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山散记：管窥俄罗斯
【编者按】今天推送的是正在俄罗斯一线城市喀山留学的朱东法发来的俄罗斯观察。朱东法同学目前正在列宁的母校——喀山大学——研习国际关系。以我们的眼光看，由于缺乏产业的支撑，今天的俄罗斯只能靠出卖自然资源和啃苏联时代留下的军工老本为生，其经济很难说得上令人满意，想必生活水平也不会很高。当然，距离不只会产生美，也会产生刻板印象：人对自己不太了解的事物，往往就容易以一种以偏概全的刻板印象代替对细节的认知。而朱东法笔下的喀山观察，可以让我们看到俄罗斯人的生活细节，从而填补我们对俄国生活的认知空白。 本刊特此刊发，以飨读者。
作为喀山大学的中国留学生，笔者居喀山四月有余，时间不算长，对俄的认识也不算深刻，但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俄罗斯人的日常生活。在这里呈现的，是笔者对喀山日常生活的一些简单的记录。提起喀山，国人能联想到的有托尔斯泰，有列宁，有高尔基，的确，喀山作为俄罗斯仅次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第三座历史文化名城，有着很多值得矜夸的历史资本。
根据俄罗斯政府2月6日公布的最新数据，该国1月份通货膨胀率已达到15%。而2015年俄罗斯人的实际工资已经减少了4%。处于经济寒冬中的战斗民族是如何生活的？作为喀山大学的中国留学生，笔者居喀山四月有余，时间不算长，对俄的认识也不算深刻，但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俄罗斯人的日常生活。在这里呈现的，是笔者对喀山日常生活的一些简单的记录，或许对国内读者理解俄罗斯有一定帮助。
用中国的概念来说，喀山可以算是俄罗斯的“一线城市”。它是仅次于莫斯科和圣彼得堡的第三座历史文化名城，出过托尔斯泰、列宁、高尔基这样的伟大人物，有着很多值得矜夸的历史资本。
我所住的宿舍是2013年喀山举办世界大学生运动会时建的大运村，去年的喀山游泳世锦赛也将之用作了运动员宿舍。说实话，大运村的住宿条件非常优越，环境舒适，住宿费也低廉，24小时热水淋浴，还提供每周免费换洗床单的服务，堪称全俄最好的大学生宿舍之一。
图为我的宿舍
如果说村内条件优渥环境优美的话，村外便是另一番境地。狭窄的道路上积雪被车辆碾压成一滩滩烂泥，沾满污泥的车辆沉闷地行驶着。稀疏、突兀、陈旧的居民楼无精打采地矗立着，臃肿地裹着笨重的色彩单一的棉衣的俄罗斯大妈蹒跚地走在积雪没踝的路上。当然，这也跟大运村地处城郊有关。
在喀山城转悠，除了留有上述破败凌乱的印象外，也有与之相反的另一番印象。如果你去喀山克里姆林宫、克里姆林大街、喀山大学、鲍曼大街、喀山河、高尔基公园等附近走走，你会领略到另一个喀山。古朴漂亮的各种建筑整齐而精致，浓浓的俄罗斯风情扑面而来，让你觉得喀山之所以号称俄罗斯从古至今都数得上的大都市是有足够理由的。
喀山河边的富人别墅区
喀山克里姆林宫
克里姆林大街
喀山城没有太高的建筑，几栋十层以上的高楼在城里显得很唐突。这与中国的大城市不同，中国大城市人口密集，需要的高楼自然就多。偌大的喀山总共只有一百来万人口，不需要太多的高层建筑。这同样也是喀山城的公园面积小、游乐设施少得可怜的原因。
如果一个突然来到喀山的中国游客从城市现代化的角度怀疑作为俄罗斯一线城市的喀山放到中国撑死只能算二三线城市，那么，等他去伏尔加格勒（原斯大林格勒）、乌法或者刚回归俄罗斯的克里米亚等名城转转之后，他就会肯定喀山在俄罗斯一线城市的地位了。
如果你乘坐交通工具游览喀山的话，也定会从交通工具上得到一些城市发展好坏的印象。喀山的交通工具有无轨电车（троллейбус）、有轨电车（трамвай）、公交车（Автобус）、地铁、出租车。其中最普遍的是无轨电车，这跟北京不一样，北京的电车只是作为城市的点缀，最多的还是普通公交车。喀山的道路上方电线密布，无轨电车拖着长长的电杆喘着粗气碾压着黑雪往来穿梭。也时常发生电杆脱线的情况，这时就会看到司机或者售票员跳下车攥着绳索吃力地把电杆拽回原位（有一次，我乘坐的那辆无轨电车一路上这样抛锚了两次）。目睹这样的情形，大家的话头自然转到俄罗斯基础设施的老化上了。
无论是电车、公交车还是地铁、出租车，都数量不多，车次有限，而且最直观的感觉是车型老旧，颜色老土，毫无国内窗明座净、清亮光鲜的那种感觉。这儿的出租车需要拨号打电话叫车，你告诉对方地点，对方告诉你他的车牌号，到时候互相找认。基本上拦不到出租车，也没有国内那些高大上的打车软件。还有值得一提的是，上述除了出租车之外的交通工具票价都是20卢布（按2016年2月24日的汇率合人民币1.69元），不按里程计费。
在此之前，我有个错误的印象，即俄罗斯人的家庭汽车拥有率很高，最近我把这个想法跟俄罗斯同学一提，立即遭到了对方否定。同学在中国呆过，她说俄罗斯的家庭汽车拥有率不算高，跟中国一样，很多家庭是买不起或者养不起汽车的。
提到这里，就难免要提一下俄罗斯人的收入了。说实话，俄罗斯人的收入跟中国人一比，可以说是惨不忍睹。喀山大学经常对在这儿留学的中国学生做一些问卷调查，问一些中国留学生留学回国之后一般从事什么工作，月薪多少之类的问题，而每当我们这些中国学生反问俄罗斯调查人员关于他们工作待遇的问题时，对方往往不好意思回答。
在俄罗斯的搜索引擎搜索关于喀山地区平均工资的资料时会看到这样的数据：“В Казани средняя зарплата превысила 31 тысячу рублей”，这是2014年官方给的数据，也就是说喀山的平均工资是31000卢布（按2016年2月24日的汇率合人民币2628.8元），但是，如果看网页下面俄罗斯网友的评论，很显然大家并不认为这一数据值得信服。
俄罗斯2013年各职业平均工资与列国对比图，俄罗斯（第一行）各职业平均工资依次为教师2.1万卢布（合人民币1803.9元），内科医生2.5万卢布（合人民币2147.5元），护士1.6万卢布（合人民币1374.4元），职员2.4万卢布（合人民币2068.8元），售货员1.7万卢布（合人民币1465.4元），建筑工人2.4万卢布（合人民币2068.8元）
笔者曾做过一些简单的调查：公寓看门大妈月薪13000卢布（按2016年2月24日的汇率合人民币1101.1元（此后的数据若无特殊说明，均系根据2月24日汇率换算而成）），公寓保洁员月薪8000卢布（合人民币677.6元），普通医生20000卢布（合人民币1694元），至于大学教师的工资，下面单独讲。
俄罗斯的高等教育制度跟其他国家有些不同，其高等教育学历分为本科、专家、硕士、副博士、博士。大学教师的工资根据教师本人的学历高低、职称高低、教龄长短而不同。我认识的一个俄罗斯在读研究生（住在我隔壁公寓）已经是喀山大学的在编英语教师，由于还在读，其工资只有14000卢布（合人民币1187.2元），据她讲，她的一些“青椒”同事的工资是20000卢布（合人民币1696元）。其他一些资历稍高的教师月薪在25000—35000卢布（2120—2968元）不等。
那么俄罗斯的大学学费是什么水平呢？我的朋友，喀山大学孔子学院中国经济专业本科生伊莉娜以她的专业为例，这样跟我讲：同一专业的学费根据年级不同而不同，比如，她大一的学费每年7.5万卢布（合人民币6367.5元），到了大二，学费每年9.5万卢布（合人民币8065.5元）。而且，每个地区的大学学费不一样，如果是莫斯科地区，她的专业每年的学费应该在30万卢布（合人民币25470元）左右，非常昂贵。所以当我问及在俄罗斯子女上大学会不会成为家庭一项很有分量的负担时，伊莉娜的回答是肯定的。
文章读到这里，大家肯定会唏嘘于俄罗斯的低工资，不过，有些稍微了解俄罗斯的人也会很自然地补问一句：那俄罗斯的社会福利应该很好吧。
其他福利我不太了解，我这里只根据对俄罗斯同学的提问以及经历的一些相关事情谈一下俄罗斯的医保。（哦，对了，需要把这一情况补上：俄罗斯大学前的教育都是免费的，实行11年免费教育。而且，为了鼓励生育，国立幼儿园也是免费的，只不过这种幼儿园接纳力有限，有些父母不得不选择花钱的私立幼儿园）
谈到俄罗斯的医保，国内有一句很流行的话这样说：俄罗斯的医保是一滴香油滴到了大海里。其实俄罗斯医保并没有这么悲催。在向俄罗斯同学提问一些具体细节前，我先问了同学对医保的认可程度，得到的回答是民众对医保挺满意的。在俄罗斯看病的确很少花钱，也不存在像国内医保那样刷医保卡报销或者付钱看病之后再报销的问题，空着手去医院照样看病。而且，如果患者不方便去医院，也可以打电话让医生到家里问诊，这同样也是免费的。同学给我讲了她一个在中国留学的朋友的事，这位在中国留学的俄罗斯学生因为牙痛去了诊所看病，完事儿之后当大夫问他要1000块钱人民币的时候，这个学生吓坏了。在俄罗斯，看牙科不需要花钱。我的同学告诉我，留学生出国留学前与后都需要做一次体检，在去中国前，在俄罗斯这边体检不需要花钱，到了中国，再做体检，就需要支付六百多元人民币。
走在喀山的路上，你会有一个很深刻的印象，即每走个几百米，就会看到一家药店（аптека），可以说满城遍布药店。俄罗斯同学告诉我在她的家乡也是这种情况。去医院看病吃药不需要花钱，去这种药店买药是需要花钱的，但是老人买药会有优惠，甚至可以免费。当然，去医院看病不花钱这件事存在两个例外。一是如果你得的是艾滋病等不属于全额医保范围内的病症，你是需要自己承担一部分诊疗费用的。二是公立医院往往资源有限，有时候不能同时满足所有人的医疗需求，这时有些在乎时间效率的民众就会选择私立医院，这时候，看病就需要花钱了。
俄罗斯的学生也不需要每年缴纳医保费，或者说俄罗斯学生没有医保费这一说，而我们留学生是需要缴纳医保费才能享受免费医疗的，一年需缴纳4200卢布（合人民币355.74元）。
然后再讲一个身边的例子来结束关于医保的话题。
住我楼上的有一名兰州大学俄语系过来的交换生，上个月他去大运村附近的游泳馆游泳的时候溺水昏迷，被送去了医院重症监护室，抢救过来之后一直呆在重症病房，有专门的一对一护士对他悉心照料，前前后后住了有十几天，直到活蹦乱跳出院，一分钱没花。
最后谈一下西方的制裁以及卢布贬值对俄罗斯民众的生活产生的影响。
如果从表面看呢，看不出太大的影响，喀山人民照样逛街，照样去餐馆吃饭，照样溜冰滑雪泡酒吧，照样溜狗玩猫，照样买鲜花送女朋友。我于是就这个问题问了上面提到的伊莉娜同学。她说，卢布贬值给她造成的最大的影响就是她在中国留学一年之后就呆不下去了，因为以前去中国留学的学费甚至比俄罗斯的学费都低，卢布突然贬值之后，情况就不妙了，呆了一年之后她就回国了。还有，商场里的衣服上的价格标签新的摞旧的，至少贴了五层，价格一个比一个高得离谱。超市的食品也贵了，以前三四十卢布的东西成了四五十卢布。她还提到了中国的矿泉水，问我中国的那种一两块钱一瓶的矿泉水为什么那么便宜，而且在中国各地区都统一定价，都能买到，但是在俄罗斯一瓶矿泉水很贵，而且在不同地区价格不一。
60卢布（合人民币5.17元）一瓶的饮料
至于喀山的物价，笔者的体验是，大运村的小食堂（столовая）很贵，价格不划算，随便吃点东西就得花300卢布（合计人民币25.56元）左右，因此餐厅规模不大，去吃饭的学生也很少。之前大运村有家咖啡厅，而且是大运村唯一的咖啡厅，如果放在中国，在拥有几十栋公寓楼、学生密集的宿舍区开一家唯一的咖啡厅，生意肯定不错，但是这家咖啡厅生意很冷清（而且我觉得它的饮食的价格比那家小食堂便宜），后来就倒闭了。偌大一个大运村居然养活不了一家具有垄断优势的咖啡厅，也是咄咄怪事。我们中国学生去咖啡厅都是咖啡茶叶俄式油煎薄冰奶油蛋糕啥的点一堆，旁边的一对对俄罗斯小情侣只是点两杯每杯20卢布（人民币1.69元）的红茶深情对品。由此可以窥得俄罗斯学生的购买力如何。外面一般餐馆（不包括小吃部）的价格也不便宜，基本上与大运村那家小餐厅差不多。当然，我的体验只是基于我个人的购买力，即使在人民币汇率占便宜的情况下，我这位非土豪依然觉得很多东西价格不低。
（这里乱入一个不吐不快的槽点，就是俄罗斯移动通讯的问题，在喀山，存在三家有竞争力的移动通讯运营商，每家的资费不同，但是都存在一个问题，就是一到室内，手机信号就变差，流量就很卡，有时信号只剩一格，上个网让人抓狂。但是室外的信号不错。而且，流量比国内便宜，拿我的这张MTC卡来说，一个月只需300卢布（合人民币25.35元）就可享受10G的流量。另外，俄罗斯联邦式的行政规划也让手机用户很纠结，比如我在喀山办的卡，去趟莫斯科，就不敢打手机，不敢开流量，因为耗费不起啊，有点拿着中国移动的卡在俄罗斯用的感觉。只能找有wifi的地方蹭网。）
拉拉杂杂写了一些凌乱的浅白的东西，希望有助于读者通过喀山这个窗口管窥到一些俄罗斯的现状。生活质量的构成因素很多，评价俄罗斯人民现在生活得好坏不能太过草率，或许在外人看来俄罗斯人民现在生活得异常困难，但生活在战斗民族的土地上，我的确没怎么听到过俄罗斯民众对生活的抱怨。
不多说，最后上一组实拍吧——今年2月3日，我去超市拍了一些日常蔬果的价格照片，按当天的汇率计算，对应的价格如下：一个茄子17.6元，三根黄瓜11.8元，一颗小白菜11.1元，两个西红柿14.7元，一包青苹果16.2元，一包花生20.4元。
（本文作者系喀山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在读研究生）
（编辑/吴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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