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别境——西湖南 天马山下的民国往事

214期

杭州西湖西南，五云山自钱塘江畔陡然而起，这一脉山体一路北奔，与狮峰相接，转东北向，造化为棋盘山、天马山、吉庆山，于茅家埠奔入西湖。

山脉西北侧为杭州的天竺三寺（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天马山东麓，累累墓冢，尘封着晚清向民国巨变的往事。单葬的墓主大多来自绍兴府八县，他们曾深度影响今天包邮区的历史进程。

黄圈红点

这些往事要从光复会创始人、国民党四大元老之一、民国第一任教育总长、北大校长蔡元培说起。

【素食主义者蔡元培】

蔡元培出生商贾之家，父亲为钱庄经理。

1892年，蔡元培24岁，中进士（全国37名），入翰林。

在旧体制下，蔡元培是人中之龙。

作为翰林院编修的蔡元培，身处帝国中心，目睹了时代大变局下的满清，列强环伺，对外无能。戊戌六君子事件又让他看到这架机器对内的血腥。

此时东渐的西风渐烈。

从1894年接触西学开始，蔡元培思想逐渐转变，这个绍兴人决意破旧立新，推翻满清。

蔡元培这个晚清的进士、翰林，以老体制身阶+新思想，以1902年结社探讨为先导，在1904年召集以同乡为主的义士，成立了光复会，正式开启革新时代的探索实践。光复会前期的策略是谋杀满清核心要员。此时的蔡元培化身为DIY狂人：试验毒药、带领会员研制炸弹——为了肉体毁灭慈禧。

如果没有这些历史事件，我们决然不能把这样一个人和北大校长联系在一起，但这就是历史的镜像。民国的诸多文人为文所化，但不是文弱之人。

在一波波新思想冲击下，作为光复会的创始人，蔡元培在光复会和同盟会合流时期成为了同盟会会员，在光复会复会后则不再出现在名单里，而是以同盟会会员-国民党四大元老的路径转向、深入教育。

百日维新所见，光复会所经历，使蔡元培很快意识到改变该时的中国，非一日之功。他洞见了教育塑造新人之重要，这是蔡元培聚焦教育、将文化教育事业作为一生焦点的逻辑。

他游学欧洲，观察日本，成为一个有国际视野的教育改革者，最终成为中国现代教育缔造者。

从早期的暴力之路转向文教之路，这是蔡元培人生道路上一次重要的轨道切换。具体到杭州，他为这所城市留下了一所中国美术学院。

自始至终，蔡元培都是时代的革新者。无论是作为策划暗杀慈禧的狂人，还是作为民国教育总长、北大校长，以及在1926年在沪苏浙皖地区对北伐的策应。

作为光复会的第一任会长，蔡元培在1907年之后，与光复会渐行渐远。而当初被他资助的同乡陶成章则将光复事业推向了高潮。

【被蒋介石暗杀的陶成章】

绍兴陶氏，江南望族，诗书传家。

作为反清三大主力之一光复会的创办者之一、核心领导之一，陶成章在1900年23岁时就已经有了谋杀慈禧的想法。

1902年蔡元培资助陶成章赴日本学习。回国后，陶创办报刊、创建书局售卖进步书籍，以思潮推动为策略，以整合浙江地方帮会，组织、鼓动反清力量为手段开展活动。他还发展鲁迅为光复会会员。

光复会是推翻江浙沪满清势力的主要推手。

包邮区光复后，同盟会陈其美指派蒋介石在1912年暗杀了陶成章。陶成章的死，是两支反清主力在取代清廷势力后博弈权利的牺牲品。陶被暗杀后，孙中山表态“严速究缉，务令凶徒就获，明正其罪，以泄天下之愤。”（9年后，陈其美被袁世凯派人暗杀）。

核心领导的消亡使光复会渐成历史烟云，如今杭州西湖西南的天马山下，成了他们回响之地。

“国魂不死”纪念碑

相对于地域更广泛的同盟会，与同盟会先合流、后析出的光复会，终究只是局限于长江下游的一支力量，它的覆盖面、整合宽度不及同盟会。

在历史的奔竞中，各种力量分合间，光复会鲸落于时代，但它是新世界取代旧世界的重要一臂。

【被剖挖心肝的徐锡麟】

徐锡麟，绍兴酒乡东浦镇人。

其父秀才出身，做过县吏，有绸缎铺、油铺，家境殷实。

出国日本后思想巨变，成为以同乡蔡元培为会长的光复会早期成员。陶成章是徐锡麟重要的带路人。徐锡麟则介绍了秋瑾加入光复会。光复之火就这样传递接力，撩动士子心原。

徐打入清廷内部后，计划失败，35岁的徐被杀，剖挖心肝，据传被炒菜。

孙中山悼徐“丹心一点祭余肉，白骨三年死后香”！

徐锡麟死于民国前，他是民国的前驱和先声。与其说这里葬着徐锡麟，不如说葬着百多年前绍兴人的风骨。

除了陶成章、徐锡麟，这座天马山下还长眠着：

慈溪人（时籍为绍兴余姚县）马宗汉（马宗汉曾就读浙大前身浙江高等学堂，后来又在家族的要求下考了秀才，由徐锡麟介绍加入光复会）。

绍兴平水人陈伯平，出生于幕僚家庭，秀才。也是徐锡麟介绍加入光复会。

马、陈两人与徐锡麟一起牺牲。

绍兴嵊州人尹维峻，由徐锡麟介绍加入光复会，民国奇女子。尹氏姐妹曾数次救下孙中山性命，孙中山将两人与秋瑾并誉为中国三女杰。三人都是绍兴人，引领了当时女性新风气，都为新世界捐躯，这是绍兴女性对新时代的贡献。

绍兴嵊州人裘绍，尹维峻之夫。经秋瑾介绍加入光复会，民国战将，死于北洋皖系军阀之手。

蔡元培、陶成章、徐锡麟、秋瑾、马宗汉、陈伯平、裘绍、尹维峻姐妹……均出自绍兴府八县，他们是绍兴这座城市人文主脉在晚清民国间的结点。

晚清，时代摆荡，绍兴人成为推翻清王朝最重要的先导主力之一，他们足迹相叠，睥睨生死，亲手撕开旧世界，这是绍兴人对包邮区新世界的一份贡献。

徐锡麟一干光复会员在安庆刺杀安徽巡抚恩铭的时间是1907年。那一年，杭州宋春源绸缎庄的老板宋端甫正在今天光复会员埋身之所5里外的杨公堤卧龙桥畔建造后来被誉为杭州四大庄园的宋庄。

一边起着新楼，一边则以冒死之心摇撼着旧王朝的根基。在这两件事的映衬下，站立于这一片湖山间回望1907年这个时点，显得微妙和耐人寻味。

之后的岁月，时代风云更烈，宋庄数度易手。

如今，烟云已散。这帮历史猛人安枕在浙江辛亥历史纪念馆周围的墓园内。更名为郭庄的昔日宋庄，则安坐湖山间。

吃货都督：行山、涉水、觅食、探史、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