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人文学》2018年第93期 总606期
住房、住房、幸福里藏着忧伤
赵天军
今天，单位重新整修老单元。我不太清楚，这是第几次整修。但是，我明显的感觉到，房子太久了。墙壁瓷砖，早已斑驳，甚至长满青苔。木质的门窗，早已腐朽，锈迹斑斑。楼顶，曾经多次做的防水，尽管遥看银光闪闪，住户漏子不断。室内的电线，虽然经过几次更换，依然不够整洁，很多灯早已不亮，住户自己修理更换。那红色的油漆门，早已风化，似乎一脚就能破门而入。
事实上，今天半天时间，工程队就将所有的门和窗锤掉了，似乎根本不费劲。地板黑，早期的水磨石已经被磨的锃亮，快没有花纹了；整个屋内，墙群粉刷的既不是白色的，也不是灰色的，一点也不光滑，光线很是幽暗。我住的那个方向白天根本见不到光，客厅，必须点灯。
尽管如此，我调入该校，能够分得这么一套房子就是万幸。学校规模不大不小，二十几个班，加上老师一千人而已。教师住房就那么两大栋，有五十几套单元。可是，光本校职工就四十几人；还有退休的老教师和家属，人家辛辛苦苦一辈子，不能老而无居；也还有在外校工作的同事，都在一个镇上工作，在哪里，都得有房居住。这样算来，每一年就有很多同事没有房子居住。除非，自费买房后，主动退出交公，否则没房子可分。
我调下来时，因为有同事调走，空出五套房子，被二十几人分。给谁住，不是领导随口说的，也不是轻轻松松就能安排的。人多房少，得公平公正。校委会按照惯例制定修改房屋管理办法，研究分房考核打分细则，根据工龄、业绩、奖惩、家庭状况打分，我第五名。然后，按照房子的优劣，从第一名到第五名依次临。
我，还算走运，分得一套，尽管是一楼，光线也不好，而且主卧临着大粪池，老鼠与蛇常常光临家里斗智斗勇。我提醒家人，到阳台和洗澡间必须拄着一个棍子，以防踩着蛇。那天中午午休，我出去，自己居然没有拿着棍子，一脚踏出，果然阳台有几盘蛇在那儿安静静的睡觉。我毕竟是个男人，吓的没有叫出声。顺手，拿着火铲，将它唤醒，一条从窗户的铁丝网上爬走，一条从厕所下水道游走。我没声张，我有两个还小的不懂事的孩子，还有天生怕蛇的老婆。从那天起，我暗暗下决心，自己必须买房。
今天，住在这栋的老师都来了，都来再次搬家里的东西。这是麻烦的事，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老师除了欠债，根本买不起房。我用了一天的时间，将原来精心设计的图案，门帘、窗帘、风铃、孩子奖状，还有岳母精心设计刺绣的“一生的约定”的十字绣，都一 一下架，从墙上扣下来，铲下来，砸下来，拽下来，总之，必须拿掉，否则房子就换不了新。将自己经营多年的家，精心布局的装饰，安排到恰到好处的摆设，都得打乱。东西多的，必须用车或者肩膀扛到别人家寄存。这份心情是沉重的，也是缓缓的开心。因为，再不修理，不仅仅是危房，可能后果更为严重。
杜甫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这是千百年来，人们盼望“有房可住”的呐喊。当我们看到全国各地新农村那整齐划一、高大亮煞的楼房，看到精准扶贫那些为“贫困户”因地制宜量身打造的漂亮洋房时，我们满怀的激动与幸福。没有房子居住，比没有衣服穿，没有饭吃难堪的多。现在，不愁吃穿，就是购房太难。如果，把人民群众的住房问题解决了，农民、困难群众还有什么难题不能解决呢？中央的决策肯定是正确的。再好的粮食饭菜，再好的家具衣服，放在潮湿的土地下，也会长霉发臭；再健康的人，长期居住在阴暗的角落，也会压抑生病。房子问题，不是个小问题。
我记得，上个世纪末，师范毕业，分到九里。当时，学校分给我一套房子，三间，“厂”字拐。右上角，是卧室，左上角是厨房，左下角是客厅。厨房，是一个在学校食堂做饭人煮猪食喂猪的地方，卧室是剁猪草的地方，客厅是接待猪贩子的地方。土墙、土地下。卧室后面便是猪圈，卧室前面就是一个老师的厨房。中午休息猪粪臭死人，晚上睡觉别人厨房做饭熏死人。自己饥饿时，别人还在灯红酒绿、熬煮的腊肉飘香，自己无论如何，也睡不着。我发觉自己这么“猪”，跟一开始上班住这样的房子有关。
为了住着舒服，自己将地下挖翻，重新面实；壮板有缝，自己用报纸糊着；墙壁太黑，就用白纸张贴。再买一张大理石桌子放那儿，挺不错的一个家。累了，在那儿躺一会儿，没人打扰；饿了，做点小吃，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来客人了，我们可以招呼说“到我家里坐一坐”。家，是自己灵魂安息的地方；家，是一个家庭的主权范围，不可侵犯。人，就是可怜，就只有巴掌大一个地方属于自己，那叫“家”！
后来，调到百峰中学。用一个手扶拖拉机将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水瓶、一个杯子，一个煤气灶送到百峰，寄到仓库里。那儿的条件，比村级学校好多了。楼房，有四层，每个单元有四间房子，两室一厅带厨房。看着楼房，虽然简陋，却心满意足。可是，分房临不到年轻老师，依然房少人多，怎么办？如果竞房的多，那么，就考核打分；如果少，怕得罪人，就附加一个条件——临时通知：谁在今晚将一万元借资交到会计手里开票，谁先入住。为了，这粗陋的火砖房，我连夜走到歇马，向我舅舅等四五家亲戚借够了厚厚的一万元，赶回百峰时，就下半夜里。我连夜搬家入住，生怕夜长梦多。夜里，搬家，很不吉祥，小孩子不大懂事。在那儿结婚，在那儿离婚。我独自将三岁的儿子边工作边抚养到六岁，用真诚和博大的爱与宽容，换来了今天的幸福家庭。
百锋中学撤了，我被调入欧店中学。在百峰住四楼，到欧店住六楼。住在屋顶上，夏天，像烤烟房，把人给蒸熟。虽然高，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单元，因为房内有洗澡间和厕所，方便多了。带孩子不用深更半夜走半里路掂孩子屎尿。可是，房子依然久远，加上工程质量不好，阳台等多处淤砂，墙体脱落。为了孩子的安全，我自己又掏出五六千重新粉刷一新，安装热水器，新买自动洗衣机，因为三室两厅一厨一卫，冬天有烤火的地方，夏天有洗澡的地方，来客人有住宿的地方。有房子，是何等的幸福。调走，自己投入，是不退钱的！
调入歇马，就分得了这套房子。今天，收拾的这套，虽然住房依然交有一两万押金，大家心甘情愿。因为有房可住，安居才能够乐业啊。否则，租房而住，一年得四五千，这在镇上，也是个不小的数目。谁，承担的起？！
终于，通过二十几年的努力，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却欠下很多债务，日子过得不如贫困户，时时刻刻要为生计发愁。但是，人到中年，没有自己的房子，好像打仗没有自己的阵地，生长没有自己的根样尴尬；人，注定是要有归宿的。
我再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国家能够为每一个公民提供统一的房子，将每个人的房子固定编号，统一居室风格配置，让每个人只带房卡，衣物入住，让流动的人住固定的房子，以天下为家，不再流离搬家。从此，住房、住房，不再是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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