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8 悲歌 来自黑龍江詩文 
秦公子按：詩稿系本人據作者手稿複印本點校整理。
蟲吟詩草題詩
字字辛酸句句聲，錘爐已到火純青。
奇才筆下無遺物，禪語蟲吟盡性靈。
龍沙王伯寅題
姑自吟之姑自聽，懍霜伏草暫藏形。
無聊學作秋蟲語，厭看人間鬼臉青。
秋蟲吟館蔗圃
嘔出心肝和墨研，筆痕猶雜血痕鮮。
蟲吟兩卷無多字，啼笑悲歌二十年。
乙酉初春張澤普
鋤墨耘經筆一枝，廿年收穫盡於茲。
掬將一把辛酸淚，灑作蟲吟兩卷詩。
乙酉仲春自題於秋蟲吟館張澤普
廿載鴻泥跡，搜來此卷中。
拜聆鐘呂調，餘韻醉梧桐。
乙酉仲春慕韓拜題
蟲吟詩草自敘
余因家貧，幼年失學，僅讀幾本書，識幾行字，用之於立言濟世、治國安邦則不足，用之於記豆腐賬、寫拘魂符則有餘。不足者不可強求，有餘者不可廢棄，因此之故，遂入醫林，以求溫飽，所謂濟世活人者則吾豈敢。醫固不可以僅識之無者為之，然近世之醫，之無多不能識，以我之讀幾本書、識幾行字者比之，真綽有餘裕、當之而無愧也。每於診餘之暇，便欲覓以消遣之方，使精神有所寄託。賭者曰賭棍，醉者曰酒徒，吾惡之；秦樓楚館，倚翠偎紅，名曰色迷，吾亦惡之；橫陳一榻，手把芙蓉，名曰煙鬼，吾猶惡之。惡之者非惡其人，乃惡其名也。然則消遣何方？精神何寄？夫人之精神苟無所寄，除上智與下愚不移外，則必妄念叢生，誤走歧途，不入佛則入老，不歸楊則歸墨，今世人比比然也。余既非上智，亦非下愚，其不誤入歧途者未之有也。幸遇二三詩友誘掖呻吟，每於飯後茶餘，輒作蟲吟蟬噪，十載於茲，積成卷帙，不忍焚棄，姑訂成編。因無益社稷民生，僅懍霜泣露之哀鳴而已，故名之曰《蟲吟詩草》。既不欲王公大人之題跋而借光，更不欲湖海名流之作敘傳世，不過孤吟自賞，獨哭獨歌，藉使幼年所讀之幾本書、所讀之幾行字不致廢棄而已，斯為序。
乙酉仲春蔗圃自敘於秋蟲吟館
邊城春感四首
胡馬邊聲動客思，依稀蘇武牧羊時。
東風難化盈頭雪，羌笛偏 吹折柳詞。
起舞生憎襟袖短，登髙無那骨筋疲。
漢關不少棲鷯樹，悔向天涯借一枝。
卅年只蝕幾行書，老蠹生涯愧不如。
自爾狂狺憎粵犬，誰甘一蹶等黔驢。
騰蛟人逐春雷起，出塞余來社燕初。
爭奈馮驩頭半白，羞彈長鋏唱無魚。
出塞勞人興轉賒，輕舒老眼望胡沙。
魂埋碧草明妃塚，血染黃塵烈士家。
我自雙肩擔宿業，誰真一劍走群邪。
大江滾滾東流水，淘盡英雄兩鬢華。
一領羊裘未下身，邊城三月不知春。
雪因殘暴猶埋草，風恃強梁廣播塵。
囊底自慚無妙藥，天涯何處結芳鄰。
遙憐故里癡兒女，朝夕不聞笑語頻。
踏青
楊柳風微夕照殘，歸途士女影姍姍。
欲知郭外春消息，卻向游人屐齒看。
虞姬
紅淚盈盈蠟炬殘，奈何聲裏影姍姍。
美人一劍酬知己，留與千秋兒女看。
明妃
漢宮回首路漫漫，馬上琵琶和淚彈。
一曲離鸞千古恨，至今撥弄指猶寒。
寄春燕
小苑朝來燕語頻，呢喃聲裏似含嗔。
須知我亦傾巢者，莫為巢傾怨故人。
春柳四首
秦淮河畔舊留連，移植邊關劇可憐。
根澤未沾三月雨，花開猶帶六朝煙。
難將青眼酬知己，忍把風流負少年。
回首江南無限慨，春風不度也纏綿。
不甘久睡誤芳辰，夢醒南柯報早春。
笛裏斜陽縈故國，渡中瘦影悔風塵。
生憎浪縵絲千縷，辜負慈悲雨一身。
青眼放開無著處，纏綿驛路送行人。
煙籠繡陌翠籠堤，十里江村路欲迷。
色逗渭城朝雨後，魂銷酒店夕陽西。
花因惡紫開常淡，眼為多青望肯低。
寄語登樓人莫怨，前途俱是步雲梯。
侍筵勸酒舊娉婷，又向離亭送客星。
袅娜且看腰乍舞，嬌羞難得睡初醒。
黃絻半面情猶淺，綠遍雙蛾眼倍青。
如此風流如此媚，忍教古道任飄零。
春草四首
幽溪野澗水雲村，未受栽培只自蕃。
時變幾番遭火劫，春回無復認燒痕。
半生忽忽王孫夢，千里悠悠倩女魂。
畢竟遙天多雨露，輦輪不過也銜恩。
曲闌西畔畫樓東，滴滴澄波映碧空。
無夢不隨裙影去，有香都在履痕中。
輸贏未卜憑兒鬥，榮悴難期任化工。
惟恐落花飛入溷，故張翠幔護殘紅。
東皇一笑夢初醒，影上窗紗冷浸屏。
埽地不防沾屐綠，垂簾難隔遠山青。
纖根久蓄活人志，寸莛仍留繼世馨。
弱質易傾誰護惜，珍蘭鋤艾囑園丁。
芊芊休歎路模糊，須向天涯辨蕙荼。
書帶不妨連戶牖，科名更願滿階除。
上山忍聽蘼蕪曲，入畫應慚蛺蝶圖。
一自幽蘭荊棘伍，更無好夢到南湖。
戲贈慕光二首
客路迢迢客恨長，瞬經一載寄他鄉。
此行不是漁陽役，莫為相思誤採桑。
一從京兆筆停揮，紅豆根深蝶夢稀。
空蓄囊中千百藥，療卿一味少當歸。
紅葉二首
昨夜青娥運化工，曉鶯烈燄滿山紅。
依稀赤木棲朱雀，仿佛宮牆駐祝融。
日照丹林來鶴鶴，風吹火寨勢熊熊。
分明霜染秋楓醉，疑似周郎一炬烘。
霜染楓林燦錦霞，風飄萬點正堪嗟。
御溝艷送韓娥句，石徑情牽杜牧車。
雁字書天秋瑟瑟，馬啼踏地響沙沙。
癡情猶有回春意，直把丹心繫館娃。
新秋得家書有感
老妻書到又催歸，且報鱸鮮蟹正肥。
啟甕待嘗新釀酒，拭碪重搗舊寒衣。
徒勞萬里封侯夢，深負空山射虎威。
寄語遼天南去雁，此行休傍吾鄉飛。
再詠紅葉戲贈慕光四首
剩粉零脂無那秋，天分嬌艷二分羞。
色因寒醖常如醉，身被霜欺暗帶愁。
心事桃花千尺水，夢魂風雨一燈樓。
伊人今已謫邊徼，不心懷詩出御溝。
秋來何事繫相思，霜染楓林鬥艷時。
色映荷塘鴛夢冷，影飛荻岸雁聲悲。
繁華已作將殘景，根性猶餘未了癡。
崔信不還知己少，為誰絢爛抹胭脂。
拂碪戴月搗寒衣，風送殘紅夜扣扉。
穠似桃花輕似絮，冷如冰雪艷如緋。
只因有色招霜妒，轉為無香與蝶違。
知否離人思化雁，身同飄葉一齊歸。
偷彈別淚出長安，染得楓林葉葉丹。
漫道殘紅無足惜，掬將秀色尚堪餐。
樹因凋後知真性，人到別時見俠肝。
題罷新詩回首憶，故鄉倩影自姍姍。
孤雁二首
朔漠西風疾，遼天一雁鳴。
緣何孤北寄，不共陣南征。
出塞原豐羽，入關轉殿兵。
離羣非本志，未忍棄蘇卿。
舊例何曾忘，秋深尚未歸。
因貪江浦潔，豈戀稻粱肥。
宿水猶孤寄，穿雲亦獨飛。
悼亡余失侶，思與爾相依。
秋蟬
風剪羅衣不耐涼，含悽更怕雁聲忙。
一腔哀怨憑誰訴，半世清髙只自傷。
螳口餘生惟感雀，天心果眷莫飛霜。
無言猶戀長堤柳，噤抱疏枝吊夕陽。
老馬
漫因齒長笑駑駘，千里馳驅志未灰。
影動旌旗鬚鬣奮，聲傳鼙鼓膽肝摧。
空羣不遇孫陽眼，識路徒髙管仲才。
伏櫪暫求蒭豆飽，何希朽骨葬金臺。
悼亡十首
戊寅四月初二日，慕光病故。余於悲痛之餘吟詩十律以慰芳魂，歌以當哭，工拙不計也。
朱幡難障妒花風，直使芳魂飲恨終。
曲唱蘼蕪原是假，卦占無妄果然凶。
漫將縑素評新故，自有油鹽證黠忠。
泉下有知須諒我，恕獅聲裏幾英雄。
直到蓋棺無定名，不妻不妾了餘生。
風塵李靖卿期我，蝶夢莊周我負卿。
此日難乾黃壤淚，當年空誓白頭盟。
一從撒手飛仙去，怕聽嬌兒喚母聲。
啼笑因緣十六春，備嘗甘苦與酸辛。
良醫莫治傷心病，精衛難填妒婦津。
不念雙親將就木，應憐三子未成人。
溘然長逝卿何忍，遽了塵緣復了因。
柳陰常弄葬花鋤，腸斷春殘花謝初。
身世暗傷追黛玉，①死機預兆悼全魚。②
分明天意強招汝，豈是芳心不顧余。
舊約新盟猶宛在，一朝夢醒盡成虛。
注：①光喜讀紅樓夢，常以黛玉自比，生為薄命之人，死為悲哀之鬼。
②余曾戲作悼金魚詩五首。光曰：“魚死尚悼以詩，吾死當如之何？”余笑答曰：“汝死詩當倍之！”豈知竟成讖語矣！。
挽鹿丸熊相拙夫，差強人意識之無。
藍田玉化煙雲杳，寶鏡鸞飛形影孤。
忍辱為卿親問卜，強顏率子跪求巫。
數窮不許人間駐，未了緣惟壁上圖。
勤儉持家久繫懷，病中猶計米鹽柴。
相夫補拙朝研墨，教子養廉夜織鞋。
應是天心多嫉妒，豈容人意巧安排。
傷心最是癡兒小，痛哭撫棺不許埋。
檢徧方書一效難，無情二豎苦摧殘。
訥言寡遇仁於口，積鬱不舒病在肝。
只冀還鄉同挽鹿，何期中道遽乘鸞。
悼亡愧乏安仁賦，絃斷箏琶忍再彈。
慕光敢比孟光賢，一嫁黔婁十六年。
共隱辛酸知藥味，同躭平仄結詩緣。
窗前楊柳因風瘦，鏡裏芙蓉賸葉鮮。
花謝水流春去也，令人腸斷夕陽天。
一病沉沉竟不支，悼亡偏值送春時。
海棠酣睡卿初醒，楊柳撩人我尚癡。
未信桃花真薄命，生憎芍藥號將離。
芳魂今已隨春去，再共春回不可期。
如劇夫妻已散場，十年刹那各陰陽。
閨中戲語都成讖，夢裏新詩果不祥。①
酒盡金杯都羽化，琴摧玉軫共人亡。
彌留握手叮嚀語，一念拳拳詎敢忘！②
①光病篤時，余夢中得句云：“遼闊天空萬里晴，夕陽歸鳥兩分明。”醒以語光，光曰：“此不祥語，余將不起矣。”果然!
②光於臨終之際，握余手而囑曰：“教子重任盡以委君，君其努力，妾瞑目矣！”一念拳拳，永矢弗忘。
落花吟四首
余久不吟落花詩，因慕光多病，故諱之。今慕光死矣，偏值落花之時，此真花謝人亡也。故於悼亡之餘，復吟落花四章。是歌是哭，吾不自知，而是吟落花是悼慕光，吾尤不知也。
沉珠碎玉搗珊瑚，我見猶憐況老奴。
自爾數窮徵厄運，豈真天遣墮泥途。
蘇臺寂寞來麋鹿，越殿荒涼鬧鷓鴣。
欲弔芳魂何處所，淡煙斜月路模糊。
風雨樓臺夜氣昏，鴉啼鵲噪又開門。
篩窗不見扶蘇影，沿路猶餘狼藉痕。
蛛網有情收艷骨，馬蹄何恨碎芳魂。
但期此去擇茵溷，莫念金玲救護恩。
響廊沉寂館娃空，一例興亡感慨中。
深院飛紅兼慘綠，小樓罷雨又淒風。
愁鶯病蝶徒銜恨，慧婢癡童枉效忠。
早識好花容易謝，不如環舍種梧桐。
花落因風不自持，悲紅悼綠笑儂癡。
依稀西子沉江日，仿佛明妃出塞時。
忍向後庭歌舊曲，漫從月下賦新詩。
夕陽芳草誰憑弔，滿地殘香冷燕支。
偶檢與慕光合影有感
侍餐每舉梁鴻案，賞月時聞弄玉簫。
錦瑟無端絃驟斷，海天何處覓鸞膠。
當年認作鴛鴦侶，今日方知色是空。
解得人生都是夢，漫將清淚泣殘紅。
秋暮過慕光塚有感二首
白楊颯颯斷腸秋，漁火江楓相對愁。
豈是蓴鱸鄉味好，不堪鷗鷺客身浮。
閨中嚬笑猶能憶，鏡裏嬌嗔不可求。
安得詩魂同化木，連枝交葉樹墳頭。
西風淒緊冷難禁，肅殺嚴威天地心。
作嫁生涯貧女淚，寒衣曲子美人碪。
池塘草萎蛙停鼓，堤岸柳衰蟬歇琴。
我尚依依同懶燕，傍人門戶奏哀音。
過瀋陽故宮
碧瓦紅牆帝子家，銅駝荊棘不勝嗟。
羣鴉未解興亡事，猶傍宮門早晚嘩。
哭馬澤長君三章有序
馬君澤長諱紹融，龍沙望族，鴻社雋才。荷絳帳之傳薪，繼銅柱之勳裔。詩宗元白，下筆可以驚神；文追韓柳，揮毫尤能泣鬼。才名早著於邊關，蜚聲更播於文苑（君曾投稿於各報）。且也，剛毅木訥，性近乎仁；恭寬信敏，學至於道。無諂無驕，寡尤寡悔。懸絳帳以講學，桃李盈門；開瓊筵以坐花，芝蘭繞砌。兄妹齊名，儼若蘇謝才華（君妹劍虹詩與乃兄齊名）；夫妻相敬，居然梁孟髙風。鄉里皆道其厚德，親朋盡期其仁壽。圃以下里之曲，竟換白雲之歌（余於康德二年來齊，曾以《邊城春感》四律投於《民報》，蒙君賜和）。樗櫟之材，偏博青眸之賞，遂訂文字之交，因成直諒之友。方期朝談暮聚，以友輔仁，玉切石磋，藉學以問。孰料造物嫉才，伯牛竟有斯疾；天心不仁，顏回居然短命。遂教窮鬼相纏，牛衣空泣；復使病魔作祟，新穀難嘗。雖云卻死有香，爭奈舟迷巨窟；縱教長生有藥，其那海失靈槎！華佗已矣，刀圭安在；扁鵲云亡，針灸誰傳？嗟乎青蓮，魂歸黑塞，江水無波；幸矣長吉，詔還玉樓，瑤臺有座。回憶花前分韻，魁奪白菊之詩（余曾擬《白菊》得紅韻，暗藏十數並春夏秋冬、東西南北為題，同人分詠，君詩先成）；月下聯吟，巧得玉鉤之句。（余有句云：“折柳客吟金縷曲”，君對云：“葬花人唱玉鉤斜”。）民報社前，懸燈射虎（康德三年上元節，余同佛桑館主、木葉山人結燈謎社於民報社前，而余之文虎為君射中者極多）；綠野橋邊，曲水流觴。重陽把酒持螯，共賞黃華；清明飛箋限韻，同吟青草（余有《春草唱和集》之發起，君之和詩頗佳）。今已時過境遷，徒增感慨，琴殄人亡，益惹欷歔。從此一抔黃土，三尺孤墳，蕭蕭蓬艾，颯颯楸楓。青燐螢火，竟作讀書之燈；寒鴉蟋蟀，常為吟詩之侶。嗚呼！宋玉云亡，誰作招魂之賦；馬君逝矣，我吟哭友之詩。泉下有知，其亦依韻一和乎？斯為序。
噩耗傳來自信疑，身遭何病不曾知。
難忘曲水流觴日，猶記懸燈射虎時。
空蓄囊中延壽藥，平添卷裏哭君詩。
無須執紼歌蒿里，且向吟壇下半旗。
注：君病未嘗邀余一診，其亦以我為庸醫乎？何識人之不確耶？！
素車白馬出城東，一夕千秋萬慮空。
絳帳清風從此了，伏波壯志為誰雄。
桂蘭堦下枝猶嫩，桃李門牆樹未紅。
此去知君無限恨，魂歸冷露滴梧桐。
歷經田海推移劫，苦劇登臺卌五年。
七寸毛錐維八口，千金宿債壓雙肩。
人誇裘馬赤之富，我愛簞瓢囬也賢。
細味尼山仁壽語，下場如此更堪憐。
輓貓二首
一棒當頭無妄災①，英魂飲恨下泉臺。
老夫獨乏醫貓術，稚子全非伏鼠才。
戰跡尚餘牆窟血，爪痕猶印砌邊埃，
干城禦侮將誰恃，尤恐殘兇捲土來。
注：①因被鄰兒痛擊，次日便死。
縱擒如意展龍韜，信有殺場百戰勞。
英勇真堪降鼠輩，馴柔尤可娛兒曹。
鬥雞獵犬休同語，埽穴犁庭足自豪。
嗟此貍奴偏命短，吟詩為爾涕沾袍。
苦風吟五首
余來龍沙，忽忽十稔。每至春間，狂風怒吼，天地為昏，摧花拔木，排闧升堂，夜以繼日，兼旬不止，或連日不開，所謂風刮卜奎者，誠非虛語也。甲申春，余因奔走衣食不得不置身於狂飆之中，頭不敢抬，目不敢開，口嚴噤，鼻屏息，稍有不慎便遭其災。余甚苦之，然亦莫奈何也，因作《苦風吟》以誌之。
風刮卜奎誰定名，狂夷肆虐果堪驚。
簷前澎湃飛鴛瓦，座上奔騰絕客纓。
跋扈似曾有所恃，怒號豈為不平鳴？
煙塵匝地無人掃，日臥壺中盼海清。
亭長還鄉一醉謳，遂將宇宙任沉浮。
彌天頓使星辰變，捲地平添草木愁。
乘勢人猶爭破浪，懍威我且自埋頭。
周郎是否曾相借，欲向江東問去流。
披襟難當大王風，一奮虎威萬象空。
李賀山平狂吼裏，杜陵屋毀怒號中。
攖鱗惟有獨搖草，仰息堪嗟不倒翁。
浩劫無殊田海變，誰開慧眼憫沙蟲。
黃塵滾滾起無端，誰敢迎頭縱目觀。
草勁尚能抗陣陣，花嬌惟有拜姍姍。
吹從馬耳毛仍附，圍住嫦娥月有闌。
假虎之威猛於虎，天涯海角任摧殘。
飛沙投石撃牕欞，應是封姨怒未停。
減卻春光誰忍睹，傳來秋訊不堪聽。
上窮雲漢龍初蟄，下逮山林虎乍醒。
袖底刀圭空有藥，防風防己竟無靈。
九日新詠二首
重九登髙眼望賒，受降城下日初斜。
荊駝冷臥元神殿，螯酒香騰處士家。
勁草疾風終莫屈，哀鴻賸燕最堪嗟。
黃華不管興亡事，笑倚東籬映晚霞。
劫後餘生感慨多，江樓獨上發狂歌。
十年功狗登庖爼，一片降幡照眼波。
偽帝蒙塵龍失水，倭奴亡國燕傾窠。
憑欄借問東歸客，富士山頭近若何？
十月十日
賸水殘山一棹孤，將軍赤手弄兵符。
八年百萬同胞血，繪出中華大版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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