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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吃的艺术,是不吃的艺术

这几乎是我见过的美食书里,书名逼格看起来最高的了——《未来主义食谱》。一个世纪以前的未来主义运动(Futurist Movement),主要以诗歌和文学主导,影响至美术和音乐等方方面面。其概念上宣布如文艺复兴一样所谓的“旧世界”已终结,新世界的艺术已诞生;在表现手法上提倡“动起来!”,要像钢铁一样狂热,要飞速地动起来!不能让你的脑子僵化掉!……然而这本书的作者正是未来主义发起人马里内蒂(Filippo Tommaso Marinetti, 1876-1944)。




Futurist Cookbook, 1932年首版,封面及内页 


而就在这本书面市约30年之后,一位欧洲的激浪派(Fluxus)艺术家史波利(Daniel Spoerri, 1930- )发动了一场和食物有关的艺术革命,并在巴黎开了一家你不太好定义的它到底是画廊还是餐厅的“Restaurant de la Galerie J”:因为这家餐厅的所有服务员都是有艺术学术背景的从业人员。这样一家餐厅似乎是十分符合激浪派“反艺术、反规律、反理性”的风格的。激浪派艺术家们承袭达达精神,但更加有爆发力和行动力,虽然不免矫枉过正,但反正就是停不下来地做做做。


所以4年以后的1967年,他直接以自己的名字命名,又在杜塞尔多夫开了家“史波利餐厅”,主打邀请知名艺术家来做嘉宾主厨,其中就包括激浪派里“最爱行动最爱干活儿的”德国行为艺术家博伊斯(Joseph Beuys, 1921-1986);到了1970年,就在史波利餐厅楼上,他最知名的“吃艺术(Eat Art)”画廊,也横空出世。



Daniel Spoerri, Sevilla-Serie Nr. 27 Assemblage, 1992 



亲吻“fat”的Joseph Beuys



最近几年有两个事件使人们再次回忆起了上文所提到的食物艺术史中那些里程碑时刻:一个是09年纽约行为艺术双年展(Performa 09)的开场晚宴,几乎完全就是在cos马里内蒂的《未来主义食谱》;另一个是杜塞尔多夫博物馆的“吃掉宇宙(Eating the Universe)”展览,追溯了史波利“吃艺术”的来源以及到今天的发展。





/ 反对饮食?/


随着这两件食物艺术界里的大事的发生,Cecilia Novero在2010年发布的新书《前卫艺术里的反饮食运动 (Antidiets of the Avant-Garde- From Futurist Cooking to Eat Art)》(下文简称《反饮食》)也就出现得可谓顺理成章了。


Novero是谁?作为新西兰奥塔哥大学语言和文化系的教授,她写了大量有关食物的文化史、德国和欧洲电影、达达艺术(Dada)以及最近的“动物艺术(Animal Art)”的文章。在这本《前卫艺术里的反饮食运动》里,她专注于研究前卫艺术和二十世纪后烹饪领域艺术化产品之间的联系。




“Antidiet”这个词其实还是在沿袭一种达达精神。如果说“Diet”是指一套规范如何吃饭和餐桌礼仪等的规则,那么“anti-diet”就是在对这些“资产阶级式的”、“西方的”规则提出质疑和反驳。也就是说,这里所反对的,是所谓西方的标准、西方的高雅、西方上流社会吃饭时的正襟危坐。这种“反”代表一种审美思考里的进步。



Dieter Roth,Literature Sausage,1961-1974


《反饮食》这本书涉及了未来主义烹饪、达达主义的诗歌和宣言、本雅明对食物的评论、旅行和艺术、以及史波利的“吃艺术”。这些人和艺术运动,都改变了一些关于愉悦、品味、吸收和消化的美食规则,并运用这些规则去重新定义艺术。



/ 卡夫卡的美食艺术 /


然而,卡夫卡才是促使这本书诞生的最大功臣。Novero说她写这本书的动力,其实是来自卡夫卡的三个小故事:《学院报告(A Report to An Academy, 1917)》、《饥饿艺术家(A Hunger Artist, 1922)》和《一只狗的研究(Investigations of a Dog, 1931)》。


比如在《一只狗的研究》中,卡夫卡的思维过程像一阵持续的噪音,一直伴随在其文本之中。这些文字自我纠缠自我旋转,没有既定的开始和结束,也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向——对那只狗来说,究竟什么是好的食物也始终没有答案。卡夫卡并不是在说食物,而是把对食物的思索作为一种创作的动力。卡夫卡在此将“思考食物”转化为“写作/艺术创作”,就正如前卫艺术里将“食物”转化为“吃”这样一种行为性的(Perfomative)活动。这种行为性,把食物从其原本的用途中抽出来,转化成文字,将食物的实际使用方法和语言的语法都一并给动摇。现在食物不再只是可以吃的东西了。


又如在《学院报告》里,卡夫卡提出了一个问题:人类和动物的分界线究竟是什么?是“谁吃谁”和“谁被吃”的区别吗?而在《饥饿艺术家》里,卡夫卡更是直接扮演了一个职业的艺术家,以自己的绝食行为作为艺术表演——是真正地用生命在做艺术!随着他的饥饿艺术的行进的,是自己生命的消逝;艺术本身和艺术家的自我消除,产生了这“壮观场面”;它所能持续的时间恰巧是这艺术和艺术家在观众面前存续的时间。因此我们可以说,这一艺术完全是严肃的,并不包含什么可取悦于人的娱乐性。



一个致敬《饥饿艺术家》的作品, by Martin Senn


这里不得不提到另一个艺术家Ben Vautier。这位激浪派里最最激进的法国人曾把自己关在一个大盒子里,24小时不吃东西;盒子外面也写明“Ben在这个盒子里绝食”。首先,这个盒子是作为一个“存在”的标志,即艺术家声明“来看,我,一个艺术家,在这里做艺术了”;其次,Vautier的表演体现了史波利“吃艺术”的另一面:在六七十年代的新前卫艺术里“可见(盒子外部)”与“不可见(盒子内部)”之间所存在的辩证性是多么的重要——“吃艺术”一直强调要观众去参与到表演吃饭的艺术之中,但这样留给创作者本身的空间(就因为观众的高参与度)而减小了。



Ben Vautier, “Sometimes I drink to forget art', 1984



/ 为什么“不吃”就很前卫了? /


前卫艺术中的“反饮食”所指涉的,并不是具体的食物,而是一种审美概念下、有关“吃”这件事的功能和意义,是那些被我们说成是“taste”、“可食用的”、可消化、可品味的知识。


“Taste”要求欣赏艺术的观众们,要有自己一致的判断力,要忠实于自己的个性。许多二十世纪早期的艺术作品给观众带来的反应都是直接的生理反应。比如Georges Braque(1882-1963)曾对毕加索的《亚维农少女》这样反应:“你的画就好像要强迫我们吃掉绳子、喝下石蜡一样(咄咄逼人)。”因此观众被迫更新三观,学习新的taste。前卫艺术作品所引起的恶心、对解体的恐惧、去中心化等“不愉快”的感觉,不是要否定taste,而是生成一种新的“饮食系统”,一种新的对艺术的生理反应,以适应新时代艺术的“现代性”。



Pablo Picasso, Les Demoiselles d'Avignon, 1907


从二十世纪初的毕加索和阿波利奈尔(Guillaume Apollinaire, 1880-1918),一直到六七十年的新前卫艺术家们,他们都诉诸烹饪来思考现代世界中的生产和消费行为。对前卫艺术家们所沉浸的“对世界的解构”来说,吃饭、做饭(以及其他相关的行为)很直接,很“政治”——咀嚼、吞咽、消化、吸收,这就是一个作品的构建过程。

千奇百怪的艺术家们让这种对“吃饭、做饭”的模仿变得十分生动和丰富。比如“低劣(poverty)”和“粗糙(roughness)”这两种前卫艺术里常见的属性,对照食物被消化时那种“半生不熟(rawness)”的状态。而在我们试图摄取现代世界中的知识时,我们同时被它吸收,失去了自己的位置和观点,还有taste——也就是说,你并不知道到底是你认识了世界,还是世界无形中改变了你。在这种背景下,想“吃得好”,就意味着要打破我们原本感官的习惯(也就是吃好吃的),去要求更多超越我们眼睛所看到的东西(也就是不一味追求吃好吃的)。



Rirkrit Tiravanija, “Untitled (the raw and the cooked),” 2002


上面说了这么多,那么今天到底还要不要吃饭呢?如果要吃,到底是该吃好吃的,还是去吃难吃的?What are your choi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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