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你走你的路,我也走你的路丨莱昂纳德·科恩的诗与歌

先从我一直很喜欢的“音乐诗人”李健说起吧,自从我看完了上一季的《我是歌手》,现在循环的歌曲,有好几首都是李健的,就像此刻,我循环的是他的《八月照相馆》,那时,我还很兴奋地去他微博下面留言:我要给你写诗。现在,我要为他写诗的情怀仍在的。

有一次的竞演中,李健在现场带了一本书,放在了座位上,作为一种心理的镇定。这本书就是莱昂纳德·科恩的诗集《渴望之书》。而今日,给大家推荐的就是这一本被带上“战场”的诗集。

《渴望之书》中的诗歌是科恩在南加州伯地山禅修中心、洛杉矶、蒙特利尔、孟买写下的,距他上一本诗集出版已经有20多年了。这本灿烂动人的诗集同时收录了科恩顽皮挑衅的画作,这些作品和玄思冥想、无始无终却又隐隐透露着晦暗幽默的诗作相映成趣。


莱昂纳德·科恩

这儿

heyzher

发现世界另一种可能

《纽约时报》评论说:《渴望之书》的书写范畴独特,清晰却又氤氲着水气,辽阔无边却又私密,顽皮却又深刻。

丨穿僧袍的生活

过了一会儿

你分不出

是在思念

一个女人

还是需要

一根香烟

然后

这是夜晚

还是白天

接着突然

你知道了

时间

你穿衣

   回家

   点烟

   结婚

丨最甜蜜的短歌

你走你的路

我也走你的路

丨餐桌

我坐在这张桌旁

大约四十年前

那些歌

正是从这里开始——

忙碌得像只

寂寞的蜜蜂

丨目标

我和树叶一起走路

我和铬一起发亮

我几乎还活着

我几乎很舒服

没人可追随

没东西可教

除了一点:目标

不可能达到


《渴望之书》丨上海译文出版社

著丨莱昂纳德·科恩

译丨孔亚雷 北岛


科恩的诗与歌
文丨孔亚雷

这本书现在就摆在我面前。一年多以来,它每天都陪在我身边。必须承认,如果不是因为他的歌,我们也许不会去读他的诗。这很难说是好是坏。一方面,正是那些美妙的歌把我们领向了这些同样美妙的诗。(另一位诗人,挪威老头奥夫拉·H.豪格,就没有这么幸运,虽然他的诗跟科恩的一样迷人,我向你强烈推荐他的诗集中译本《我站着,我受得了》。)而另一方面,他作为歌手的光芒如此耀眼,以致他的诗和小说很容易被忽略(就像我们忽略贝克特的诗和罗伯·格里耶的电影)。不过,不管怎样,我们的老科恩似乎都无所谓——出于谦逊,出于禅宗式的无我,出于深深的、无名的寂寞,正如他那首名为《头衔》的诗所写的:
 
  我有诗人的头衔
 
  或许有一阵子
 
  我是个诗人
 
  我也被仁慈地授予
 
  歌手的头衔
 
  尽管
 
  我几乎连音都唱不准
 
  有好多年
 
  我被大家当成和尚
 
  我剃了光头,穿上僧袍
 
  每天起得很早
 
  我讨厌每个人
 
  却装得很宽容
 
  结果谁也没发现
 
  我那大众情人的名声
 
  是个笑话
 
  它让我只能苦笑着
 
  度过一万个
 
  孤单的夜晚
 
  从葡萄牙公园旁边
 
  三楼的一扇窗户
 
  我看着雪
 
  下了一整天
 
  一如往常
 
  这儿一个人也没有
 
  从来都没有
 
  幸好
 
  冬天的白噪音
 
  消除了
 
  内心的对话
 
  也消除了
 
  “我既不是思想,
 
  智慧,
 
  也不是内在的沉默之音……”
 
  那么,敬爱的读者
 
  你以什么名义
 
  以谁的名义
 
  来跟我一起
 
  在这奢侈
 
  每况愈下
 
  无所事事的隐居王国中
 
  闲逛?
 
闲逛。难道这不是对读诗这一行为——多么无用的行为——绝妙而形象的比喻?而我又是以什么名义,在科恩先生那冷幽默、无政府、充满禅意的隐居王国中,毫无节制地闲逛呢?回答是:以一个译者的名义,或者,更抽象一点,以爱的名义。
 
2009年秋天的那个下午,接到邀请我翻译科恩诗集的电话时,我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下来。回想起来,我至今还感到后怕(但不后悔)。我竟然无视两个最明显的障碍:首先,诗是不可能翻译的(诗就是在翻译中丢失的东西——美国大诗人罗伯特·弗罗斯特说);其次,我不是诗人(只有诗人才有资格翻译诗——我忘了是谁说的)。一向理智(或者你也可以说怯懦)的我,为什么会做出这样鲁莽的决定呢?唯一的解释就是爱。对科恩歌曲的爱,对科恩苍老的爱,说不清到底为什么的爱(我将在后面试着说清楚一点)。因此,当我翻译到下面这首小诗,我不禁发出会心的微笑。
 
  老人和蔼。
 
  年轻人愤怒。
 
  爱也许盲目。
 
  但欲望却不。
 
  ——《老人的悲哀》
 
我花了近一年半时间翻译这部《渴望之书》。虽然众所周知,翻译诗歌极为困难和不讨巧,但就这本书而言,它有一个特别的优势:它是中英对照版(一个朋友——也是位诗人——在听到这个消息后宣称,世界上所有的翻译诗集都应该是双语对照版)。一方面,我感到很自信(那并不是我性格中的自信,而是通过辛苦劳动换来的自信,就像花了很多工夫复习功课的考生,对上考场有种迫切的期待),我相信自己的译文经得起考验。另一方面,我也感到无比欣慰,因为当然,我的译文不可能比原文更好,而且我也可以自豪地——虽然出版中英对照版跟我并没有关系——对我同样热爱和尊重的罗伯特·弗罗斯特先生说,您瞧,诗没有丢,它还在那儿。
 
科恩的诗与歌——让我们想到死,感觉到死。它们是面对死亡的诗与歌。它们并不抵抗,也不逃避,只是平静地、甚至温柔地凝望。
 
《渴望之书》就是老科恩在那个新世界的笔记。
 
所以我们的老科恩开始勇敢地——放肆而放松——拥抱他的自我和欲望。在他那些线条狂野的自画像旁边,有这样一些手写的句子:生气勃勃/但已经死了;脸可以被画得看上去一点都不蠢/但却不平衡得吓人;发火,晚上11点;感觉不错;我们不会整场演出都呆在那儿;我一直没找到那个女孩/我一直没发财/跟我学。而我觉得最有趣(也最有代表性)的是下面两条:担心,当然/失败,当然/老了,当然/感恩,当然/自从/背景/消失以后;以及还在看女孩/但根本/没有女孩/一个都没有/只有(这会害死你)/内心的平静/与和谐。
 
所以在一个《心乱之晨》,面对自己的欲望,他表现出几乎令人伤感的直白:
 
  啊。那。
 
  那就是我这个早晨
 
  如此心乱的原因:
 
  我的欲望回来了,
 
  我再一次想要你。
 
  我做得很好,
 
  我超然面对一切。
 
  男孩和女孩们都很美丽
 
  而我是个老人,爱着每个人。
 
  但现在我再一次想要你,
 
  想要你全部的注意,
 
  想要你的内裤迅速滑落
 
  还挂在一只脚上,
 
  而我脑海一片空白
 
  只想着要到
 
  那唯一的里面
 
  那里
 
  没有里,
 
  也没有外。
 
所以他开始抖落那些现成的框架和概念——就像在阳光下抖落僧袍上的灰尘——用更动物性,更直观,更接近孩童的方法去解决问题:
 
  我从未真正听懂
 
  他说的话
 
  但时不时地
 
  我发现自己
 
  在跟狗一起叫
 
  跟鸢尾花一起弯腰
 
  或用其他的小方式
 
  排忧解难
 
  ——《老师》

所以悖论成为真理(唯一的):成功就是失败,失败也就是成功。学禅就是不学禅,学成就是学不成。在一首《禅的崩溃》中,他以一段充满欲望的场景开始:
 
  我可以把脸
 
  塞进那个地方
 
  跟我的呼吸搏斗
 
  当她垂下热切的手指
 
  打开自己,
 
  好让我用整个嘴
 
  解除她的饥渴,
 
  她最隐秘的饥渴——
 
  我何必还要开悟?
 
我何必还要开悟?科恩在诗中不断地反问(就像反复出现的主音旋律),直到诗的最后两行:我何必在开悟的祭坛上瑟瑟发抖?/我何必要永远保持笑容?当他最终在5年后《离开秃山》,他干脆坦然承认:我最终明白了/我不是修行的料。(也许这正是修行成功——至少在某种意义上——的标志?)而当他回到万丈红尘,《向R.S.B.汇报》[R.S.B是RameshS.Balsekar(1917—2009)的缩写,印度圣人萨伽达塔·马哈拉吉的门徒,著名的不二论哲学大师],则用一种充满自嘲的“无我”总结了他的禅修成果:
 
  平静没有进入我的生活。
 
  我的生活逃走了
 
  而平静还在那儿。
 
  我常常碰见我的生活,
 
  当它想歇口气,
 
  付账单,
 
  或忍受那些新闻,
 
  当它一如既往
 
  被某人
 
  美的缆绳绊倒——
 
  我小小的生活:
 
  如此忠诚
 
  如此执着于它那模糊的目标——
 
  而且,我急忙汇报说,
 
  没有我也干得很好。
 
没错,这是个新的世界,有新的光线,但它并没有失去旧世界的美好。它只是让原有的美好显得更加轮廓鲜明,更加毫无矫饰。因为无论从什么角度看,禅宗都更像一种自然而然的过渡和延续,而非某种人为的侵入或纠正。它就像晨光、暮色、花开、月亮,是在几乎无法被意识到的时间流逝里不知不觉地发生。所以当我们这些被科恩歌声吸引而来的人,当我们在这座禅园般的隐居王国里闲逛(无论是以译者的名义还是“粉丝”的名义),我们不会感到任何陌生,或者不适。他还是我们亲爱的老科恩。不管身着西装还是僧袍,他那迷人的招牌式苍老都依然如故——不,也许更自然,更简洁,更深邃。

当然,他也依然深情款款。在这里,科恩也许写下了世界上最简洁、最深情,也最动人的情诗,它仿佛是那首《我是你的男人》的遥远回声,正如诗的标题——《最甜蜜的短歌》——所暗示的,它只有短短两行:
 
  你走你的路
 
  我也走你的路
 
我第一次听科恩的歌是在2003年1月。那年我28岁。我在一个朋友、一个先锋音乐家的旧公寓里(里面的唱片堆积如山)听到了那张《十首新歌》。我立刻迷上了科恩。就像对我迷上的其他那些作家(比如让·艾什诺兹)、歌手(比如比莉·哈乐黛)和导演(比如大卫·林奇)一样,我开始四处搜寻科恩的作品。不久——大概半年后——我就拥有了他的大部分CD,包括我在文章开头提到的那三张(大多是在杭州翠苑夜市的原版唱片摊上淘到的,可惜这个夜市现在已经消失)。
 
我开始经常听他的歌,特别是在写《不失者》的那段时间。我总在傍晚听,在吃完晚饭,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廉价葡萄酒一边大脑一片空白地听。与其说是听音乐,不如说在发呆。回过神来,房间里往往已经一片黑暗,而歌声听上去就像是黑暗本身在唱。那种感觉十分幸福。一种安宁而充实的幸福,就像被包裹在一个茧里面。那是你自己的世界。你被茧里的黑暗(以及黑暗中的歌声)保护着。你知道自己在做正确的事——做你想做的事,而且会把它做好。

也许在我们的内心深处,在我们的潜意识里,科恩的歌——或者可以扩大一点,科恩的诗与歌——让我们想到死,感觉到死。它们是面对死亡的诗与歌。它们并不抵抗,也不逃避,只是平静地、甚至温柔地凝望。凝望着无所不在、仿佛暗夜般的死亡。但那黑暗并不可怕。或者说,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可怕。科恩的歌好像在告诉我们,黑暗也可以是一种保护,一层温暖的茧。死也一样。死也可以是一种保护,一种温暖的限制。我们常常都忘了自己会死,不是吗?所以我们才会成为不失者,所以我们才会糟蹋自己好不容易才轮到的人生,所以才有政治和战争、欺骗和罪恶。是死在保护我们,提醒我们,教导我们。教我们珍惜,教我们勇敢,教我们去爱,去劳动,去制造艺术,去怎样真正活着。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科恩的诗与歌
莱昂纳德·科恩:一个民谣诗人的多面人生
你走你的路,我也走你的路
摇滚乐界的拜伦走了
越不恪守自我,就越觉得痛快——莱昂纳德·科恩
鲍勃·迪伦:若我必须当一分钟其他人 很可能就是科恩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