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安石榴，而今满树黄

我每天上班会路过一个不错的绿化带，灌木色块里种着密密的石榴树，五月份开花，火红的颜色顺着林际线流淌开来，耀眼夺目。现在已是初冬，基调色变成了金黄，一树树的挺立着，枝桠坚硬，叶片凋零，美丽而凛冽。像个穿着华服的落魄剑客，骨子还是硬的。

再来两场风，叶子就该落尽了。

枝桠毕现，才是冬天最现实的残酷。曾经刀砍斧斫、风霜浸染留下的印记，都要在风与阳光中再曝晒一次，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

我不喜欢长久的注视冬日里裸露伤疤的草木，形销骨立，色如缟灰，太容易让人共情。但我愿意记住它在这场风之前的样子。

当年安石榴，而今满树黄。

石榴是中国的传统花卉，五月花开，是瓶插的上好花材。明朝万历年间有个叫屠本畯的博物学家，浙江宁波人，写过很多关于动植物及海产的科普书，其中有一篇《瓶史月表》，是讲时令花卉。它提到，在明人的插花“主客”理论中，榴花被称为花盟主，是花主之一，辅以栀子、蜀葵、孩儿菊、石竹、紫薇等，这些花则被称为花客卿或花使令，有妾、婢的味道，可见古人对石榴的推崇。

在《庄子·天地》中有一个典故，叫“华封三祝”，讲的是华封人祝尧“多福多寿多男子”。后来被转化成一幅传统的吉祥图，图上画的是三种植物——南天竹、牡丹和水仙，后来，又把石榴添加了进去。在文人雅玩之外，石榴被剪成窗花，画作年画，成了多子的象征。千房同膜，千子如一，是很好的取意。

虽然常见，但考据起来，它也是个外来种，原产巴尔干半岛至伊朗及其邻近地区，公元前二世纪才传入中国。所谓“何年安石国，万里贡榴花”，讲的就是它的出处。

张骞取种石榴的地方叫安石国。晋代张华的《博物志》记载：“汉张骞出使西域，得涂林安石国榴种以归，故名安石榴。”

中国有两个人外交做得很厉害，一个是郑和，拼命往外送东西，茶叶、陶瓷什么的，能送出去的都送出去；还有一个就是比他早很多的张骞，拼命往家里带东西，尤其是植物。除了石榴，葡萄、黄瓜、蚕豆、芝麻，还有很多，都是他引进的。在植物引种上，我想终中国五千年之历史，无有出其右者。

园子里也种了一些石榴，可惜是花石榴，景观上常用。初夏开花，红的滴血，和食用石榴相比，花期要更长些。花开之后，也会装模作样的结一些果子，很小，籽很大，没什么吃头。每年夏末初秋，都会有人进来顺手牵羊摘一些，摘果子我不心疼，遗憾的是他们总会弄伤我的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