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国祥：命中相命

 

【 命 中 相 命 】

丁 国 祥

人的一生真的是命中注定的么？我算过三次命，都还有些道理。

头次算命是几岁记不大清爽了，大概是三岁左右吧。那天村里来了个算命瞎子(是真瞎子)，母亲请他给我算了一命。先生大意说，这个孩子命很好，是个富贵命，命中注定要跑外，在家里呆不住的。母亲笑嘻嘻地说，先生你讲好听话呀。先生说，不相信你去看看孩子的头旋有几个，一定是二个。母亲就来看我的头旋，我蹲在里间(我家的房子分里外间，口头上习惯称里间、外间，比如找东西时会说“那把锄头在外间门后”)的门后面，很害怕，抱着头不让母亲看，母亲做了个打我的手势，我一缩头，母亲就拨住我的头，看了起来。母亲说我头上还真的有二个头旋。我上有二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当时小弟还没有出生)，家境极为困难，父母辛苦一年，倒年底在生产队会计的帐上肯定是个倒挂户。算命先生的话多少给了父母安慰，给了他们份期望。

第二次是在二十一岁那年。我跟妻子开始恋爱之初，城关城有户人家托村里的五土叔找个可靠人家的孩子入赘，那户人家家境很好，生了三个女儿，大女儿高中毕业后在一个国营企业里上班；二女儿正在念高二，小女儿上初三。因为土地要征用了，所以着急找进门女婿，不然分不到征地款了。五土说，三个女儿可以随便挑。我没有去，要入赘，我早就听甘棠村的表姐夫的话“嫁”到棣山村去了，那户人家比五土叔介绍的好。何况我还有恋人了。父母再一次意味深长地找我谈话，说你大了，事你自己定，但机会是真介好呢，错过是没有了的。我很是犹豫不决，于是去算了一次命。丁兴富陪我到太史第那对很有名的算命夫妻那里，是女的给我的算命，有几样算对很准。算前命，二十岁白虎星当头，不顺。断婚姻，二十二不结婚，二十四一定要结婚。断财运，二十六岁买房子。二十岁考大学不中，去县水泥厂被辞。二十三岁结婚，二十七虚岁买房。都给算准了。女先生还说一句，爹娘不助，兄妹不帮，白手起家，样样靠自己。这话对也不对。我出生以来，不是父母抚养能成长？不是父母供我上学能明事？还有，我决定到城里来讨生活时，父母决定把家里仅有的二千元钱交给我交押金。要知道，父亲每当说起这二千元钱时，只有一句话：那是锄头杆捋了一辈子才剩下来的。这次算命坚定地让我拒绝了五土叔的好意，我还算是个要强的人。

第三次算命是前年夏天。当时工作不是很顺心，主要是跟老板娘的关系紧张。老板娘是个很要强的人，什么事总觉得她比别人强，对别人的要求也很强。这倒是没什么，关键是这样的人往往把别人做得好好的事也要搅上一搅。我事事较真，对错立场绝不松动的。尽管老板绝对支持我的工作，但总觉得不是长久之计，想换换工作。这次是在东桥头那个算命先生那儿算的。也是个女人。还挺忙，要预约。她告诫说，工作最好不要换，忍忍会过去的。我因此还没有出息地做着现在的工作。能算出我还是个“小领导”，那也算是准了，听听还是有必要的，人到中年的我，压根儿也不敢让生活有稍微动荡。可笑的是，她算出我相貌还可以，想我的女人很多，桃花运高。不过，说我资格老，不太容易变心。哈哈，这话可是让我理直气壮了，因为我老婆可是个大醋坛子，总能把我的一个眼神说成色了一条大街。

其实，真正让我对未知世界产生敬畏，是母亲五年前的那场病。母亲是个甲亢患者，在县医院查了好几年没有查出，后来总算被一个女医生查准了，开了药，却忘了注意事项。母亲因他巴唑反应而患粒细胞缺乏症而九死一生。在医学上对母亲展开抢救的同时，大姐与二姐还去问了大仙。大仙说，有一老一少二个鬼跟着了母亲，在母亲在坟山头（老家地名）批苦麻（一种植物）跟上的。去世二十多年的爷爷赶回来跟他们斗，然而孤掌难鸣，气得在灶头间叹气。大仙说，没什么事，许愿给他们的要求，他们就会走的。答应了要求，大仙许下了愿，二鬼走了。那时是上午八点多。我陪在母亲的病床前，只见母亲突然醒来，高烧退了，炎症退了，声音大了，眼神有力了。更神奇神的是，之前大姐还求过村里附在小土婶身上的娘娘，小土婶本来不愿意为母亲请神，因为娘娘说过，白天什么时候都行，夜里不可以。小土婶是父亲做媒嫁给小土叔的，二家一直以来又是交好，故破例为我家请神。母亲苏醒的那个早上，她也来看望母亲的了。母亲醒来了，她高兴地回家了。走到黄泥岭（老家地名，就是在村口），天不知怎么的就黑下来了，她寸步难行，只好就坐下来等天亮，这一坐不知过了多少时间，被人发现后抬回家，躺了一个多星期才康复。自从娘娘附体后，最黑的夜里，她做路从不用手电而快步如飞，说是跟白天是一样看得见的。她女儿怀孕期间，反应特厉害，吃不下饭，睡不好觉。她让女儿到身边来，女儿没几天便红光满面，直到把孩子生下。“心神不停，抽牌算命”，这是老家的一句俗语。命中相命，为知命而求命，算命的人大致是因为生活处处不太顺心，母亲如此，我也如此，大众也如此。而对算命先生的话怎么听，却各有不同。东桥头那个女先生给我算命时，给我的出生时辰老嫩，结婚年月，孩子出生时间等都掐了后说，本来命不顺，时辰嫩点父母早丧，结婚晚点婚姻不长，生个男儿生活极苦。事情由得巧，件件不顺驾得顺了。

和妻从算命先生的屋里走出来，俩人推着车穿过那长长的环城路，细细地说这些年来的往事，妻子感慨万千地说：“千好万好，做人好最重要，我想想是这几年我们做人不巧待别人，老天才会助的。”

作 者 简 介

丁国祥，1968年9月生，浙江绍兴新昌人，在《红豆》、《青年文学》、《江南》、《芙蓉》、《青春》、《山西文学》、《华文百花》、《飞天》等发表小说几十万字。浙江省作家协会员。现客居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