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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总是再次道别 | 单读


今天是单读过年期间的第 5 篇推送,内容选自《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首届书店文学奖年度书单之一。大年初五,许多人准备返程了,不如来读一读这个关于异国故乡的故事。在现代作家们纷纷以孤独、焦虑等个体的情绪作为写作主题之时,阿利斯泰尔对于“群体的完整”的怀念,让人怀想。



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Alistair MacLeod,1936-2014)




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


【加拿大】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 

陈以侃 译


暮色渐浓,夕阳给万物抹上金光。没有棱角的灰石向着它们念想的欧罗巴赫然耸起,也漾在这片晚照中。落日信手点染的,还有未长成的云杉、往低处藏躲的地衣、精致而不失刚健的蕨类、根茎如神经般虬结的苔藓、瘦小而强硬的越橘。灰暗的雨飑斜斜地从海上扫来,又骤然远去,不由分说得如同趁人不备的劫掠者;所过之处,所向之地,尽管仓促,都转眼间湿透了。此时,透澈的水珠捕获余晖,把彩虹的万般旖旎都收纳承托起来。港口之外的远方,陆地不可及之处,酝酿着的小暴风雨正在迅捷地逼近。那里海的蔚蓝都黯淡成灰色了,因为雨,因为距离,因为目光也会疲惫的。更远的,斯必尔角之外,有都柏林和爱尔兰的海岸;它们很遥远,但依然是距离最近的陆地,比多伦多和底特律要近,更不用提北美那些更靠西的城市了。它们隔着想象的雾霭似乎都能朦朦胧胧地望见。


头顶,象牙色的海鸥回旋嘶鸣,在纯粹的阳光和被涤净的清新空气中闪耀。有时它们滑翔至港中的青色水面上,尖声聒噪;有时它们甚至能依靠粉红色的脚蹼立于水中,好似在水上行走,还会浮夸地在胸前扇动翅膀,活脱脱一群练过了头的“真汉子”,刚刚圆满完成了他们的肌肉塑形教程;还有些时候,他们慵懒聚在海港入口处的石堆上,或絮絮自语,或宁谧地望向远处,朝着爱尔兰和茫茫海水的方向。




港口自身不大,海岸的弧线也柔和,像个小小的、平静的子宫,培养着在外部发生,现在进入其中的生命。就从那石壁夹岸的狭窄通道中来,那个海水进出的关卡。此刻,海水又来了,挤进逼仄的入口时并不粗鲁,因为结果是注定的,它冲刷着两侧的石墙,起落翻滚着抵达了内湾。小渔舟在系泊处升高,海浪打在木桩上溅起,他们向前推进触及陆地,朝着高水位线攀爬。这就是月亮牵引的春潮。


绕着港口,鲜艳明亮的房屋点缀在潮湿、发光的石堆间。从某些方面看,这些房子甚至很像乐观到目空一切的马掌钉:黄色的、猩红的、绿色的、粉色的;活泼却又决绝、永恒地钉入那些不会碎裂的灰色巨石中。


就在海水出入港口的地方,一群小男孩正在用“汲钓法”捕捉浅橙色的犬牙石首鱼,鱼身上斑纹很是华美。赤脚踩在浪涛打湿的岩石上,只见他们一甩手腕,就将一根根闪亮的鱼线送去潮水中,划出金灿灿的弧形。他们因为激动就提高了嗓音,互相之间的鼓励、建议和安慰都很响亮。这种鱼侧身被拖向石堆时,花斑极为耀眼,在海中看来光彩如同银辉流动。


我站在两千五百里旅程的最后一个路口,眼前所见的,也就是这些了。我的旅程在这里结束了,“这里”确切地说是一个废弃的捕鱼小棚屋,就在我身前六码之外。这个棚屋是灰色的,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两个窗子被钉了起来,而木瓦抵不住烈风,已所剩无几。一扇扭曲的门上牢牢拴着一个沉重的挂锁,在门和同样扭曲的门框前有一堆浮标、一小捆破烂的绳子、一个损坏了的船桨,和一个锈迹斑驳的旧锚。


我坐在租来的小型大众车里,还是可以选择开完最后的六码,然后把方向盘打上无数个来回,从那个棘手的弯里绕出来。这样,我又可以面朝我来时的方向,像我来时一样简单地原路返回了。我就可以在任何事情发生之前轻松离开了。


可是我步行走过了那个路口,走过捕鱼棚,走上了一条从悬崖边缘曲折绕向大海的狭窄石径。石子滚动、翻转,刮擦着我的鞋底和鞋身,不出几步,皮鞋就满是伤痕了。我的脚趾重重地压在弯折的鞋底上。



GeoStock摄影作品


我接近真正的海边时,四个男孩在亮晶晶的石头上激动地跳跃着。其中一个得手了,正努力收线,要拿到他翻着银光的战利品。其他三个已经放下鱼竿,呐喊助威,甚至快要真的伸手帮忙了。“约翰,别让它跑了。”他们嚷着。“绳子别晃。”“竿子那头不能放下来。”“把绳子收紧了啊。”“就这样。”“太娘了你!”


隔着港里清澈的海水,海港那头还听得到六七个孩子同样的欣喜若狂的呼喊。翻着银光的鱼被拖向岩石。浅水处那翻腾、飞掠的鱼,用闪亮的身体划开水面,好似在用鱼尾行走。这个小渔夫的鱼竿几乎完全与海面垂直了。鱼杆顶端在高处颤动和吟唱,鳟鱼在脚下旋转和扭动。用力抓杆的双手在关节处泛出白色,而因为海水冲刷,这些孩子手上的皮肤本来都是红的。他正犹豫着是该放开鱼竿,用手去抓那条扑腾的鱼,还是把竿子往后一甩,把鱼甩到身后去。突然他决定选择后者,可就在他要甩竿子的时候,石上太滑,他一下跌进了水里。鳟鱼在空中像芭蕾舞者一样闪亮转身,挣脱了鱼钩,只见暗绿中急促的一闪,在失而复得的水里他调整了身姿,消失不见了。“妈的!”小渔夫骂道,又在石头上站起身来。他咬着下嘴唇,不让眼眶里涌起的泪水流出来。他手腕内侧还划开一个不起眼的口子,一小股鲜血正往下淌;而且他膝盖以下全湿了。我蹲下去把竿子捡起来,还给了他。


只听得海港那头响起一声呼喊,鱼线噌的在水中扯紧了,震出一大串灿烂的水珠。呼喊声和互相传染的兴奋之情又重新散播开来。“别让他逃了!”“好样的。”“顶住!”“顶住!”


我也情不自禁地想要喊几句很有激情的建议给他们,但我不知道该喊些什么。鳟鱼从水中飞起,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弧线就落到了孩子们身后的苔藓中,这些植被一直延伸到被海水冲洗过的石堆。他们飞奔去把鱼从线上卸下,一边赞叹着鱼的个头。


在我们这边,孩子跟我聊起天来。“你住在什么地方?”他们问。他们还想知道那里远不远,和圣约翰斯相比哪个更大。我很尴尬地跟他们解释“北美中西部”是怎么回事。轮到我发问时,我问他们是否上学。“上啊,”他们说。他们有些人上“圣文德”,这是个天主教学校,还有些人上的是“特威林纪念学校”,都是四、五年级,而且都说喜欢上学,喜欢他们的老师。



Stephen Harrington摄影作品


他们告诉我现在是钓鱼的好时节,他们每天晚上都来。“昨天我给自己钓了条九磅重的大鱼,”约翰说。他们都很着急要给我展示他们简单的设备。鱼竿是五花八门的都有,鱼线也是如此。鱼线尾端的接钩绳是细细的透明线,连接着奇形怪状的三锚钩。离鱼钩一尺远的地方,他们在接钩绳上系了个银色的钉子。有些男孩子说海鳟是被钉子的银光吸引,另外的一些说钉子只是用来当个重体或坠子。每根鱼线上都有这么个东西。


“来吧,先生,”约翰说,“试一下。别把您的鞋子弄湿了。”穿着我的软底鞋站在石头上,我两次很不利索地试着抛绳。两次都抛得过高,钉子落下的时候,离水流中奔腾的生命都还相去甚远。


“就是靠手腕这么一甩,先生,”他说,“甩手腕。你很快会找着窍门的。”他长着红色的鬈发,脸上洒满了小雀斑,有一双清澈湛蓝的眼睛。我又试着抛了三四次,然后就把鱼竿递还给了约翰,那才是它该待的地方。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呼唤声从站在五彩房屋门口的女士们那里飘下来,小孩都很听话,收拾起他们的装备、他们捕获的鱼,开始要攀登那条狭窄、蜿蜒的小径。太阳往水中沉得更深了,起了凉意,意识到这一点,我打了个寒战。虽然被提醒过,我自己也算小心,但脚还是湿了,在鞋子里觉得很冷。这地方不属于那些没赤脚或者没穿雨鞋的人。或许,对于我来说,这地方压根就不属于我。


(点击文末“阅读原文”链接,阅读小说余下章节)






《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

作者: [加拿大] 阿利斯泰尔·麦克劳德 

出版社: 上海文艺出版社

原作名: The Lost Salt Gift of Blood

译者: 陈以侃 



本文由九久读书人授权发布

编辑|ide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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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节选自《海风中失落的血色馈赠》,点击【阅读原文继续阅读剩余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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