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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黑二代”的平凡的世界(连载11.1

第十一章  饥饿的灶膛

(关于捡柴,我在“2.8 拾柴搂禾的少年”中已经讲述一部分。可是,灶膛里缺做饭的柴草这件事是那样让我刻骨铭心,缺柴和捡柴几乎贯穿于我前30年的生活中。李铁梅尚能“提篮小卖拾煤渣”,可是,我却处于“小卖”不允许,也没有煤渣可拾的境地。捡柴可能是除了挣工分吃粮的劳动之外的最重要的“业余”劳动了,其中有很多很多的故事,很多很多的哀叹,很多很多的眼泪。故此,再作为独立一章补充讲述。)

11.1 校园的杨树条

       我从能干活开始,在外边遇到柴草就要捡起来,带回家,放在柴垛上。“一根草棒都捡回家”是那个时代的庄稼人和极其孩子的形象。进城读书后,校园里的操场周围和大路的两旁长着高大的白杨树。这些杨树增添了浓郁的校园氛围,特别是大道两旁的杨树,使大道看起来就像绿色的长廊。深秋,金黄的树叶被风一吹,落满一地。下了课,我和几个同村的同学经常带着个布袋,迎着城里孩子耻笑的目光,到处捡树叶,回家当烧柴。这些树叶,也不能大量捡,因为学校管理厕所的人是来自郊区农村的,他们也要树叶子,看见我们捡多了,他们会没收。冬天,没有树叶了,那些连接叶柄的小树条也会被冻落下来。课余时间,我就到处捡小树条。把捡到的小树条捋整齐,用小绳捆起来。每天捡一小捆,放在课桌下,放学时背着回家。这些小树条用易燃的柴草引着,烧饭时冒烟不多,而且耐燃,燃烧时发出啪啪的响声。冬天,用自己捡来的柴做饭,听着啪啪的响声,心里感到挺温暖,母亲也很满意,常对人夸我会过日子。养成习惯了,在路上看见树枝、树叶,就觉得很亲切,忍不住想捡起来。

      学校隔壁是烈士陵园,那儿柴草多,但是很少敢去捡,因为那儿不让进去捡柴,要是爬墙进去,不小心被抓住要遭殃的。

11.2  迎碳车

       文革到来之前,上级每年能供应一些价格很低的煤(那可能是极少的“公家”对老社员交公粮的回馈之一),拉回生产队,分给各家一点,用来烧火做饭。二哥那时常到大泸湖、汤庄,甚至枣庄去拉煤。我在星期天和节假日里也常和小伙伴们一起去“迎碳车子”——那时的金雀山路是沙土的,上坡的地方很陡,拉一车子煤很难爬上坡,我们的任务就是带根绳子,到金雀山西边去帮大人把车拉过金雀山。但是,我们常常迎到白庄附近甚至更远,在那里等着。

       沿着沙土公路过了陷泥河不远就是白庄。白庄南边的田野里分布着好几个巨大的土堆,听说那是传说故事中的英雄罗成的坟墓。传说罗成非常英俊,有72个妻子,他的白龙马在陷泥河中被陷而战死之后,他的每个妻子给他修了一座坟墓,共72座,但是罗成的尸体埋在哪一座却是个秘密。每当我们看到罗成坟,就觉得有些好奇,但却从未去跟前看一看。

过了白庄,如果还没遇见拉煤的,我们有时候还会向前走,经过黄土堰、红土屯等。这个活很辛苦,步行十几里路,特别是冬天,去的时候穿着棉裤棉袄,迎到“碳车”以后,卖力地拉一会就淌汗了,就得把棉衣脱下来。但是,我们很乐意干,因为我们去了,拉车的大人可以省些力,他们很高兴,就把带的煎饼分给我们吃(平时在家里是舍不得给小孩吃干粮的,干粮要优先给干累活的劳力吃),有时甚至让我们在白庄的路边小饭店里吃一小黑碗漂着几点肉片的“烩菜”。

       买来的无烟煤主要用来冬天点炉子,烟煤用来给带风箱的灶当燃料做饭。大部分家庭都有自做的泥土火炉,冬天点燃,在上边烧一锅地瓜粥或者地瓜干粥,一家人围在一起喝,也感到挺幸福。顽皮孩子的鞋子、袜子湿了,婴儿的尿布湿了,也可以在炉台上烤干。热水泡手也是烧火炉的方便之一。农村人干活没有手套,又经常在外边干活,一到冬天手就皴,裂口子。手背上的口子基本上都是小的,严重了向外渗血,疼得钻心,晚上用热水泡一泡,涂上些哈喇油,第二天就会好的;干农活的人,手上磨出老茧,手的正面,特别是手指横纹处,容易开裂大的口子,这种口子更难以治愈,要经常用热水泡。火炉旁边往往埋进去一只瓦罐,叫做“温罐”,温罐里面装上水,就可以用到热水,这些热水可以用来泡洗手脚,也可用来做饭,以节省煤炭。后来,煤炭供应越来越少,柴草也越来越缺,就只是供应一点烟煤,用来做饭;农民冬天用煤取暖就成了奢侈了。我家有时冬天能在最寒冷时点一个月的炉子,那是当工人的三姐夫给的,国家供应一点,他节约一点匀给我家。住在本村的我姑父家是很“特殊化”的人家,他家大概冬天总是有煤炭烧炉子,因为他家很多亲戚是城里人,每家给他一点煤炭,就够他家用的。于是,每到冬天,姑父家总是坐满人,大家都在那儿取暖,也可以喝开水。

11.3  风箱和煤油炉

        “文革”爆发后,煤矿工人都“闹革命”去了。说是“抓革命,促生产”,可是,革命红红火火,产的煤越来越少,无烟煤停止供应。开始,还供应一点烟煤,社员们拉着风箱烧火做饭。一时间,手拉风箱成了每家每户必不可少的生活工具和财产,到了做饭时间,每家都响着“呱嗒、呱嗒 ”拉风箱的声音。村子里也时常有打风箱的工匠挑着担子满街吆喝“打(制作)风箱了”,“有修理风箱的吗?”做个风箱要花不少钱,要千方百计才能做得起。但是,没有风箱,是无法让烟煤燃烧的。记得我家做风箱是当时的一件大事。连接风箱的灶叫做锅框子,是母亲自己做的。她用反复摔打的泥巴掺上麦草,在地上扣一个泥盆,把泥巴用手像上边一层一层地糊,糊成灶的形状。做好了,晒干了,小心翼翼地翻过来,抬到灶房,就可以用了,以后越烧越结实。过一两年,就再做一个新的,把旧的砸碎,用来做肥料。后来,我也学会了“制造”泥土灶。烦人的是,风箱常出毛病,过一段时间,风就很小了,“呱嗒”、“呱嗒”地很快拉动,累得腰酸胳膊痛,风也赶不上。风赶不上,锅底下就冒烟,不冒火,伏在灶口上使劲往里吹也不顶事,熏得人咳嗽、流泪,真是气人又无奈啊!遇到这种情况,熬一锅粥就费劲了。这就要再花钱找人修。吃一顿半生不熟的地瓜粥的事情也是常常发生的。

       不久以后,易燃的烟煤也没有了,只供应一点汶南产的“白毛渣”(因呈白色而得名),“白毛渣”价格不低(好像是每斤2分5),但是燃烧极不好,那时是不要没柴烧,要了点不着。社员给这种汶南煤命名为“为难”,又贵又难烧,不要还没办法。再往后,连“白毛渣”也不供应了。

       有一段时间,兴起了去碾米厂拉稻壳的风。本来那些稻壳都是废物,不要钱就可以拉,后来发现稻壳用风箱吹着做燃料还不错,村里人就都去拉。以后就花钱买。买的人多了,半夜就去排队。不久以后,花钱也买不到了。

       做饭用的烧柴都很困难,冬天的取暖就更谈不上了。自从不供应煤炭以后,除了工人和国家人员家属,各家各户冬天都烧不上炉子了。积攒一点柴草,也不舍得取暖。到了冬天,孩子们没有事,就被家长赶出去做游戏暖和身子。到了冰天雪地不能出门的日子,很多人呆在床上,每天只吃一两顿饭。不耐寒的人,就用称之为“莪丝”的碎草屑等怄火,这些东西不冒火头,因此不能当烧柴,但是,可以放在火盆里,用可燃的东西点燃以后,伏在一边吹一吹,会慢慢地怄出呛人的烟火。每家都有一个泥土做的火盆,放在堂屋中间。“莪丝”冒烟以后,屋子里会暖和一些,家人往往围着火盆,把手放在上方烤,眼里流着被烟呛出的泪水,气管不好的老人更是吭吭咔咔地咳嗽着,严重的憋得喘不开气,老人患气管炎的非常多。偶尔,孩子还会放几个玉米粒在火盆里烧了解解馋,如果热度适当,玉米粒还会砰地一声爆开花。每逢这时,孩子们会不顾草灰烫嘴,捏起来就扔到嘴里。

       烧柴越来紧张,甚至连工人也没有充足的煤炭做饭了。于是,煤油炉就应运而生。集市上有卖煤油炉子的。可是,那时候,供应的煤油也很少,谁家也不能老是不点灯啊。于是,煤油炉变成了柴油炉,那时柴油还比较好弄,当然,也不是人人都可以搞到的,要有后门才行的。还是多亏了三姐夫,他用公家的材料给我家焊了一台非常坚固的柴油炉(那时候,“公家人”使用公家的东西很自由,叫做“大家拿”),又想办法给买了一些柴油,我家就用柴油节省着做饭。柴油炉一开始好用,用一段时间以后,燃火的棉线捻子焦了,就不容易点火了。所以,要时常用手捻掉烧焦的线头,常常弄的满手漆黑,满身柴油味。这台柴油炉,我一直断断续续的用到80年代初。

(煤油炉)

       有些没有任何办法搞到燃料的就更是急。他们在冬天就背着筐头子,到处转悠,捡塑料布和油毡纸烧火。我家也烧过几次油毡纸,油毡纸很容易燃烧,但是发出浓烟和刺鼻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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