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艺录】韩天衡：谈艺

关于给大师刻印——给一件独特的衣服配纽扣

我做过―个比喻：给一个著名的大师刻印，等于是给一件独特的衣服配纽扣。篆刻一旦为大师们所用，必须要注意和大师作品风格的和谐统一，既要强调‘我’，也要强调‘我’中有‘你’。

可染印信 韩天衡刻

刘印海粟 韩天衡刻

比如，给李可染先生刻印，讲究一个“厚重凝炼”；给刘海栗先生刻印，讲究的是“苍浑雄遒”；陆俨少先生讲究“奇崛洒脱”，谢稚柳先生讲究“清妍幽深”，程十发先生则讲究“光怪陆离”，为大师刻印，钤于书画，理当10加1大于11。

俨少 韩天衡刻

谢稚柳 韩天衡刻

十发 韩天衡刻

关于“韩流”——艺术讲究不可无一，不可有二

当年，在艺术风格上求变时，我写过四句顺口溜：秦印姓秦，汉印姓汉；若问余印，理当姓韩。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许多年轻人都在学我的印章风格，有位评论家写了一篇文章，叫“韩流滚滚”，说韩天衡只要一个，不要一批，讲得很好，艺术上的新风什么时候需要一批？只有跳集体舞时才需要。艺术讲究不可无一，不可有二。

关于风格——天底下两个人学不像老师

除了印章，我在书法和绘画上也力图有自己的风格。我不喜欢依附别人，也学不像别人。按理说我的老师都是大师，磁场那么强大，但很奇怪，我的风格都不像他们。

我有时候开玩笑说，天底下两个人学不像老师，一个是笨得不能再笨的人，怎么都学不像，另一个就是绝顶聪明的人，老师怎么样也束缚不了他，当然我不是说自己就是那个绝顶聪明的人，也许是笨得不能再笨的那个。

月是故乡明 韩天衡 68×45cm 1993年 上海中国画院藏

月是故乡明 局部

关于艺术门类——打通马蜂窝才能相得益彰

艺术整个门类就像一个马蜂窝，只有把靠在一起的，诸如书、画、印、文等蜂穴打通了，才能左右逢源，相得益彰。但打通不容易，这要靠读书、靠体悟。

关于读书——要读未见之书

读书要读未见之书。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到天津图书馆看印学类古籍书。图书管理员说，你把要看的书名写下来。我讲我写不出。管理员认为我在开玩笑，怎么会有你这么奇怪的人，要读什么书都不知道？我说，不瞒你讲，凡是知道书名的书，我都已经读过了，我就是要看自己都不知道的书。管理员恍然大悟，说，还真没碰到过你这样的人。

草篆 慎独克己 韩天衡 62×61cm 1986年 上海中国画院藏

关于自我评价——登山不是小天下，而是小自己

古人说，登泰山而小天下。这话不辩证。天下小了，你人就大了吗？后来，我还刻过一方图章，叫“登山小己”。意思是你登上了泰山，天下小了，你就更小了。尽管我取得了点成绩，但知道自己还是很渺小。意识到这点，人就不容易膨胀。

登山小己 韩天衡刻

关于成才——心花怒放也不错

一个人，遇到一个好老师，很难，但一个老师，遇到一个好学生也很难。我从六十年代就开始收学生，从不收钱。我收学生的要求是人品要好，好学上进。

我现在的学生都是一些有基础、并且有的已经有所成就。我对他们教育很严。我妻子说，你又不收钱，还要训斥得罪人家，这是干吗呀？但有时候看他们明明可以更上一层楼，但就是上不去时，急啊。

但对于成才，我是这么看的：有的人成才早，那开的是春花；有的人成才晚，那开的是秋花，有的人最幸运，早年开了春花后晚年又开了秋花。但有的人没那么幸运，一辈子的努力，都没开成花。但人的一生，一定要开花吗？不见得。心花怒放也很好啊。艺术这件事说到底，是用来陶冶心灵、升华气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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