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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车三日谈:唯人生与变化值得追逐



这个月早些时候,得知了百度地图内置Uber叫车功能的消息,作为一个百度地图的老用户,我十分期待这个一直好用,越来越好玩的App能够和来自大洋彼岸的Uber发生什么化学反应。于是上下班习惯用Uber叫车省钱的我,尝试着用百度地图来叫车通勤。


一开始,我挺悲观的发现,用百度地图叫车似乎和用Uber客户端叫车没有特别大的区别,但在一个星期之后,我才发现这个判断是多么的缺乏客观和理性。


7天时间里,我用累计36个小时的时间,用百度地图叫车十余次,和十多位司机不断的聊天。然后我意识到,某些改变之所以伟大,并不是因为变化本身,而是因为融入其中继而被其影响的人们。

于是我尽量的回忆,将在百度地图叫来的形色不同的车中听到的故事记录下来。


2015年5月13日

陈师傅 宝马3系 车费45元 关于年纪、视野和职业天花板


从公司出来的时候,门口已经一字排开四五辆出租车在等客。一位面熟的出租车司机师傅看了看我,并没有像平时那样说几句话——他知道我习惯了乘Uber之后,就不那么爱和我搭话了。通过百度地图下了单,被秒抢,小小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当我看到接单的是宝马3系的时候,好奇心又起来了。在北京,宝马3系并不算是特别出挑的豪车,但在大多数人的世界观里也绝不该是扛着折旧成本拉活儿的车。好在经常用Uber叫车,这方面的免疫力提高了很多。


车很干净,司机也很干净。陈师傅提醒我系好安全带后,缓慢的驱车上路。“这肯定不是个老司机”,我心里默默的想。这么想是有理由的,对于出租车司机来说,一分钟两分钟都可以折算成收入,那么除非堵车,否则绝没有开慢车的道理。


“您不是专职开车的吧?”我先铺垫一下。“恩,我在你们公司旁边上班,工作不忙的时候,就出来溜几趟,收入倒是其次,主要是体验一下,感受一下。”

“体验什么呢?”我有些好奇的问。

“哦,我也是开发App的啊,外来的App可以学习学习。”陈师傅慢慢的回答道,然后问我说:“您是去板井路吧?”

“对啊”,我说,“如果路不熟我可以帮您看着点,往四环方向走就行。”

“没关系,我开着导航呢,这几天换了百度地图,导航准多了,不像以前,经常把乘客定在几百米开外是常事,现在基本能定在三五米之内。”

此后我多次遇到“不认路”的司机,却都能依靠百度地图的导航顺利抵达目的地。


陈师傅说,他的本职工作收入“还可以”,这辆车(宝马3系)才买了两年。由于平时上下班路程太远,又经常堵车,所以不很爱开车上下班。但有了Uber之后,他更乐于用Uber填满空闲的时间。


“我在公司的时候,想的事,接触的人几乎一成不变,所以我带出来的产品,都是四平八稳的,不过也不失。尤其是年纪大了一些后,感觉自己对这个社会、对移动互联网、对用户的认知都没有那么清晰了。虽然晋升的一直都很顺利,但是我觉得这只是一种惯性,并不是能力越来越强。所以我把开车当成是一种主动放空自己的机会,尽量的强迫自己多和各种各样的人沟通,像年轻的时候那样把自己重新变成一张白纸。”陈师傅这么总结他开车出来“溜活”的目的。


作为一个半同行,我还得知了陈师傅在BAT干过近10年,当过职业经理人,目前正在谋划创业。


我想,也许这才是他希望能够再次看到办公室以外的风景的真实目的。


2015年5月14日

吴师傅 马自达六 车费10元 关于父母,叛逆和责任


这一天我从西单回家,路边打出租的人龙和等公交的人潮让我心悸不已。于是我打开百度地图,有些忐忑的按下“呼叫优步“。出乎我意料的是,不到2分钟又被接单了——要知道,那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我在路上走了十几米,电话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说现在在宣武门内大街,需要调头,然我等一下。


于是我走过马路到路东,找了个方便停车的地方等着。

过了两分钟,电话又响了,年轻的声音告诉我往后看,我一回头,吓了一大跳。一辆张牙舞爪的马自达闪着七彩斑斓的灯正在轰鸣。我有些疑惑,但双闪告诉我,这正是我的“临时座驾”。

上车之后,我认识了小吴师傅,他是一个很帅气的男孩,看起来不过二十一二岁。


“车挺炫的啊”,我觉得我有些没话找话。

“恩”。小吴师傅似乎不是很喜欢和我这样的大他十几岁、拎着公文包的人交流。

“我看您一定特懂车吧,请教您个问题,我自己那车,开着没什么问题,就是一踩油门下面就呼噜呼噜响,跟卡车一样,这是为啥呢?”我问道。

一说起车,小吴师傅的眉毛立即“飞”了起来:“可以换个涨紧轮试试看,应该会好很多,但是你的车没达到豪华车的静音水平,空滤总成也可能有杂音,这是难免的。”

“您这车改的这么带劲儿,怎么出来跑Uber呢”?我适时的问道。

“哎,改的再好,不也得上街跑么。飙车也是开,拉活儿也是开,有的事儿,得经历了才能想明白。”小吴师傅又沉默了起来。

我不知道怎么继续和这位冷酷的帅男孩继续说下去,他却主动和我打开了话匣子。


小吴师傅是北京小有名气的改装车手,但他也强调,所谓车手就是不值一文的混子,没见过大世面,仗着年轻胆大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两年前大学毕业,他跟老妈要了十来万块钱,买了辆车,准备开着找工作。结果工作没找着,倒是在这辆车上又砸进去二十多万。改装“完成”以后,小吴师傅经常趁着夜色约上几个车友去飙车,不管赢了输了都得喝到天亮。


“后来,我爸得了重病,差点没抢救过来。”小吴师傅的声音有些微抖:“卖了一套房看病,吃进口药,花钱像流水一样。我说把车卖了,我爸死也不答应,说长这么大就没看见我喜欢别的东西喜欢成这样,绝不能卖。”


所以小吴师傅就出来开车,本来想着补贴一下老爸老妈,没成想真成了一份营生。“我开了快一个月吧,收入很不错了。有几个哥们都说也来开Uber得了,省的被家里当成窝囊废。”小吴师傅看着有些小骄傲。


下车之后,我才想起没有问他父亲的病有没有好起来,问他愿不愿意找一份稳定的工作。但后来又觉得,人生就是这样子,经历过才能成长。


2015年5月15日

赵师傅 日产轩逸 车费0元 关于一个生意人的生意经


晚上9点从公司走出来的时候,路上没什么人了,被一人一车等候的感觉良好。赵师傅是个东北口音的“话匣子”,从上车开始我们就在聊天,下车的时候险些找个咖啡厅继续聊下去。

“你是我今天第16单啦”,赵师傅深深的呼吸了一下,对我说。

“您还得记着单数啊?”我很好奇。

“当然,最近几天听说百度地图的活动上来了,Uber的补贴也不少,乘客明显多了。有时候他们电脑慢(服务器),不显示,我一笔一笔写在纸上,万一有错儿我就找他们去。”赵师傅特意在红灯的时候从手套箱掏出来他的记录本给我看,上面记着每一单的起止地点、时间、乘客手机号。

“您真是够用心的啊。”我由衷的赞叹道。

“还成,什么营生都得认真才能干得好不是,这好不容易开上了Uber,收入还不错,我想着能多跑点就多跑点,以前开大货车比这累多了。”

“收入怎么样?”面对着一个明显专业的司机,我得了解一些“技术流”的信息。

“今儿拉完你就不拉了,16单,平均差不多30块钱一单,算上补贴一千多块钱吧。”

“呦那可真不少了。”虽然猜测Uber司机收入都还不错,但是这个数字着实让我有些吃惊,去掉油钱,一天净赚1200,那可是36000的税后月薪啊!

“不能这么算啊,你看我今天跑的多,而且连着赶上好几个大活。在平时的话,一天10单左右就极限了。这几天Uber有70单保底,怎么着也得凑齐了不是。今天星期五,我已经开了74单了,圆满完成任务。”赵师傅说。

“还能休个双休”。我打趣道。

“干这行,哪有什么双休单休,风险不小吧,还经常堵车,上下班时间活多跑不动,路况好了又空驶,有的时候也糟心。”

赵师傅一路几乎把所有的规则、收入计算方法、哪里活多好走、哪里万万不能去介绍了一遍,几乎就是一本“人体Uber百科全书”。

“如果能一直干下去就好了,即便不补贴,也有的赚,总比在外面开长途风餐露宿的好啊,这么大年纪了,谁不想守着老婆孩子啊”。赵师傅感叹的说。


聊着聊着,三十多公里路转瞬就到了。我强忍着把他挖进自己公司的想法,在夜幕中走回家去。对了,我这次用了一张百度地图的优惠券,没花钱。


2015年5月16日

刘师傅 日产骐达 车费59元 关于国企那点事儿


“抽烟吗?来来来,抽我这个”。刘师傅倍儿热情,递给我一瓶水,又递给我一支烟。我表示我自己有,他便说道:“正好咱哥俩都抽烟,刚才开了一个多小时拉一个妹子,憋死我了,这停下还没有一分钟呢你就上来了,抽根烟的时间都没有”。

我告诉刘师傅,前方路口右转,他跟着我的指令转向,结果走错路了。

“百度地图刚才说让直行啊,您公司路您自己也不熟啊?”刘师傅打趣道。

“我很少往东走啊,平时这边太堵了”,我为自己的路痴申辩。

“那前面怎么走?”

“你还是听百度地图的吧……”我有些心虚。

一会儿上了高速路,平稳的前进速度让我们有了大把闲聊的时间。

“哥们你说刚才那公司(腾讯)的人能赚多少钱?我听说互联网公司赚的特多。”刘师傅问我。

“呃,据我所知还可以吧,两三万应该是有的,您是专职开Uber吗?”

“不是不是,我是X航的,坐办公室。”刘师傅说。

“哦,那收入应该可以的吧。”

“我啊,一个月6000。”刘师傅赶忙说:“不过和他们比起来,我的工作赚的少,好处还是有一些的。我一个星期就上两天班,夜班,上班的时候就是抽烟打游戏吹牛X”。


“那也挺好的,清闲啊,不像我们,就差把脑袋劈两半当两个人使了。”我确实挺羡慕刘师傅的工作的。

“那感情,给我一个月三四万我也玩命啊,谁叫他们就给我6000呢。我一十几年老员工,工资好几年不涨了,干也是这些钱,不干也是这些钱,搁谁谁干啊?有时候领导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开个会,我就跟丫说我打牌呢,不去,谁爱去谁去。”刘师傅非常酷的甩了甩脑袋说道。

“那你不怕领导虐你啊?”我问他。

“虐我?两年换一拨就算呆的久的了,一年换一波领导是常态,我一个无期限合同员工,他又不能开了我,又不能扣我工资,我还怕他啊!”提起领导,刘师傅有些小激动,有些小愤慨。


“那您开车拉活,突然忙起来,能习惯么?”我问他。

“有那么两天不适应,但是后来就好了。不开Uber的时候,我早晨8点起床,吃个早点送儿子上学,回来睡个回笼觉,吃午饭,打一下午游戏,接儿子放学,吃完饭,继续打游戏,打到凌晨两三点,整个人都是神游状态。自从开了Uber,送完儿子我就出来了,拉一天,接儿子放学之后再拉两三个乘客,到九点多就累的不行了,沾枕头就着。而且这么着和乘客聊聊天,一天天的过的快着呢。”

“有事儿干就是这样,我也建议您让自己的生活充实一些。”

“恩,现在这样我以前绝对想象不到,自己居然能出来像个出租车司机一样的满城跑。但是我现在时干时停的,一个月少说也能多6000块钱计划外收入,赚了钱我就带儿子去下饭馆,买玩具,特high!”


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句话,一直在我脑海里盘旋。


后记:

作为一个媒体人,最大的乐趣就是了解和体会各种各样的人生。但是对于我,一个二十多年的老记者来说,几乎从来没有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体会过如此高频率的、戏剧性的、相互之间几乎没有共同之处的人生变化。


在这些变化的背后,是来自互联网的力量,驱动着每一个人融入和改变。同时,这种驱动力会通过每一个人作用于整个社会,并不以任何力量的阻挠和拒绝而有所减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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