侘寂之美

打扫落满枯叶的庭院

首先用草耙把地清理得干净，

然后，摇晃其中一颗树，

再让少许树叶掉落在园中，

这就是侘寂（音：cha-ji），

wabi-sabi。

傍晚降临郊野，

旅人寻觅挡风遮雨的掩蔽处。

他割下一捆捆草，将它们竖立在原野上，将顶部绑紧竖好，

就这样，

一座草屋出现。

第二天早上，他松开灯芯草束，

一瞬间草屋又瓦解消失，

回归成为广大草原上的草堆之一。

这就是侘寂，wabi-sabi。

侘寂（wabi-sabi）,来源于日语侘び·寂び。

侘び的原意是简陋，在禅宗中安于简陋被认为是一种美德。而战国时代的茶道家千利休，创造了侘び茶，便把这种精神与茶道追求的美学结合了起来，就是所谓麁相，日文原意是“上をそそうに、下を律儀に（外表粗糙，内在完美）”，与中国的传统美学“秀外慧中”相对，讲究的是“陋外慧中”。这体现在茶道上的精神就是：不刻意追求饮茶的环境，茶器是否华丽，是否由名家制作等，仅追求一点，便是品茶时的“清静之心”。

由此可见，侘び追求的是一种无需繁华，不要装饰，直指本源的精神。

寂び的发音是Sabi，除了写做“寂”，也可写做“錆”，这两个词在古语中是共通的，意思是“旧化，生锈”。字的原义来自中文，但在著名俳人松尾芭蕉的影响下，以及能乐的推动下，寂び逐渐产生出了一层美感的含义：从老旧的物体（人）的外表下，显露出的一种充满岁月感的美；即使是外表斑驳，或是褪色暗淡，都无法阻挡（甚至会加强）的一种震撼的美。

这种美感与侘び的相似点在于，都在强调一种“不依托于外在”的美。

总而言之，侘是简朴，寂是古旧。前者是豪华的对立面，超越外在。后者是崭新的对立面，挑战时间。“侘寂”指一种超越外在和时间的美，不虚张声势，却历久弥坚。

至于wabi-sabi和西方现代极简主义的区别。

两者乍看下都崇尚简约外型，但实质内涵却大不同。前者是私密、直觉、相对、自然、暧昧的，后者是公开、理性、绝对、人为、清晰的。

简单地说，wabi-sabi是顺着心灵与自然的不规则流动，而不像极简主义是人为刻意内敛的结果。

在侘寂的世界里，事物要不是从无发展出来，就是走向无。如旅人将草屋还原回原野中，表面上原野恢复原样，但遮蔽处的短暂踪迹仍然保留。灯芯草上总会有轻微扭曲或弯折过的痕迹，而在草屋夜宿的记忆也会留存在旅人的脑海中；还有那日本文化中最迷人而短暂的樱花之美，每一次樱花的绽放和凋零都饱含着wabi-sabi的美学；还有“一期一会”，一生中同样的光景和不会再有第二遍，所以一定要好好珍惜每次当下的相聚。

wabi-sabi最纯粹、最理想的表现形式，就正是关于这些褪淡的痕迹、薄弱的证据，游走在有和无的边界上。很难用明确的规则定律来界定“侘寂”的摸样。因为在侘寂的世界里，没有永恒、没有终点、没有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