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白发与生命的累加

 

▏发现一根灰白的长发

我在厨房擦洗着
长条地板，重复着
曾经住在这个屋里的
其他女人的动作。
当我发现一根灰白的长发
漂浮在水桶，
我感到我的生命累加在她们之中

作者 / [美]简·肯庸

翻译 / 切尔

Finding A Long Grey Hair

I scrub the long floorboards
In the kitchen, repeating
the motions of other women
who have lived in this house.
And when I find a long grey hair
floating in the pail,
I feel my life added to theirs.

By Jane Keny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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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写女人，几乎是不费力气的。这是我读完这首诗的第一个想法。

在简·肯庸不长的一生里，她出过诗集，翻译过名家，获过桂冠奖，还嫁给了比她更著名的诗人康纳德·霍尔（读睡曾经推送过他的《茶》，2013年11月27日推送）。听起来，这应当是充满文艺情怀的美好一生，作者却用寥寥几笔揭穿了现实：我和别的女人没什么两样，一样要在家擦地，等着头发变花。

一个女人最大的悲哀不是没能拥有事业上的成就，而是在家事的操劳中荒度了一生。比起从前住在这间屋子里的女人，简或许是幸运的，至少，诗歌体现了她的价值。而对于更多平凡的妇人而言，生命可能不过是繁杂的家务堆成的空囊，一天又一天，用疲惫消磨，又用疲惫累加。开始时还有抱怨，后来连失落都厌倦，只剩下一个麻木的躯体和一颗生了老茧的心。木桶里的一根灰发，静静诉说着和从前一样的故事，这循环往复的悲哀。

在诗中，简是清醒自知的。水桶里的白发提醒了她生命与生命间的差别。她不愿意自己与平庸为伍，却也不得不为现实黯然神伤。这样一点对于生活中无力情绪的捕捉，在我一个旁观者看来，是极其可贵的。平庸与不平庸并没有通用的标准，但至少，我们可以拥有一个有感知的生命。

荐诗 / 切尔

2014/11/28


我不太赞同切尔对于家事操劳的看法，比如家务会把人堆成空囊。当然，我是一个男人，这样说很容易被女性读者视为直男癌。不过我还是不赞同这样去理解这首诗。因为世俗中的劳苦，对于男人女人都是存在的，对女人造成压迫的，也在压迫男人。

“白发”通常被视为生命的消逝，而这首诗发现了白发所代表的“生命的累加”，这是其与众不同的眼光所在。初看诗的基调是悲伤的，好像女人一辈子就这样擦地擦过去了。但诗所揭示的真相——生命在累加——给所有人以启发，女诗人，还有女人，其特别的价值也在这种新发现中展露出来了。

你看，这就是直男癌读女诗人的视角。

荐诗 / 范致行

2014/1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