,他可是广西永康人氏,姓熊名叫熊恩绶,年有五旬以外;膝前有位少爷,年二十二岁,名叫熊杰。此书头绪表明。大名道台衙门,有一名皂头,姓段名叫文经,年五十二岁,身后有个拱肩,左眼是个茄皮眼,紫膛颜色,身高五尺,一身本事,暗藏邪术。娶妻汪氏,只生一女,年十九岁,论容貌。真有西子王嫱之貌,昭君杨妃之容,叫在下也一言难尽。

    皂头段文经有一妹丈姓徐,名叫克展,年三十七岁,面目黑色,五短身粗,一身的硬功夫。他就是本府城外八十里张栋村小潭口人氏,在大名道台衙门,身当马快。还有本府城中二人:一名叫张君德,年三十四岁;一名叫刘奉,年三十六岁。俱是民人,都有些武功夫。二人也在道台衙门应役,算是徐克展的户儿。他等俱是大名府匪棍,无所不为之徒。皂头段文经,又立为八卦教,按干坎艮震巽离坤兑之象,引诱那些愚民习其术,大有不好。

    这一日,乃是七月十五日,大名府的城中,大寺院放施食,烧法船,男女老幼,瞧热闹的,就不少。这一晚,公子熊杰身穿便衣,带着两名手下:一个内厮,一个衙役,三人步行出衙,混在人群之内,观瞧热闹。但见游人如蝼蚁不断。不多时,来至甘露寺,熊公子站住,抬头观看。

    熊杰举目留神看:法台高搭上挂灯。九众僧人将经念,法器平敲震耳鸣。台前法船高五尺,长有二丈,上面故事扎得精。越瞧越发人烟广,又见那,孩童手拿各样灯。公子瞧罢一扭项,忽看见,西边站立几个妇人。内中却有一女子,年纪未必有二旬,那一宗,小模样子真难讲,笔下写不尽俏芳容。但见他,杏眼秋波花含露,两道蛾眉可爱人。鼻细悬胆一般样,樱桃小口点朱唇。乌云恰似香墨染,离几步,那宗柔气熏动人。金莲大概有三寸,皆因灯下瞧不真。身穿一件桃红衫,绣花坎肩贴片金。八幅湘裙腰中系,因拿扇,玉腕春葱全看真。别说痴人瞧着爱,佛祖观瞧也动心!熊杰看罢多娇女,他的那,泥丸宫内走真魂。

    腹内暗暗来讲话:“此女闺阃夺尽尊!我熊某,若得此女成连理,方不愧,我父官居二品臣!”熊杰想罢一扭项,眼望着,衙役开言把话云。

    公子熊杰看罢女子的芳容,扭项眼望衙役,开言说:“李升,你顺着我的手瞧:西边纸马铺的台阶上,站立的那几个妇女丛中,那一个穿红的女子,你认得不认得呢?”李升顺着熊公子手,瞧够多时,说:“少爷,你那不知道吗?这就是咱们衙门中皂头段文经的女孩嘛!”公子闻听衙役李升之言,说此女是段文经之女,不由暗暗的欢喜,说:“呀,他父在我衙门中应役,此事有成矣!”想罢,两只眼睛瞟着那女子,越瞧越爱,竟自出神,恨不能立刻就到手。说话之间,天就有二鼓以后咧,法船也烧咧,人也散咧,那几个妇女,带着那女子也回家而去。公子熊杰,这一会如醉如痴,站着发怔。还是内厮说:“少爷,咱们也回衙罢。天也不早咧。”熊公子无奈,这才丧胆亡魂的回家,走进书房坐下,思想段文经之女,一夜无眠。

    次日天亮,起来洗脸吃茶已毕,吩咐小内厮:“快快去把昨晚上跟班的衙役李升叫来,我有话问他!”“是。”内厮答应。

    去不多时,将李升带至书房。李升打千,说:“少爷叫小的,有何吩咐?”熊公子一见,说:“你起来。”复又扭项,望内厮开言讲话。

    熊公子,眼望内厮吩咐话:“来祥快去莫消停!你把苏元拿几个,立等要用有事情。”内厮答应翻身去,不多时,复又回来手托银。公子一见忙吩咐,就势递与那李升。

    公子复又来讲话:“李升留神要你听:今日叫你无别事,就是昨夜那段情。咱俩见的那女子,我熊某,意娶作妾把亲成。此事休禀老爷晓,事成之后再回明。这件事情托付你,段家提亲走一程,任凭他要银多少,不用驳价你就应。你要是,与我说成这件事,重重有赏不非轻。眼下赏的银几两,不过是,来回辛苦饮刘伶。”李升闻听公子话,带笑开言把“公子”称:“少爷只管将心放,我包管,此去一说事就成!”熊杰闻听心大悦,说道是:“既然如此你就快行!”李升闻听答应“是。”他迈步,要到段家说事情。

    不言公子熊杰书房等候回信。单表衙役李升,出了道台的衙门,先把得的苏元换了一锭,到酒铺子里吃了几杯酒。会钱出铺,转弯抹角,穿街越巷,不多时,来至皂头段文经的门首站住。用手拍门,高声问:“段爷在家么?”只听里面有人答话,“哗啷”,将街门开放,原来就是段文经。瞧见是跟熊公子的衙役李升,说:“李头儿,找我有何贵干?暂请里面吃茶。”

    李升说:“特来讨坐,还有话讲。”言罢迈步里走,进书房,分宾主坐下。段家的小厮献茶,茶罢搁盏。皂头段文经眼望李升,讲话说:“李头儿,今到寒舍之内,不知有何话讲?”李升见问,带笑开言,说:“段爷容禀。”

    李升带笑开言叫:“段爷留神请听明:无事不到你贵舍,今日有件喜事情。”文经就问“何喜事?”李升说:“听我从头对你说:只因昨晚盂兰会,还有和尚唪经文。令爱令正瞧热闹,遇见公子闲散心,看见令爱多典雅,大有闺阃淑女风。少爷虽然将妻娶,为人蠢夯文愚蒙。况且无从在任上,他们俩,夫妻不和是真情。公子少年又典雅,才如子建一般同。明年上京去应试,何愁金榜不题名?我今来,特与令爱提亲事,就是那,本官之子熊相公。令爱算是两头大,俱受皇家诰命封。故此大爷托付我,特来商议这事情。晚生一来讨示下,二则道喜与尊翁。”李升言词还未尽,段文经,带笑开言把话云。

    列公,俗语说得好:“面无喜色休开店,不会说话别作媒。”李升说的这些话虽好,怎奈段文经性暴心直;再者,他在大名道的衙门,当一个皂头儿,也算是个人物。到今日,一听李升之言,说熊公子要他女儿作妾,不由心中动了点气:“李伙计住口。难道咱们在一个衙门当差,你还不知道吗?我女儿已经有了婆家咧!劳你的大驾,回去谢少爷的美意,你就说我女儿有了婆家,眼前十月初头,婆家就要娶。这件事,断难从命。李头儿替我美言就是了。”李升闻听段文经之言,好像小孩儿失了妈--一点想头无有咧!无奈站起身形,向外而走,说:“失陪,失陪。”皂头段文经,连送他也没送,家中闷坐不表。且说李升灰心丧意,迈步就走,放开两条报丧腿,不多一时,来到衙门,径进书房。熊少爷一见李升回来,吃着饭就问:“李升,那件事怎么样了?”李升闻听公子之言,不由长叹一声,说:“少爷容小的回禀。”李升开言先叹气:“少爷在上请听明:小人遵奉公子命,立刻去见段文经。对他言讲那件事,谁知文经更不从。他说是:『他的女儿已有聘,叫我重婚万不能。世上万般须要理,你回去,告诉公子早歇心。他若仗父来胡闹,有本事,叫他父子撂考成。段某大名是人物,财势岂能动我心?别说他是道台子,就是那,总督之儿也稀松!』”李升一句加几句,窝挑是非在其中。这李升,只恨文经无名动,他的重赏变成空。熊杰闻听前后话,羞恼成怒动无名。只顾今日信此话,下回书,大名城中土变红!



          第九十六回 仗权势买盗攀窝主


    公子熊杰,闻听李升之言,气了个目瞪痴呆,暗说:“好一个段文经!就是你这么一个人物的皂头,这样狂妄,竟敢小视于我?等我慢慢和你算帐!”想罢,开言:“他既不应,罢了。你歇着去罢。”“是。”李升答应,退出不表。

    且说熊公子,赌气子饭也不吃咧。小内厮来祥一旁开言,说:“少爷,这件事情你那不用生气。要依小的想,李升是个蠢笨人,到处不会说话。再者,皂头段文经也未必瞧得起他。

    这件事,依小的:少爷竟把段文经传来,以礼相待,然后再言此事,大略他再无不应之理。何用少爷生气?”

    内厮说罢前后话,公子闻听长笑容,口中连连说“很好,倒是你的话语通。你就出去看一看,段文经,可来伺候在衙中?若在外边将他请,你说我,书房立等有事情。”

    内厮答应向外就走,越过宅门又外行。来至大堂忙站住,举目留神看分明。皆因是,七月佳节天还热,众人避暑把凉乘。马步三班全在此,伺候道台理民情。段文经,虽然心中生闷气,只得也得进衙中。内厮一眼来瞧看见,说道是:“公子传唤段文经。书房等候有要事,快些跟着我一同行。”皂头答应心犯想,腹内说:“定为方才那一宗!”

    内厮前边来引路,后跟着,大名皂头段文经。二人同把宅门进,这一来,勾起风波大事情!小内厮来祥,将皂头段文经领进宅门,带至书房。段文经见熊公子,先打了个千,然后在一旁站立,说:“少爷叫小的,有何吩咐?”公子熊杰,闻听皂头之言,满面是笑,说:“段头儿请坐,我有话讲。”文经说:“少爷在此,小的焉敢讨坐?”

    公子说:“你我非同小比,但坐无妨。”文经告坐,这才坐在下首。内厮在旁带笑,眼望段文经讲话。熊公子,眼望文经来讲话:“段头留神你是听:传你不为别的事,听我从头对你云:昨朝乃是七月半,熊某出衙看荷灯。走到甘露寺前站,则见那,游人如蚁一般同。

    熊某就把法船看,还有和尚念经文。看罢多时回身走,见那里,两边站立几钗裙。却是令正与令爱,大概也是去散心。令爱大有淑女意,端庄典雅不轻狂。不怕段头你见笑,要比上,我的拙荆强万分。当家事务全不会,不晓梁鸿孟光情。在下每每生怨恨,悔不来,生米已将饭做成。昨晚瞧见你令爱,真乃闺阃夺尽尊。熊某不由生妄想,意娶淑女到衙中。不敢教令爱身作妾,两头为大理上通。熊某侥幸登金榜,诰命夫人令爱擎。因此上,特请你来当面讲,可以行来不可行?”皂头闻听忙站起,说道是:“公子留神在上听:方才细听少爷话,抬爱我父女岂不明?内中却有一件事,小的回禀公子听:奈因小女于去岁,已有婆家定朱陈。眼前十月就要娶,少爷想,怎将一女许两门?小的虽然如草木,人间大理岂不明?越礼之事焉敢做?少爷要体小人心。”文经说罢要告退,忽听那,公子熊杰把话云。

    皂头段文经说罢,就要告退,转身往外走。熊公子一见,赶上前去,一伸手,将文经的袖拉住,说:“我还有话讲。”段文经一见熊杰如此光景,一团的走马色,都上了脑袋咧!恨不得要玩段文经。明公想理,你叫段文经脸上怎么下得来?说:“少爷好不明道理!爷现做着皇家的命臣,三品之官,少爷如何这样胡为,岂不令人耻笑?别说我女有了婆家,就是无有婆家,本地之官,也娶不得民间之女。大清国律,你竟不明,终究老爷的前程,扔在你这败子的身上!”说罢,使劲一摔,“咕咚”一声,将熊公子摔倒在地,皂头段文经气愤愤竟自出去了!

    小内厮来祥一见公子倒在地上,不敢怠慢,跑上前去,将公子扶起。熊家的少爷,这一会羞恼成怒,坐在椅子上面,只说:“令人可恼!好一个段文经,我要不了你的命,誓不为人!”

    小内厮也在一旁开言,说:“这件事,难怪少爷生气,真正令人可恼!”小内厮言还未了,只见公子带怒开言,说:“来祥儿,你瞧,我要不叫段文经赶着把他女儿给我送了来,我就白叫熊公子咧!”二人正在说话之间,忽见从外边跑进一个小门子来,说:“老爷来咧!”且说大名府道台熊恩绶,才吃完早饭,闲暇无事,到书房闲坐。刚然走进书房,瞧见公子面带怒气未消,恩绶就问:“我儿因何生气?”公子见问,正对心病。

    熊杰听见他父问,正对心怀把话云,开言不把别的叫:“父亲大人请听明”话要烦絮人不爽,唠叨焉能美古今?熊公子,已往从前说一遍,熊道闻听自沉吟。公子复又开言道:“文经说话好欺人!允亲不允全有限,他不该,毁骂官长儿父亲。他说『清官生孝子,贪官定养忤逆根。你这狗子真可恨,要把有夫之女硬提亲。你家老爷反缝眼,拿我段某当何人?』还有许多恶言语,如不信,父问来祥便知闻。”熊道闻听前后话,不由心中动无名。眼望来祥说“可是?”内厮回答“是真情。”贪官闻听越动气,说道是:“来祥快去叫李升!”内厮向外急急走,不多时,叫进勾死鬼一名。先给道台将安请,然后平身一旁存。熊恩绶,座上开言来问话:“李升留神听我云。”

    熊道台座上开言说:“李升。”“有,小的伺候。”恩绶说:“昨晚你跟了你少爷去看荷灯,你少爷瞧见本衙皂头段文经的女孩儿,心中喜爱,今早差你去到段家提亲,段文经不允,是真吗?”李升说:“是真。小的焉敢撒谎?”熊道台又问:“你可知道,他的女儿可真有了婆家无有呢?”李升说:“这件事,那是段文经推脱。前者本月初十日,在酒铺里,他还托我小的『替你小侄女儿找个婆家』,难道说三五天的工夫,就说定了吗?连小的也不信。”熊道闻听,点头说:“你歇着去罢。外面不要言讲此事。”“是。”李升答应,转身而去,不表。

    且说熊道闻言,眼望他的祸根,开言讲话。

    熊恩绶,眼望公子将儿叫:“不必着急听父云:为父与你定出气,管叫文经活不成。”熊道说罢一扭项,眼望着,跟他的长随把话云:“近前伏耳听仔细,照言而行莫消停。上月拿的那一案,劫抢银鞘人四名,叫他们,拉出文经是窝主,老爷择轻他们罪名。快到监中对他们讲,或是应来或不应。”内厮答应口说“是。”迈步翻身往外行。

    去不多时来得快,走进书房带笑容。说道是:“小的去对他们讲,俱各愿意拉文经。”熊道闻听心大悦,吩咐伺候莫消停。内厮答应又往外跑,来至那,堂上站住语高声:“三班六房全伺候,老爷升堂办事情!”外面众人齐答应,内中却有段文经。不言皂头大祸到,单表内厮向外行。登时又到书房内。见了那,道台打千回禀明。熊道闻听忙答应,急迈步,出了书房往外行。内厮相随在后面,穿门越户好几层。这才来到大堂内,内厮忙去闪屏门。熊道走入暖阁内,坐下了,贪赃受贿不法人。衙役喊堂两旁站,熊道开言把话云:“快提上月拿的案,打抢银鞘四个人!”下役答应不怠慢,翻身一直奔监门。走不多时来得快,索套绳拉四个人,一个个,垢面蓬头恰似鬼,五短三粗相貌凶。

    带至当堂齐跪下,差人回话一转身。熊道点名开言叫:“头一个,刁恺留神要你听:你等所偷银共两,何人主使你等行?”刁恺见问将头叩:“太老爷留神仔细听:要问哪个是窝主?就是那,老太爷府内皂头段文经!”刁恺刚说一句话,这不就,吓坏了大名府杀官劫库的人!



          第九十七回 救义兄克展聚同盟


    列位明公,大名府道熊恩绶,也不用三推六问,劫银鞘的大盗,也不用三拉两扯,一张口就把段文经拉出来咧!怎么说呢?这是他们搭就的活局子,熊恩绶要拿皂头段文经与他儿子出气,书里言明。且说熊道台在座上,闻听刁恺的言词,不由得满心欢喜。眼望刁恺讲话,说:“此话是真么?”刁恺说:“小的之言,千真万真。太老爷如若不信,叫过他来,当面一对。”熊道闻听,上面吩咐:“快带皂头段文经!”这众人明知是邪火,不敢不遵依。不多时,将皂头段文经带至了当堂,跪在下面。劫银鞘的大盗刁恺,一见他们的原拿皂头段文经,一齐开言,说:“阿段大爷,自从分去那抢布客的那一宗银子,至到而今,总未会面那!”皂头文经一见习恺将无作有,说出这片言词,也明白了八九。 

    段文经闻听刁恺话,不由气壮眼圆睁,用手一指骂刁恺:“无义之贼要你听:将无作有拉扯我,实指望,好把你们罪择轻。你们要,仿学玉杯那件事,张全比作段文经!”

    皂头之言还未尽,熊恩绶,座上开言把话云,用手一指声断喝:“尔等不可乱胡云!段文经:刁恺说你是窝主,唆使贼盗劫库银。此事你有何分辩?一字虚言定不容!”段文经,明知此事要吃苦,口吐莲花脱不能,无奈只得将头叩:“太老爷留神在上听:小的并无这件事,焉肯擅自就为贼?这就是,贼咬一口入了骨,太老爷,秦镜高悬断分明。”皂役言词还未尽,熊道冷笑两三声:“倚仗惯役能巧辩,你把本道当何人?不动大刑焉肯认?抄手问事那个应?”熊道说罢一席话,忙吩咐:“快看夹棍莫消停!”左右答应一声喊,登时间,拿过萧何汉代刑。下役将夹棍取来,当堂一撂,响声震耳。熊道台上面开言,说:“把段文经夹起来再问!”“这!”齐声答应。动刑人跑将上来,将皂头段文经按倒在地,拉去鞋袜,扔在一旁,将他的两腿入在木棍之中。熊道台吩咐:“拢绳!”“这!”齐声答应。左右将绳一拢,只听“咯吱吱”夹棍响亮。

    在位明公:要是别者之人,这一夹棍,就给了他咧!这可不能。怎么说?上回书愚下就表过,皂头算是八卦阵的教主,一身的功夫,还有点邪术。倚仗这两宗,他焉能怕夹棍?总而一言,真是面不改色!熊道台一见段文经不招,不由心下为难。段文经,一连接了三夹棍,面不更色令人惊。喜坏马快徐克展,暗把“大哥”-叫二声:“也不枉,八卦教中你为首,真有仙艺在其中。我们若不将你救,过后人言不好听。”徐克展,胸中起了不平意,熊道举家活不成。在位明公细想理:这件事,谁是谁非谁不公?也是熊道该如此,前生造定岂能容?倚仗官势行霸道,逼反那,徐克展与段文经。按下后事且不表,单说熊道人一名。公位上,瞧见文经将刑挺,三夹棍,并无“哼哈”喊一声。熊道上边把“忍贼”骂:“你今不招万不能!”段文经,明知他为那件事,就是哀告也白费工。堂下边,闭目合睛总不语,任你要用那般刑。熊恩绶,座上开言忙吩咐:“卸去刑,将他收在监禁中。明日早堂再审问。”下役答应不敢停。跑上前,卸去刑具一旁撂,搀下皂头段文经。熊道也把堂来退,散出公门应役人。

    熊道退堂,众役散出。皂头段文经的妹丈马快徐克展,眼望他手下的两个户儿,一个叫张君德,一个叫刘奉,向他二人讲话,说:“你们哥俩,赶未时以后,到咱们教头段大哥家,有话讲。”二人答应而去。且说马快徐克展,出了道台衙门,一直就奔他大舅子段文经住处而来。穿街越巷,不多时,来至段家门首。也不用叫门,直往里走。怎么说呢?一来他与段文经是骨肉至亲;二来他的家住在大名府城外,在下上文书表过,他的住处那个庄,地名叫张栋村小潭口,离大名府城八十里。明公想理,徐克展在大名府应役,还能够常家去吃饭吗?

    要讲他的本事,真可能散衙回家吃饭,吃了饭再回来,到大名府该班,可也不为能事。所以他竟自不敢回家,怕的是招风。

    所以逢该班的日期,就在大舅子段文经家吃饭。明公想理,他与段文经又是至亲,又算一家人,何用叫门通报?所以才径进去。走到上屋里,见了他的大嫂子汪氏,也不顾坐下,说:“大嫂子,不好了,祸从天降!”徐克展,面带惊慌开言叫:“大嫂留神仔细听:也不知,熊道因为那件事?买盗相攀段文经。我哥当堂不招认,熊道台,连夹三次入狱中。瞧光景,熊道成心要作对,不知因为何事情?”汪氏闻听尊“妹丈,其中就里你不明。

    昨日晚刻起的祸,皆因为,带你侄女去散心。甘露寺前瞧热闹,许多和尚念经文。偏偏遇见熊公子,带领跟班人二名。他也是,庙前为看盂兰会,瞧见你侄女段瑞平。回衙差人提亲事,妹夫想,已许婆家焉能应?大料为的这件事,熊道台,才昧良心越理行。”汪氏言词还未尽,徐克展,一腔怒气把心攻,大叫一声“气死我!”“贪官”连连骂二声:“原因这事行毒计,纵容狗子乱胡行!倚官强霸有夫女,怪不得,买盗相攀段文经。我要早知这件事,方才衙门就不容!这宗贪官真可恨,留下倒是一祸根。瞧起来,狗官狗子心不死,只怕全家难脱身。”克展说到这句话;吓坏了,汪氏母女两个人,浑身一齐筛糠战,面目焦黄似淡金。克展说:“嫂嫂侄女心别怕,讲不起,事到临头难顾生。”克展言词还未尽,听见那,外面“拍拍”人叫门。

    徐克展言还未尽,只听外面有人叫门。克展闻听,眼望汪氏开言,说:“嫂嫂,这定是张君德、刘奉他们俩来咧。你那快打发人将他们二位请进来,我还有话讲。”汪氏闻听,望家中小厮说:“你快些出去看看,要是你张三叔、刘七叔,只管请进来。要不是,问他找谁的?”“是。”小厮答应而去。

    不多时,将张君德、刘奉二人领进房中。徐克展一见,说:“二位老弟,来得正好。我这正与嫂嫂言讲咱大哥之事。”话不重叙,徐克展就把汪氏告诉他的话,他又告诉张君德、刘奉一遍。二人闻听,说:“这还了得?令人可恼!”张君德先就开言,说:“徐哥,事已至此,但不知你有什么主意?怎么样而行?”徐克展见问,说:“二位老弟请坐,听我言讲!”

    他两个,闻听齐坐椅子上,侧耳留神仔细听。徐克展,眼望张、刘尊“二位,老弟着意要听明:咱与段哥非别比,又是一教又是一盟。你我若不将他救,有负神前结拜情。

    他今误遭贪官害,就是那,穷人闻听也不能平。何况你我同结义,咱要是,袖手旁观落朽名。二位依我愚拙见,今夜三更进衙门。各把钢刀带进去,先杀贪官眷满门。然后再去劫牢狱,救出文经一个人。再杀相攀四贼寇,余剩下,别者之人全去刑。他们岂有不要命?帮助咱,斩关夺锁救出城。”二人闻听说“有理,就是如此这般行!”他俩说罢全站起,各找刀一口,要进衙门,去杀贪官满共门!



          第九十八回 杀赃官马快报仇冤


    张君德、刘奉二人,闻听徐克展之言,二人站起身来。徐克展-见,说:“二位老弟,休要莽撞,眼时去不得。别说你我三人,就有三万人,也难杀熊道台的举家!那时被他知觉,反为不美。此时天气才黑,莫若等夜静更深,你我带兵刃,暗地而去,越墙而过,溜进内院,拨门而入。如此而办,方能有成。二位老弟,还有一件事情:道台手下,有一名长随,名唤吴连升,身上也有点武艺,今年二十四岁。他也赖着算是官亲,皆因他姐姐给熊恩绶做二房,故此他才在内院东厢房住着。未杀熊道台,先杀了这个狗男女,省得他出来,又要多事。”张君德、刘奉二人闻听,说:“此话有理。”

    他三人,说话之间天将晚,段家小厮秉上灯。汪氏早备酒共饭,一齐归座饮刘伶。张、刘并不闹客套,三个人,酒不多饮是实情。登时饭完家伙撤,忽听外面定了更。眼下就杀熊恩绶,三人齐出院当中。他大家,不多一时出屋内,望上看,克展、张、刘吃一惊:一轮明月清又亮,好似白昼一般同,行刺就如将贼作,明月当空怎敢行?克展不由一声叹,眼望张、刘把话云:“你我三人失检点,忽略这件大事情。昨日晚上盂兰会,今日晚,玉兔精足分外明。想是文经该如此,狗官不该丧残生。”说话之间锣两棒,路上断绝人往行。三人正在为难处,真奇怪,一片乌云把月蒙,霎时恰似黑锅底,淋淋漓漓带雨星。徐克展,张、刘一见心大悦,满面添欢长笑容!

    列位明公,这件事也是个天意该当如此。徐克展等三人,要杀熊道台的举家,好救段文经,正愁着明月当空,不敢前去,忽然间来了一块乌云,把一轮明月掩住,霎时间阴得好像黑锅底一般。徐克展、张、刘三人一见,心中大悦,并不怠慢,连忙都将长衣脱去,每人都穿上绑身小袄,一条线带杀腰,靴子脱下,换上薄底快靴,足青布的单套裤,手巾勒头,每人各找钢刀一口,暗藏身边。诸事已毕,徐克展眼望汪氏讲话。

    徐克展,眼望汪氏尊“嫂嫂,仔细留神听我云:我们去把官衙进,你们收拾莫消停。等我们,杀官救哥出牢狱,咱们一齐好出城。”汪氏回答说“知道,不用妹夫细叮咛。杀死狗官将仇报,就死黄泉也闭睛!”徐克展,一同张、刘往外走,小厮随后开放门,送出三人将门闭,小厮进去不必云。再讲张、刘、徐克展,各把钢刀带在身。一直径奔后街上,耳目分外留上神。穿街越巷来得快,径奔道台他衙门。他三人,路见不平行此事,要杀贪官把帐清。三人一路不敢慢,唯恐人听走漏风。一里之遥来得快,瞧见公衙眼下存。只听里面更鼓响,铜锣连打整三声。三人走至墙根下,侧耳留神仔细听。寂寞无声人睡定,后来又,细听堂鼓打不鸣。徐克展,悄言低语来讲话:“二位老弟仔细听,趁此夜静无人晓,你我快些进衙中。就从此处月墙过,这是箭道少人行。”张、刘二人说“有理,徐哥之言理上通。”三人说罢不怠慢,“嗖嗖嗖”,纵在墙头上面存。轻轻跳在流平地,蹑足潜踪往里行。这是天意该如此,道台衙门土变红。三个人,连忙就将箭亭上,一旁穿过又前行。绕过书房朝东拐,二堂穿过到宅门。三人站在宅门外,侧耳向里细留神。听够多时无动静,徐克展,悄语低言把话云。

    徐、刘、张三人,在宅门以外听够多时,里边并无一点动静,全都睡熟。徐克展低言向张、刘二人讲话,说:“咱们进去,须得先奔东厢房,先杀了长随吴连升,然后再杀贪官,方保无事。若不然,进去先杀贪官举家,惊醒吴连升,他必出来动手,那时反倒误事。”刘、张二人闻听,说:“此话有理,事不宜迟,咱就进去动手!”

    他三人,说罢之时不怠慢,一齐越墙进宅门。俱各钢刀擎在手,来到那,东厢房外站住身。侧耳留神听详细,只听房内打呼声。徐克展,听够多时不怠慢,走上前去手推门。

    也是长随该命尽,前生造定刀下坑。门并无关是虚掩,心中想:谁敢胆大偷官亲?书里言明不多叙,单表克展姓徐人。甩手一推门开放,三人俱各进屋中,赶上呼声着刀剁,长随一命赴幽冥。这正是,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明。三人房中摸一遍,除死并无有活人。这才转身向外走,要杀能杰把恨伸。走至门前用脚踹,心中想:杀了长随不怕惊。“喀嚓”一声门踹掉,徐克展,手举钢刀闯进门。留下张、刘在外守,克展一人去行凶。他知公子睡觉处,到牀前,伸手来抓色大的人。马快徐克展,先杀了会武艺的长随,心中不怕咧,故此厢房踹门,门外留下张君德、刘奉把守,恐怕有救应。

    且说公子熊杰,刚然睡着,忽听门响,惊醒向外一看,影影绰绰,见一人手提钢刀,直奔他来。说声“不好!”往牀后一滚,早叫徐克展一伸手,揪住咧!说:“我把你这色大的狗子!你往那里走!仗你父的官威,强要霸有夫之女,今日狭路相逢,管叫你有威难使!”言罢,手起一刀,将人头剁下,一松手,死尸倒在牀上。这时候,把个小内厮惊醒,吓得说不出话来咧!就像杀猪的一般,徐克展一见,怕的是他嚷出来,反倒不好,回手一刀,将小内厮来祥也杀咧。

    在位明公想理,徐克展踹门而入,又搭着小内厮哭嚷,这个响动也就不小咧。因此才上房中惊醒道台,熊恩绶打梦中就惊醒,吃了一惊。

    熊恩绶,睡梦之中来惊醒,侧耳留神仔细听,听够多时无动静,高声开言把话云。他说道:“快把灯烛来点上!”堂屋中,来祥的妈妈应一声。立刻起来将灯点,熊道开言把话云:“你拿灯,快到少爷那屋看,问问他嚷主何情?”

    仆妇答应说“知道”、连忙端起蜡扦灯。开开隔扇向外走,一磴磴,走下台阶到院中。刚才要奔西屋去,忽然跑过人二名。不说长来不道短,张君德,手快先就下绝情。只听“喀嚓”一声响,老婆子,“哎哟”“咕咚”倒在平。手中蜡扦扔在地,只听“当啷”响一声。熊道着忙吃一惊:“大概院内有强盗!”连忙穿衣下在尘。打墙上,摘下腰力擎手内,左手拿灯往外走,一直径出上房门。刚下台阶未站稳,跑上君德与刘奉。二人揪住熊恩绶,高声开言把话云:“徐哥快些出来罢,我们俩,拿住了害民的贪官一个人!”



          第九十九回 大劫牢血洗大名府


    话表道台熊恩绶,左手拿着蜡扦子,右手拿着腰刀,出上房门,刚下台阶,还未站稳,被张君德、刘奉赶上前来。张君德先揪住熊道台拿刀的那只右手,刘奉一把揪住他的前胸,二人这才高声讲话,说:“徐哥,快来罢!我们俩拿住贪官咧!”

    且说马快徐克展,西厢房中杀了公子熊杰、内厮来祥,刚要出门,奔上房去杀熊恩绶,忽听当院中的张、刘二人说:“徐哥,快来罢!贪官被我们拿住咧!”徐克展闻听,满心欢喜,并不怠慢,连忙跑出西厢房,来至当院,见熊道台被张、刘二人揪住。徐克展一见贪官,心中好恼!

    徐克展,一见熊道心好恼,不由两眼赤通红,用手指定熊恩绶:“贪官留神要你听:官至三品民公祖,你为何,纵容狗子乱胡行!强霸民间有夫女,买盗攀赃段文经。狗官拍心自己想,可你行来不可行?我徐某,路见不平来杀你,与大名,除却一害是真情!”熊道才要来分辩,徐克展,手起刀落下绝情。只听“喀嚓”一声响,熊道左膀中钢锋,“哎哟”一声倒在地,钢刀蜡扦扔在尘。一连又剁五六下,熊恩绶,魂归广西永康村。这是他,官至三品落的结果,横死难入祖坟茔。劝君不可仗财势,正直公道鬼神钦。按下闲言不多叙,再表行凶三个人。杀了熊道心不死,他们齐奔上房门。走进屋,道台美妾也杀了,除此再无活着人。三人这才出了气,徐克展,眼望刘、张把话云。徐克展眼望张、刘,说:“二位老弟,咱们将贪官举家杀尽,趁此快到监中,将大哥文经救出,再杀了那相攀的四个狗男女,然后把合监之人,全去刑具,叫他们暂且帮助杀出城去,再作主意,或奔那一方。”张、刘闻听,说:“徐哥言之有理,事不宜迟,咱就此前去!”

    三人说罢,并不怠慢,齐到院中。徐克展一猫腰,将死道台那把腰刀拿在手中,等着救文经出来,好给他使。三人这才开了宅门,向外而走。刚过二堂,打外边打着花点,嘴里还带着唱的是《李渊辞朝》的梆子腔,原来是个打更的,名叫王瞎虎,皆因他是一只眼,外人送了他个外号,叫“王瞎虎”。且说王瞎虎唱着打着和徐、刘、张三人走至一处,王瞎虎慌忙站住,拿那个好眼往对面一瞧,“你”一个“你”字无从出口,早被徐克展赶上前来,手起刀落,“喀嚓”“哎哟”“咕咚”,倒在地上。梆子也扔了,自今以后,打更的这笔帐勾了。徐克展、张、刘三人杀了更夫王瞎虎,一齐又向外走出外宅门,越大堂,径奔监中来了。

    他三人,杀了更夫王瞎虎,径奔监中救文经。道路全知不用问,皆因他,三人应役此衙中。穿门越户不必讲,瞧见囚房眼下存。徐克展,上前拍门叫禁子,里面问“外边是何人?”克展回答说“是我!”王三听出是马快声。他心想:必是奉官来到此,听准声音就开门。克展一见不怠慢,手中刀,搂头就剁下狠心,“喀嚓”一声着了中,禁子王三倒在尘。三人迈步往里走,齐奔囚房那座门。拧锁撕封扔在地,牢房内,进来杀官三个人。站在当中高声问:“段哥你在那边存?”段文经,正在监中生闷气,忽听人声把眼睁。瞧见张、刘、徐克展,人人手内把刀擎。皂头文经说“不好,来头不祥了不成!”

    皂头段文经正在监中闷坐,猛听人声讲话说:“段哥在那一块呢?”文经举目观瞧,见他妹夫马快徐克展,还有张君德、刘奉,个个手擎钢刀。段文经一见,来头不祥,无奈何,开言说:“三位老弟兄,来此何事?”三人闻听,留神细看,却原来在西南角上土地芦席而坐。徐克展与刘、张二人,后跟紧行,几步来至文经的跟前站住,说:“小弟们救护来迟,望乞宽恕。”

    说罢,一齐动手,将段文经刑具打去。徐克展然后又把杀熊道台一家,还有更夫、禁子二名前前后后,告诉了一遍。段文经闻听,吓了他个目瞪痴呆,暗暗跺脚!
 
    段文经,听罢克展前后话,暗暗跺脚手捶胸,说道是:“老弟们虽然将我救,这祸惹得不非轻!衙头杀官为大逆,全家该斩祖坟平。事到而今讲不起,老弟们,跟我先杀贼四名。劣兄至此无其奈,不行辜负老弟心。”徐克展,口内开言“这才是,丈夫须当如此行!”马快克展闻此话,忙递过,熊道台腰刀与文经。皂头伸手接过去,竟奔刁恺人四名。到跟前,不说青红拿刀剁,四名贼盗丧残生。段文经,这才出了胸中气,手擎钢刀把话明。眼望监中众囚犯,说道是:“列位留神仔细听:段某误被贪官害,倚仗官威乱胡行。纵子要霸有夫女,熊恩绶,买盗相攀我文经。

    多亏段某三兄弟,心怀仗义抱不平。暗进宫衙去行刺,杀死那,贪官举家人几名。我们也难在大名府,眼下要出这座城。暂奔他乡养锐气,然后再图大事情。列位若肯一同走,快答言,强如受罪在监中。”文经言词还未尽,只听那,众犯开言把话云。

    皂头段文经,言还未尽,只听满监中乱嚷。这边说:“我愿意帮助段爷一同出城!”那边说:“我们也情愿拔刀相助,死而无怨!”段文经闻听监中众犯之言,心中欢喜,眼望众人,讲话说:“既都愿帮助段某,不用嚷。”复又一扭项,说:“三位老弟,快些将众位的刑具打去!”徐、刘、张三人答应,齐都动手,不多一时,三人把刑具全都打去,各抓兵器,也有拿不拉子的,也有打窗户的,未出监先乱闹了一回。监中总有余者的牢头、禁子,瞧见这宗光景,哪一个敢来相拦阻挡送命?

    且说文经、徐克展、张、刘四个人,查清监中囚犯,一共五十三名,连他们四个算上,共总五十七人。这一起子囚犯,跟定段文经杀出牢狱。

    段文经,带领囚犯出牢狱,一齐要离大名城。衙门纵有人知晓,谁敢出来自送生?段文经,当先引路头前走,后跟囚犯五十三名。一直杀出衙门去,穿过辕门向东行。

    拐弯复又朝南走,段文经,想起妻女好伤情!有心带领去避祸,犹如幌子一般同。欲待扔下妻共女,又恐怕,被人拿去落污名。左右为难无主意,仰面长嘘叫“苍穹,文经虽然当皂役,并未昧心越理行。为何今朝遭此事?家破人亡顷刻中!”文经思想走得快,来到了,自己家门把话明。眼望刘、张、徐克展:“三位老弟仔细听:带领众人门外等,愚兄暂且到家中。你们那,嫂嫂侄女难相顾,段某唯恐落污名。等我进去行决断,丈夫做事要心横!”段文经,说罢众人齐答应,再整皂头段文经。手擎钢刀向里走,登时进了上屋中。瞧见那,瑞平汪氏妻共女,不由一阵好伤情!他把那,杀官劫狱说一遍,眼下逃灾要出城。

    汪氏闻听尊“夫主,此事不必你为难。我母女,鞋弓袜小难行路,倘被人擒你落污名。儿夫的钢刀借与我,见决断,就是你行也放心!”文经闻听长嘘气,无奈何,他钢刀递与结发人。汪氏接刀未拿稳,段瑞平,伸手抢刀项上横,只听“哧”的一声响,自刎佳人段瑞平!汪氏一见不怠慢,跑几步,照定东墙下绝情。按下段家正离散,只听那外面吵吵了不成!



          第一百回 为逃命黑夜夺城门



    话表段文经之妻汪氏,见女儿段瑞平自刎而死,他也就一头撞死在地。皂头段文经见妻女已死,才要举火烧房,忽听外面人声喊叫,闹嚷嚷。他只当是有人报官,官府领兵前来捉拿他等。

    列公,当此时,无从报官?众位想理,这要是白昼出这件事,别说他二个人,就是三百人,也杀不了熊道台的举家。因为在半夜之间,出其不意。虽然报官,官府也得半天的工夫呢!

    大名府城中武职之内,算是副将为首。这位协台,是本京的旗官,姓富,富大老爷。及至这个信报到协台的衙门,富老爷慌忙起来,赶着派兵传人。这刚知道信,段文经早出了狱咧!所以才派兵,后赶捉拿,并无堵在衙门之中。书里言明。

    且说段文经,见妻女已死,刚要举火烧房,忽听门外喊叫连天。文经也顾不得放火,手提钢刀往外跑,来至门外,留神观看段文经,跑至门外留神看:不是官将与官兵。却是监中众囚犯,硬抢街坊金共银。外带各自找兵器,预备好去闯城门。文经一见说“不好!快些趁早出大名!”众贼闻听不敢扭,一齐都,跟定文经向前行。穿街越巷无人挡,留神看:大名南门眼下存,来至跟前就动手,砸锁抽闩要开城。更房内,惊动门军人几个,千总一员叫张宾。一齐跑出声断喝:“什么人,硬敢半夜弄城门!拿住送到衙门去,难逃刀下丧残生!”千总张宾言未尽,众犯中,进出一个把刀抡,照定千总只一下,冷不防,一刀正中那张宾,“咕咚”倒在尘埃地,吓坏手下众门军!全都四散逃性命,哪个敢来挡城门?众贼人,不多一时砸开锁,抽闩闪放两扇门。文经领头朝外走,后跟亡命众犯人。刚出大名城一座,只听见,人声吵吵海沸同。原来是协台发人马,带领本营绿旗兵。还有知县与知府,番役捕快多少名!灯球火把如白昼,后边相追来得凶。早来半刻全拿住,焉能跑脱段文经?瞧起来,一饮一啄皆前定,生死迟早岂能更?今日要拿不住徐克展,陈二府,要升知州万不能!何人来抢大名府?八月十六暗行兵。按下后事说眼下,再把那,众多贼人明一明。

    大名协台富大人的兵,晚来了一步,段文经等刚然出城。

    人马早来半刻,省了事咧!此乃是个定数。因此罣误多少官员!

    闲言不表。单说大名协台的兵丁衙役、文武官员,赶至南门,段文经已走出城去了。富大人一见,眼望合城文武,开言说:“贼虽然出城,料着去不能远,必须要赶上拿回,你我的考成还保任一二。”众文武闻听富大老爷之言,说:“须此而办!”说罢,一齐赶出大名府。官兵番役打两路分头上去,将段文经等围住在居中。

    众官兵,随后而来真厉害,赶上重犯段文经。不容分说往上裹,将逆匪,切切围住正居中。逆匪岂肯白受死?以死相拚是真情。囚犯兵丁乱动手,还有公差人数名。众囚犯,一来缺少好兵器,二来胆怯怕官兵,不多时,五十三名全拿住,就剩皂役人四名。段文经,虽然五十单二岁,一人可挡数十兵。还有马快徐克展,三十七岁在年轻。两手能端八百力,捕盗拿贼谈笑中。大名远近全知道,到后来,乾隆佛爷将他审,问他十声九不应。太上皇帝龙心恼,赏了他,一百嘴巴加劲楞。然后又夹三夹棍,徐克展,并无“哼哈”是真情。刑部的嘴巴挨一百,两腮旁又不肿来又不青。腿上挨了三夹棍,非比州县那般刑。此乃是,刑部之中的“哈吧狗”,檀木做就令人惊。这样夹棍挨三下,伤点皮肉万不能!并非在下来撒谎,大概都知这事情。按下后事且不表,再把那,克展、文经明一明。

    且说段文经、徐克展、张君德、刘奉四人,被大名府的官兵围位,四人奋勇,一齐动手,杀出重地,倒伤了一员把总、十数个官兵,漏网脱逃而去。

    上回书说过,此夜是七月十六,明月被云遮住,好似黑锅底一般。到此时,爽利倒下起雨来咧!天又黑,雨又紧,难以追寻。大名府的文武官员,无奈何,带领番役兵丁,押解拿住的五十三名囚犯,回大名不表。

    单讲段、徐、刘、张四个人,从官兵之中,舍命杀出,趁此天黑无月之间,带着雨,向西南落荒而跑。按下四贼逃性命,再表大名众官员。带领兵丁与衙役,押解囚犯五十三名。一齐回转大名府,要到那,道台衙门验审明。二里之遥来得快,进了大名南正门。大名知府开言道,眼望协台把话言:“眼下拿来众囚犯,我等好去带入监。查明道台尸共首,这件事,必须保府递报单。”副将闻听说“有理,年兄之言倒可行。”说话之间来得快,十字横街在跟前。靳知府,领着衙役与囚犯,回衙门,好把众犯收入监。协台知县千把总,都司守备一品官,齐奔道衙来得快,大名协台,眼望知县把话言。

  大名府的协台富老爷,眼望知县,还有手下的都司、守备、千把等官,讲话说:“咱们进去,须得仔细查清。”协台富老爷一言未尽,见知府靳老爷也来了,慌忙下了坐骑。知府眼望协台讲话,说:“兄弟业以将方才拿回的那五十三名囚犯,加重刑,全都入监。另外多派差人看守,等禀明保定府,刘大人制台的回文一到,咱也好遵批而办。”富协台闻听知府靳老爷的话,说:“好,年兄的话就是。”说罢,他们一齐向熊道台的衙门里面而走。

    衙役兵丁提灯,引路前行,一直的进大门,走仪门,穿大堂,越二堂,这才到了尽里边熊恩绶的住宅。协台、知府、知县、都司、守备、千总、把总等官,还有文武两下里的衙役、兵丁,手执明灯,各屋照看。众文武,手下执灯各屋照,观看熊道死尸灵。原来杀死在当院,旁边扔着蜡扦灯。还有个妇人也被害,院中算是人两名。东厢房,杀死一人牀上躺,却是官亲吴连升。

    西厢房杀了熊公子,来祥也在刀下坑。上房杀死一少妇,却原来,熊道之妾吴秀红。一共杀人整六口,俱各横死赴幽冥。众文武,里外复又查看到,仓库无动是真情。来往整闹多半夜,东方送上卯日星。靳知府,吩咐差人看尸首,他复又,眼望协台把话明:“兄弟即刻上保府,总督衙门禀报明。大老爷,多派官兵与首领,多加防范要小心。”

    协台闻听说“很是,府台只管上省城。”说罢文武各分手,副将回衙就派兵。知府驰驿去上省,不敢坐轿把马乘。按下大名文共武,再表那,劫牢反狱段文经,一同马快徐克展,还有张、刘人二名,杀散官兵逃了命,黑夜间,径奔西南大路行。半夜跑出九十里,眼看就要大天明。段文经,眼望三人尊“老弟,你们留神仔细听:咱们杀官又反狱,大名文武定行文。你我白昼难行走,浑身是血亦通红。”段文经,说话之间抬头看:一片柳树眼下存。四人一见心大悦,腹内说:“何不里面去藏身?”也是天意该如此,贼人此处通强人。他们走到树林内,猛然间,贼聚会,八月十六要抢大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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