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说诗和远方，就是苟且”

这是 新世相 的第 94 篇文章

一

 

过得不快乐的人总是很多的，所以就会有一些专门兜售给过得不快乐的人的梦想去处。最著名的地方之一，是《圣经》里记录说，受苦的人们有一天会抵达一块流着奶与蜜之地。电影《楚门的世界》里，忙忙碌碌的楚门一直梦想着要去“斐济”旅游，那变成了他的一个秘密，对抗工作和生活的理由。

 

后来，卡尔维诺还提供了一个很多人经常谈论的依西朵拉城。这座城市出现在《看不见城市》的第三段：

 

人假使在荒地上走了很长的时间, 自然就会期望到达城市。后来，他终于抵达伊希多拉,这儿的建筑物有镶满螺旋形贝壳的螺旋形楼梯,这儿的人制造完美的望远镜和小提琴，这儿的外国人在面对两个女性而犹豫不决的时候总会邂逅第三个女性，这儿的斗鸡会演变成为赌徒的流血殴斗。他期盼着城市的时候，心里想着的正是这些事情。因此，伊希多拉便是他梦想的城：只有一点不同。在梦想的城里，他是个年轻人；他抵达伊希多拉的时候却是个老头。在广场的墙脚，老头们静坐着看年轻人走过；他跟他们并排坐在一起。欲望已经变成记忆。

 

最近大家又开始讨论那句话，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这句话早就已经被反鸡汤的人士消解过一万遍了：生活不只有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甲方。

 

但消解虽然有趣，却让大家哈哈笑着过去了，没有认真思考背后的到底有什么。（相比戏谑和消解，思考确实挺累的，干嘛那么累呢？）

 

 

二

 

有时候，一些句子只要稍作编排的改动，就好像迸发出了巨大的生命力。我的大学同学怀沙前几天说了一句话：只会说诗和远方，就是苟且。

 

说“生活不只有苟且”的人，一定对所处环境感到失望，需要相信在自己虽然现在没到、到总有一天会到的地方，有些好东西，这样现在的日子也能过下去。

 

很多时候我真挺矛盾的。一方面，如果现状很难改变，怀着些美好的梦想来舒缓、安慰甚至麻醉自己是一种求生方式。但另一方面，这里面总是存在着一个确切的危险：舒缓、安慰和麻醉又的确让人更少地花费努力去想法子解决现实问题。

 

人的通性是，如果找到一个能够暂时忍耐的办法，就不愿意选择艰难的一点点改变。最日常的例子是，我总是看到那些手机屏幕碎裂的人，只要他们还能勉强在裂纹中看清楚微信消息，就总是不愿意花半个下午去做一次彻底的维修。

 

所以，要分辨，对美好远方的想象是不是延长了我们当下的痛苦。假如像相信乌托邦的那样苦苦忍受恶劣凄惨的生活，那么伊西朵拉城、诗和远方就不再是美好的向往，不再是舒缓和安慰，而是痛苦延长的原因。

 

 

三

 

只会说诗和远方，是很多人的态度。其实，我一直认为，因为“诗和远方”而不肯硬着头皮面对生活中的困难的人，要比因为“诗和远方”而挨过了绝对无法解决的困难的人，要多得多。人们总是倾向于相信生活太难，无法改变，从而安慰自己的怯弱。但绝大多数时候，别想诗和远方，想想怎么提高技能，多流些汗，把生活改善1%，更有用。

 

很多人都会像《看不见的城市》结尾的成吉思汗那样问这样的问题：“你到过那么多的地方，见过那么多的标记，一定可以告诉我，和风会把我们吹向哪一片乐土。”

 

但马可波罗的回答是，对于活在地狱里的人，有一种办法虽然有风险，但更值得做。那就是“在地狱里找出非地狱的人和物，学习认识他们，让它们持续下去，给他们空间。”

 

总结来说，面对苟且，找到苟且中的机会。只谈诗和远方，苟且很可能就一直是苟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