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丁欧洲，走过没有围墙的艺术馆

 拉丁欧洲 编辑｜郑艳琼

今天的内容选送自蚂蜂窝最新推出的旅行家系列丛书。蚂蜂窝旅行家相关微信公众号“寻找旅行家”，为文艺连萌成员。

这本《拉丁欧洲，走过没有围墙的艺术馆》囊括欧洲三国的迷眼圣殿、饱胃美食、艺术经典，是文艺青年欧洲旅行必备指南。

2013年春天，肉松和骨干携手开始了超过一个月的拉丁欧洲之旅。在始于意大利米兰终于法国巴黎的旅途中，他们一路寻找，从文艺复兴一直看到印象派，互相用自己喜爱的事物来感染对方，肉松对艺术之美逐渐开窍，骨干也初尝足球的魅力，这段交织于现实与历史之中的欧洲之旅就像是一堂开放的艺术史课，充满遗憾与惊喜。

梦旅人／肉松，学经济的，前媒体从业者，巨蟹男，热爱足球与美食，属于那种出行之前百爪挠心，踏上行程便归心似箭的钟摆型旅者。他计划的拉丁欧洲之旅由那些传奇的足球场和美味的餐厅组成，从米兰圣西罗、都灵阿尔皮、罗马奥林匹克、巴塞罗那诺坎普、马德里伯纳乌到伦敦的温布利大球场……

梦旅人／骨干，学美术的，插画绘本作者，巨蟹女，钟情艺术与建筑，属于那种出行之前一步三顾，踏上旅程便乐而忘返的火箭型旅者。她期望的欧洲之旅一路是无穷无尽的博物馆和大教堂，从佛罗伦萨的乌菲兹、罗马的玻格塞和梵蒂冈博物馆、巴塞罗那圣家族大教堂到巴黎卢浮宫和奥赛博物馆……

【自序】

小旅行，间隔月

拜一系列机缘所赐，我写下了这本关于欧洲旅游的书。

我还记得，以前我特别喜欢打击那些试图靠写书来实现环游世界梦想的朋友，总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还能顺道挣钱，还是老老实实做着自己讨厌的事，等赚了钱再花钱买开心来得现实。所以虽然我以前也做过一些关于国外的媒体报道，但从来没想到要写跟一本跟旅游有关的书，因为总觉得攻略已经足够汗牛充栋，游记又太过于个人化，除非是阅历极其广博的名家达人，否则实在没有必要。

不过，从欧洲回来之后，陆续身边有些朋友问起这一路的见闻和注意事项，我们这才意识到，我们身边实际参加过欧洲自由行的比例远远小于我们的预期，虽然现在跨国旅游已经十分稀松平常，但语言上的障碍、饮食上的不适应、高昂的时间和金钱成本，以及对于宗教艺术的过度敬畏之心，仍然妨碍了很多普通人完全按照自己意愿来享受一次欧洲自由之旅。

甚至不止是普通人。就在快写完这本书的时候，我们偶然在湖南卫视看到了一个叫做《花儿与少年》的电视节目。这是一档拍摄几个老少明星在有限预算下行走欧洲的真人秀节目，巧合的是，他们在节目中所去的欧洲城市，我们上次几乎都去到了，从米兰、佛罗伦萨、罗马，到马德里、巴塞罗那、塞维利亚……看着那些熟悉的城市从镜头中掠过，再看着这些明星在欧洲所遭遇的种种窘境，我们不得不感慨，在旅游这件事上，我们中国人还是小学生，即使那些在我们看来那些既有钱又有时间的明星们，被抛到陌生的异域之后也经常手足无措。

对于不少西方人来说，在毕业后或者学习期间的一段异域之旅是他们在成长过程中所必经的一次人生旅行，这段经历以前有个专有名词叫做“大旅行”（The Grand Tour），或者译成“壮游”。直到今天，大旅行也仍然是欧洲乃至西方教育中十分流行的传统，只是人们更多用一个新的、我相信你也更加熟悉的名词来指代这段旅行：间隔年（Gap Year），遍地历史遗迹的欧陆国家和贫困落后的亚非地区是间隔年最常见的两类目的地，“大旅行”观念的始作俑者理查德.拉塞尔主张人人都要去一次意大利：“意大利在我眼里似乎就是大自然的宠儿，一切别的国家的长姊”，苹果创始人乔布斯则评论比尔.盖茨说，“我对这哥们儿没意见，不过如果他年轻时多去几个穷地方，他的视野会更加开阔”。

在我们国内的同辈人中间，年纪轻轻就有过间隔年经历的人并不多见。这也难怪，绝大部分中国孩子直到大学毕业都还没有实现完全的经济独立，要长途旅行就离不开父母的支持，而中国大多数父母又很难放心让在他们眼中还是个孩子的子女们独自远行。但是这个念想还是在许多人心里埋下了种子，所以到了三十多岁时，我们中不少人开始心痒难熬地背起背包满世界转悠，甚至还有不少白发苍苍的老人，也在退休后开始了自己的环球之旅。

如果你看完这本书之后，萌生了去欧洲旅游的念头，那么我们的目的就达到了，这正是我们俩写这本书的初衷。说真的，在佛罗伦萨的阡陌小巷中看到圣母百花教堂跃入眼帘时的惊喜，在罗马元老院遗址默默回想凯撒当年遇刺场面时的感慨，在巴塞罗那圣家族教堂被高迪激发起的童心和敬畏，在巴黎埃菲尔铁塔下没心没肺的欢乐，我觉得是每一个人都值得拥有的生命体验。虽然我并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什么非做不可否则生命便不完整的事情，但拥有这些体验，的确能够让我们的生命更加充盈饱满。

至于我们俩，都不是什么走遍世界的旅游达人。我曾经是一个北京国贸附近上班的媒体从业人员，喜欢规律的生活，能够每周五天去同一个茶餐厅点同一种饭食和同一种饮料，然后下周再循环往复；我的爱人骨干则是一个长期宅在家里的自由职业者，平时去得最多的地方是农贸市场。不过，也恰恰因为此，我们的旅行经验也许会更加贴近普通人，有些关于旅行的问题在入门的攻略上可能还没被提及，在深度的游记上也许又已被忽略，希望你在这本书里能找到参考，而真正的答案，只能通过你自己的旅途来回答。

【节选】

当一个城市变成一块琥珀

“庞贝？那儿只有一堆石头，你可以把庞贝从你的行程表里拿掉，改去卡布里岛（Capri）或者索伦托（Sorrento），卡布里岛的蓝洞棒极了，索伦托也是个美丽的小镇”。

还在佛罗伦萨时，同住一家旅馆西班牙留学生曾经给我行程建议，我礼貌地表示会参考她的意见，心里却在想，如果庞贝只是一堆石头，那么钻石跟石墨根本也无区别。

庞贝是我从小就想去的地方，在我长大后特别希望游历的世界景点里，这个被火山掩盖的罗马古城从来没掉出过前五。既然都已经到了那不勒斯，我一定不会错过它，蓝洞和索伦托虽然也不错，但在我心里，它们跟庞贝之间还差着十几个托斯卡纳。

从那不勒斯中央火车站的地下一层坐环线火车（Circumvesuviana）去庞贝是最方便的线路。火车大约一小时两班，但是车上仍然十分拥挤，庞贝就在从那不勒斯去往索伦托的半路上，车上超过一半是去庞贝或者索伦托的各国游客。

那不勒斯拥有一条欧洲最美的海岸线，为那不勒斯海景添色的，正是远处若隐若现的维苏威火山。即使是在最晴朗的天气里，维苏威火山顶也笼罩着一层薄薄的烟雾，作为欧洲大陆目前唯一一座活火山，大约两千年前正是它的喷发让庞贝城在一夜之间覆灭。

在我小时候读过的少儿历史启蒙读物中，庞贝的毁灭被描绘成一个极具戏剧性的过程：公元79年的一个下午，庞贝的居民们还在刮着胡子吃着点心，滚烫的浮石和火山灰突然从天而降，在不到一天时间内将城市全部掩盖，成千上万庞贝人葬身于此，他们的尸骨腐烂之后，现代人将石膏浇灌进尸体在火山灰里形成的空腔，重现出被火山掩盖时庞贝人的最后一刻，他们有的在绝望求救，有的则在安静等死，一个与女儿紧紧抱在一起的母亲，几个被铁链锁着蜷缩在墙角的角斗士，这种真实比艺术品更加撼人心魄。

对我而言，庞贝就像一个琥珀里的城市，虽然包裹在外的不是晶莹的树脂，但是在接近两千年过后，所起到的效果却十分类似：庞贝成为了当今世界上唯一一座构造与建成时完全一模一样的城市，火山将它包裹成了一个跨越时间的历史胶囊，这已经弥足珍贵，更何况庞贝这块琥珀所记录的，还是古罗马帝国黄金时期的鼎盛景象。

因为一场自然灾难，庞贝成为了世界上唯一一座构造与建成时完全一模一样的城市。

庞贝是在大约在公元前三世纪被罗马人纳入版图。因为拥有地热温泉和传说可以疗伤的火山石，当时的罗马富人争相来到庞贝兴建别墅和娱乐场所，迅速将一座面积不到2平方公里、居民两万多人的南部小城变成了罗马的声色之都。

我们这些现代人总喜欢猜想古代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庞贝为人们提供了最直观、最完整的体验和证据，这里的考古发现让历史学家们还原了大量古罗马人的日常生活，它鲜活泼辣得甚至超出了人们的想象。一个未经证实的传言是，早在16世纪时一些建筑学家就在庞贝古城遗址上挖出了一些壁画，但在当时的观念下，他们认为这些壁画过于色情，简直就是伤风败俗，于是又给悄悄地掩埋了，庞贝出土的时间为此而推迟了将近两百年，直到18世纪中期时才被考古学家挖掘出来。

跨过马里纳大门，走过一段坡路，庞贝的全貌终于展现于我们眼前。它建在维苏威火山附近的一片高山平地之上，从上方俯瞰城区大约是一个矩形，东西大约1200米，南北宽700米，目前已经发掘出超过三分之二。

光从目前挖掘出来的部分看，庞贝的城市结构已经比我想象中更加精巧和科学。这里有开阔的广场、宏大的神殿和宽阔的马路，四条大街呈“井“字形贯穿全城，将城市分成九个城区，其中最宽的主路名叫“丰裕大街”，中间是马车走的大道，上面压满了车辙印，两旁是人行道，在所有交叉路口还竖着一排高出地面三十公分的隔车石，走在马路上，不难想象出当年繁华喧闹的都市景象，趾高气扬的贵族们驾着马车一路呼啸而过，快到路口时才肯让马匹放慢脚步，平民们和奴隶们则小心翼翼地沿着人行道走路，生怕被马车撞上。

在来到意大利之前，国内影院里正在放映一部叫做《疯狂原始人》的美国动画片，动画片主人公的一句台词还成了热门语：“我们这不叫活着，只能叫不死”。显然，在古代相对落后的科技环境下，人们的生活方式自然难以像现代生活那样舒适和优雅，而庞贝则让我深信，古罗马人的生活方式绝对得算得上活着，甚至称得上是享乐，在这里，你会发现几乎所有现代人的欲望都已经被古罗马人用当时的技术条件充分满足。

富裕的罗马人先是在庞贝建造了大量别墅。这些别墅比起现代豪宅都毫不逊色，它们大多通过中央的天井来接雨水，然后送入循环的水道，两边宽大的窗户保证了良好的空气对流，朝外的窗户还能够看到优美的山谷风景。

除了住宅，庞贝最多的建筑就是浴室。其中规模最大的斯塔比亚公共浴馆区拥有男女分设的更衣室，冷水、温水和热水分开的浴室，锅炉房、水力井、蓄水池、游泳池和操场。在浴室不远处，有一条非常类似于酒吧街的街道，临街全部是灶台，可以想象庞贝人在这里端着酒杯和小吃互相搭讪的情景，跟现在的夜店如出一辙。

考古学家还在庞贝发现了不少妓院，其中一家妓院的墙壁上仍然残留着各种不同性爱姿势的春宫壁画，后人猜想这是一种可视化的菜单，顾客们上门之后可以按照图示来指定相应服务，这种服务理念不可谓不先进前卫。

庞贝妓院里的可视化菜单。

在城市一端还有一座圆形的斗兽场，虽然它的规模比著名的罗马斗兽场要小得多，但是保存得更加完整。这个圆形斗兽场能够容纳两万观众，几乎相当于庞贝全城居民人数，这意味着全城人能够倾城出动来观看角斗士的表演，想象一下那个盛大的场面，你会觉得娱乐至死的景象，并不非得需要配备电视和手机才能实现。

庞贝的这个圆形斗兽场几乎能容纳下全城人狂欢。

庞贝也是一座罗马艺术博物馆。多亏了庞贝，很多古罗马时期的马赛克画和壁画得以保存下来，当它们在一千多年后被发掘出来时，人们仍然被它们生动鲜活的形象和艳丽夺目的色彩震惊，为了能够长期妥善保存，这些壁画大都被剥离下来后保存进了那不勒斯的历史博物馆。其中以采花的时序女神壁画和“内有恶犬”的马赛克画最为著名，时序女神优雅娴静，身姿曼妙，庞贝别墅门口地板上用马克赛拼出的大黑狗则凶中藏萌，下方用拉丁文虚张声势地写着“内有恶犬”。庞贝官方旅游商店的纪念品大都取自时序女神和庞贝人生活场景，而街边小摊上的纪念品则大都以这只黑狗和妓院里的春宫图片作为卖点，游客们各取所需，我们也搜罗了一些，女神风景准备送人，恶犬春宫则自家留着。

富人别墅门口用马克赛拼出大黑狗，下方还用拉丁文写着“内有恶犬”。

跟罗马一样，拉丁语涂鸦遍布庞贝全城，意大利历史学家后来解读了在庞贝发现的6000多句拉丁俚语涂鸦，内容堪称包罗万象，趣味横生，看着这些涂鸦，我们就好像来到了公元两千年前罗马人在墙上书写的BBS。这些涂鸦虽然有着无法摆脱的时代印记，其精神实质却又跟现代人如出一辙，比如这句源远流长的警语：“在这儿随地大小便的，祝朱庇特劈死你”，也有亘古不变的刷存在感“卢修斯到此一游”，此外还有“哭吧姑娘们，我决定以后只跟男人搅基”这样的出柜宣言，就连示爱也透着一股霸气：“给我全世界的钱，我也不会卖我掉的老公”，或者“若有谁不相信维纳斯的存在，那就让他看看我的女友”。最有意思的莫过于一些充满市井智慧的哲思短语，其中我认为最令人醍醐灌顶的是这么两句：“钱才不臭呢”，“操火的人，会烧伤生殖器”。

对于没有摆脱低级趣味的我来说，罗马人是一些让我感觉十分亲切的家伙，他们吃喝拉撒，男欢女爱，市井气息十足，庞贝就像一部历史穿越剧里作者用现代观念构思出来的古代城市，最不可思议的是，这地方居然真实存在，伸手可及。

准备离开庞贝前已经夕阳西下，不知不觉间，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天，仍然觉得意犹未尽。离开庞贝之前，我们坐在庞贝城中心的广场遗址上，看着四周的废墟，想象一下维苏威火山喷发当天岩浆喷溅、浮石漫天的场面，再脑补一下当年古罗马人情趣盎然的日常生活，对于我们即将去往的下一站更加期待，因为那里是古罗马帝国的中心：罗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