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Ag
（图片由上海音乐厅提供）
La Foule Richard Galliano;Wynton Marsalis Quintet - From Billie Holiday to Edith Piaf: Live in Marciac 
上周末，上海音乐厅再度迎来了理查·盖利安诺（Richard Galliano），由他带来的《巴赫的探戈舞步》手风琴六重奏音乐会让我们重新认识了手风琴宽广丰富的色彩。
这位被誉为“世界第一手风琴大师”的法国人今年已经 65 岁了。其父卢西恩·盖利安诺生于意大利，也是一名手风琴教师。理查·盖利安诺四岁便开始学习手风琴，后来又在尼斯音乐学院学习和声、对位和长号。
六十年代的爵士乐对正值青春期的他颇具影响，他自然将手风琴带入了爵士乐大家族的空席之上。直到 1983 年盖利安诺与皮亚佐拉相遇，盖利安诺终于定位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将探戈手风情与自己所植根的欧洲传统民谣，后加以管弦乐队的编制来演绎盖利安诺式的探戈音乐。
这次他带来的理查·盖利安诺六重奏中的每个乐手单拉出来也都是主角级的人物（小提琴 Saskia Lethiec、Bertrand Cervera，中提琴 Jean Paul Minali Bella，大提琴 Eric Alain Levionnois 以及低音提琴 Yaron Stavi），在这样一个级别的组合中，我们既能全方位享受绚烂的维瓦尔第与精湛的巴赫，又能像在街边或小酒馆内沉醉在随动曲调中。而这种融合度，来自于这位激情十足的演奏者与他的乐器之间不可分离、替代的合体关系。
巴扬（Bayan），也就是俄罗斯键钮式手风琴，既不同于我们最熟悉的键盘式手风琴，又不同于小巧的阿根廷班多钮：因巴扬的左手键钮所特有的“自由低音”装置，使得它能演奏许多古典复调原谱——比如巴赫的作品——这点键盘式手风琴从来都难以毙敌；而去年也来到上海演奏的萨雷拉以及皮亚佐拉所使用的班多钮手风琴更适合专注展现南美的探戈。
班多钮的腕带与风箱构造导致它在演奏上某种欠精确性，所以如要用它演奏巴洛克作品就需要演奏者拥有极高的控制力，巴扬在这方面就相对有先天优势，它的构造同时也让其所产生的声音极为宽广，既可以完美模仿恢宏的管风琴，又可以演奏精美清秀的古钢琴，当然演奏舞蹈性民间音乐更是它的老本行。
不过，单对于传统探戈舞曲来说，阿根廷班多钮似乎更原汁原味，因为它的音响范畴似乎更适合在小酒馆内产生，精确并非不重要，但绝不是第一位，拟人化的情绪感与即兴度实际更为重要，尤其是对每次现场呈现时编曲/舞步都会展现无穷细微变化的探戈而言，到了现代探戈之后，音乐家对探戈音乐边疆的开拓，如盖利安诺式的改编，既出自先锋先人（如皮亚佐拉）对他的启发，又源于音乐家不断回归本土音乐传统，而盖利安诺所使用的巴扬琴本身的基因与潜能也同时被召唤出来。
所以不难理解，盖利安诺的演奏范畴为何可以从探戈可以一直跨至古典音乐，比如此次演绎巴赫的《C小调协奏曲》以及全世界人审美统一度最高的维瓦尔第《四季》时，我们发现这种时值二十世纪初才发明的民间乐器竟能毫无违和感地融入提琴的重奏组合之中。
而紧跟其后的《法国小组曲》又展现了法国民谣的浪漫多变的特色；但当巴扬奏起皮亚佐拉的探戈时，其真正的第二故乡的南美精神涌动出来：贯穿在时间任意角落的激情爱欲与绵延的伤感；而《致克劳德的探戈》则让我们又回到了那些更典型的“Le Petit journal Montparnasse”式的巴黎探戈；这地理时空上的惊人表演跨度甚至在返场演奏《茉莉花》时甚至好像完全变出了中国民乐的音色，这非常有意思，因为这种入乡随俗的走过场式客串却恰好正确导回了手风琴类乐器的东方原型，也就是中国的笙。
Tango Pour Claude Richard Galliano - Tangaria Quartet 
在欣赏整场演出的过程中，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即巴扬将古典乐中的管风琴与古钢琴的骨架与时空距离缩小到与人体相仿的尺寸，翕张的风箱好比隐喻了一个交响乐队上方的空气，而实际又更贴合了演奏者的呼吸，盖利安诺为了“感受手风琴之重量”而采取的始终站立姿势，更使得他的上半身紧贴拥抱着乐器与之共同动情起伏，但又不失一个钢琴家般对其进行始终精稳的操控。
这完全就是探戈的另一种形象了——演奏者与乐器合二为一，他们共同进退，贴面亲密却又存在着内在平衡的距离，之后，乐器甚至开始慢慢展现出了一个人类舞伴的才能，它能毫不出错地跟随者盖利安诺快速切换脚步与韵律，而在探戈舞蹈中，牵引并拓宽这种才能的就是拥抱着它的那个男人，也就是当时的盖利安诺。将乐器与人的关系发展到这种相当现代的程度，自然能随意进入古典、爵士、民谣的任何范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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