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十宝菜

那是我刚上小学的时候。母亲因为身体不好，在离家很远的东京，反复住院出院。我家三姐妹正处在成长发育期，一日三餐虽然大多由亲戚家的阿姨来料理，但周末阿姨不来，于是就轮到父亲下厨了。

父亲基本上就是把各种材料一股脑儿混在一起炒。虽以蔬菜为主，但也会加入鱼糕或前一天的剩菜什么的，将冰箱里所有的食材炒成一大盘。这就是父亲的惯例做法。这道像谜一样的菜肴的正式名称，是在一个星期天，我们去探望住院的母亲时才得知的。

父亲将我们带到病房后，会先出去抽一支根烟。这个间隙，正是进行母女秘密谈话的最好时机。我们会趁此聊各种不能让父亲听到的话题。那天，母亲谈到了父亲的料理这个话题。“爸爸都做些什么菜？”“经常做的嘛……就是把各种蔬菜和香肠之类的炒在一起。还会放墨鱼呀鹌鹑蛋什么的，上面还勾了一层芡汁。”“嗯，嗯，上次里面还放了做生鱼片用的金枪鱼呢。”“加的材料和味道每次都不一样。不过蛮好吃的！”

三个女儿吵吵嚷嚷的声音在病房里回响。母亲微微一笑，轻声说道：“这种把各式各样的蔬菜和鱼肉放在一起的料理，叫八宝菜。你们爸爸之前和我在电话里还说‘我的八宝菜比你的还强呢。岂止八宝。有十种材料，得叫十宝菜。’爸爸还说，你们是他最重要的珍宝，所以也要让你们吃许许多多的宝。”

霎那间，病房被一片温柔的寂静所包围。我们回想起那每次都不相同的，父亲所做的八宝菜，心头涌起一种安然的满足感。母亲的话提醒了我们。只有父女的餐桌当然寂寞。是各种热闹的食材和父亲的爱，填饱了我们的肚子，也填满了我们的心。

不久后父亲回到病房，爱起哄的姐姐嚷道：“爸爸挺厉害的嘛！居然发明了十宝菜～”面对一脸坏笑的母亲和女儿们，父亲一开始露出了有些惊奇的表情。接着，他就有点害羞的，却仍很坚定的，用双手比出了“Ｖ”的字型。

母亲出院后，父亲就没再下过厨。如今父母都已离开人世，那一道十宝菜也已成为传说中的料理。但是，即使是现在，每每遇到不愉快的事，或受挫沮丧时，我都会回想起父亲的十宝菜。闪闪发光的各种食材，是我心底深处的珍宝，它们依旧在熠熠生辉，令我变得更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