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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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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30 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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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里,母亲还在帮村里一户人家碾场打麦子。这一幕和现实是那么一致,以致梦醒的刹那,我竟然分不清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
但终归,这只是一场梦。因为我的母亲,已经故去整整两个月了。
那会儿还是过年,正月十三的时候,父亲半夜打来电话,哭着说母亲跌倒了,人没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令我陡然惊坐起,来不及细问,父亲宽慰了两句别急,等天亮了再回家就挂了电话,待联系了村里人才确信。于是漫漫黑夜中,塞满无尽的悲哀。
由于疫情及各种原因,我们兄弟姐妹四人过年都没有回家。而早先,父母两个在帮着给我带孩子的,因为年根了放寒假,这才回了老家。而原本计划,父母在正月十九的时候,再来帮忙带孙子的。
但正月十三,正是村里社火热闹的时候,母亲在社火场上扭完秧歌后,跟人说话的当口,却突然脑溢血跌倒了,那么猝不及防,以致连抢救的机会都没有。
当第二天匆匆赶回家,已是下午四五点。
有儿时的伙伴上山来接,路上,也是村里人外出采买办丧事时物资的叔伯等。
看着忙碌的村里人,我向着儿时的伙伴感激道:“给大家添麻烦了!”
儿时的伙伴一边搀住我胳膊,一边道:“这有啥,我家盖房子的时候大婶(我的母亲)还不是帮这帮那的!”
那一刻,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是啊,母亲经常帮人。谁家盖房子,年轻时可以提桶泥,或者搬砖搬瓦,年纪大了,也可以帮着做做饭;而谁家有个红白喜事,则经常会被叫去帮厨,切菜洗碗啥的;谁家铺地膜种地割麦打场子挖药材,都有过母亲帮忙的身影。
这种帮,其实在农村司空见惯了的。譬如谁家年轻人外出打工,农忙时只有老人,或者家里只有妇孺,抑或者,谁家地太多忙不过来,又或者谁家碰上个三病五灾的难事儿,村里人看到了,都会你帮一天我帮半天的,这户人家的农事就撑了下来。
母亲帮人,是因为母亲得到过村里人的帮助。
父母分家时,我刚出生,一年多后,弟弟又出生。兄弟姐妹四个孩子,几乎相差一岁接一个,两个成年人,要承担起家里的所有,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
长大后,田畔地头,母亲很多次提起,说在我们嗷嗷待哺的那段岁月,村里的哪些个奶奶、婶婶在母亲一个人地里除杂草的时候,提了铲子过来帮忙,还有村里的哪些个叔伯带赶着自家驴子,扛着犁铧,直接到地里帮着种地;也有某个叔伯在某个清晨犁完自家地后,顺便把他家旁边的我家的地给犁了……言辞间,对曾在那段艰难岁月里得到那些奶奶、婶婶、叔伯们的帮助,充满了感激。
我记得父亲也曾提起,在刚刚分家出来,在盖新房的时候,因为没有白面了,父亲只得骑着自行车去买了一袋子面回来。当时下着雨,在吃过饭歇息的时候,木匠师傅跟村里人提到说我父亲没面了出去买的之类,提议让大家加把劲儿把房子盖完了。于是,在大雨中,木匠师傅和一群村里的叔伯,硬是将第二天才能干完的活当天就干完了。
这件事情,父亲提到了很多次,我耳熟能详,但父亲每每提起,我却不忍心打断,因为我知道父亲心怀感激。
大概是因为记得自己在艰难日子里得到过那么多的帮助,所以父母也都要去帮别人。特别是母亲,只要看到别人家有需要帮忙的,总是要去帮一把的。而且好几回因为帮忙的事情,母亲还跟父亲生气。
父亲祖传的兽医手艺,守着一间不大的药铺,营收微薄,却足以养活一家子。而每年端午左右,常常是正忙的时候,这时候父亲多在外奔波,就算平日里,父亲只要守着药铺,一日里也能有些营收,所以大多时候父亲是不愿待在家里的。
而每每这个时候,别人家有盖房子的或者其他事情,如果母亲也忙得顾不上去帮的时候,是要叫父亲去的,但父亲又忙,以致母亲总要指摘几回父亲的不是。这个时候,父亲要么抽出时间去帮一下,要么买几包烟,送过去给人家说个歉意。
后来,我们姐弟四人外出工作、读书,父母在家务农,多都仰仗和村里人合伙互助;只是随着父母年龄大了,也不用再完全仰仗土地过活,于是慢慢地,父母就不种地了。
不种地了,父亲依然是多时候守着药铺,母亲在家闲着,多时候都是看电视,忙的时候,倒是也这家帮半天那家帮一天的忙着。
甚至有些时候,我们也会劝母亲,要是看到谁家干活了,不行过去帮衬个半天之类,因为想着母亲劳动惯了,一个人待家里太无聊,再者,母亲不爱锻炼,姑且就拿劳动当运动吧。
母亲倒是也去,只是后来,母亲得了个胸口发烧、喘气困难的病,干活一使力气就发作,就甚至连蹲下或者爬坡走路都发作。母亲每每给人家帮忙时发作,只得硬撑下来,我们也就不让母亲去干活了。但即使如此,母亲也是能帮就帮,就如儿时伙伴家盖房子的时候,其实也是一年不到的事情,那会儿,母亲胸口发烧、喘气困难的病也只是稍好一点罢了。
只是不曾想,这一年不到,母亲就撒手人寰了。母亲骤然去世,只有父亲在家,悲痛之余,强打着精神安排了一些事情后,其他的事情就全由村里人代替了。
村里的二爷爷,总揽一切,指挥着村里的叔伯哥哥们,请先生,请叶公,请厨师,采购丧事之需等;村里的几个姑姑婶婶、姐姐们,也没有人招呼,就包揽了所有的帮厨的事儿。
出殡下葬那天,抬棺的人里,有叔伯,有年龄长我很多的哥,有我儿时的伙伴,还有我不熟悉的隔壁村的人。
西北之地,冰冻未完全消融,但一遇太阳出来,地皮总是泥泞不堪,正常走路尚且艰难,遑论抬着沉重的棺材。
抬棺的人们,不停地招呼着、提醒着彼此,注意用力,注意路滑,叫着预备的人替换一下……他们抬着沉重的棺材,转弯,下坡,过泥路,爬坡,上山道,再转弯……好不容易才到达了坟地。
我知道,这些人帮忙,都是母亲积下的人缘,攒下的人情。
而按照习俗,作为孝子,我要在棺材前,头顶孝子盆,弯着腰,一步一步地后退到坟地,而后退的速度越慢,越是体现孝子孝亲之意。但那天路远且湿滑,所以,我不只没有退着走,也没有压慢速度。况且,以母亲的性格,麻烦了这么多村里人,欠了人情总要还的,但如今她永远也还不了了,那就由我做主,尽量让帮忙的人少一点辛苦了。
只是,对母亲而言,我终归是个不孝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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