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茶之和敬清寂

?文、蒋婵琴

“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盏清茗酬知音。”这句话算不算是道出品茶的心境所在呢？独自一人坐山居寒舍，等待明月升起，朋友寻路而来，一壶清茶，有如此知心相应，不失为一种和敬清寂。所谓的君子之交，淡如水，大抵只能如此。

一次和朋友闲来无事，相约喝茶，聊天。她说，人这一生，还真有点喝茶的味道，你看，一壶，一几，两三知己，心如幽谷。酌情慢品，远离外界浮华，个中滋味，新清明静。茶开时翻滚，腾雾，耐得住煮沏；品茶时，甘苦交织，都算有味；分别时，优雅转身，干脆，浓淡相宜。仔细想想她的话，真有几分道理。

在我看来，品茶首先需要内心的清闲与平和。你想想：“闲茶闷酒糊涂烟”。这人啊，若没有闲心雅致好情趣，想静下来喝茶实在是一件难事。一壶开水一杯茶，反复来回烧沏，那节奏和态势，没有耐心、时间、素定心性，还真是没法品尝茶的香气、醇厚及甘甜。

我对喝茶终究没有太多讲究，尝得甘润清醇即可，也不讲究需要茶具选用。以简洁方便合乎口味为主，亦十分享受那份喝茶的清寂和遇见一种好茶的感恩之心。在繁杂纷扰的事情里，脱身出来，给内心一点时间，以茶的名义歇息，停靠，是一件十分值得去做的事情。

一次在云南， 遇见一小姑娘，20出头，已经学会了如何品茶，怎样才算尚好的茶叶，她带着我及另外几个小伙伴，一连几家茶商处兜兜转转，品茶谈价，最后心满意归，买到适合自己口味的茶叶。在这个过程中，还遇到一间店铺不大的茶庄，老板是中年女子，一身旗袍，盘头，坐姿优雅，言谈清慢，所有进店顾客，她都是一律先以茶敬上，一点也不吝啬将自己尚好存茶拿出来分享，过路客人。透露出的随和，有礼及体贴，让人心生念想。即便茶庄如闹市，她依旧能坐下与我们聊茶，说事，谈生活，真正能做到以茶聚友。

事实上，现实生活中，人在喧嚣和繁琐下，已经难有这样相逢如淡茶的清欢之趣了，亦不愿意花时间，一茶几知己，清心明镜，相叙共聚。人们似乎更热衷于饭桌，谈事聚拢。热热闹闹，欢聚冷暖自知。

至于“敬”，则是喝茶仪式感的又一种：“坐，请坐，请上坐，茶，敬茶，敬香茶。”寥寥数语，喝茶的仪式及存在感，颇有几分相互敬重的意味。万般情意敬重，全煮进杯盏中意。据说，真正的喝茶人，他们在选择茶叶时，需要碾细后精致的茶叶，茶具也是有讲究，主人沏茶也有规范娴熟的动作，看似不经意的随和体现的是对人性的尊重与情谊。既是对自己的要求，也是对他人的敬重。

这就好比，我们在日常生活中抄写经书一样，洗手，擦拭清理桌面，保持它的洁净，以虔诚与恭敬之心，注意细节，去对待事情本身，它的意义也将会不同。如此，在日常生活中，以这样的心态对待人，事，万事，也不失为一种修行。

一段清净的时光，将心开放，奉上恭敬而谦逊的态度，以茶相叙，道尽清净寡淡之心，相聚分离，都有余味，可能又会是另一番情谊往来。这样的人，终究稀少而显珍贵。

所以，在一起喝茶的人，要么独自一人，要么两三知己，各自让心沉静，以恬淡之心畅所欲言也不失为这一种好。那么，倘若约人喝茶，人不能太多，多了就会显得喧闹，破坏了茶的本质精神——“清寂”。

“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朋友相逢，茶待为敬，三杯两煮，醇厚清欢，仪式感，挚重相待，自在其中。那一刻，一壶清茶，反复煮沏，浓密细语，仿佛遇见另一个自己，充满清欢与自乐。倘若是独自一人喝茶呢，则更需要几分小心境，闲情雅致，静寂平和，听煮茶的翻滚声，然后倒入精致小巧的杯中，细腻清脆，有如听花开的声音。春光锦时，清欢尚好。 

看日本禅僧仙厓义梵的《茶道极意》，里面说：“所谓茶道，在心非在术，在术而非在心。心、术并行处，常显一味也。”可见，喝茶时，主要锻炼的也是心，而非这样那样花样百出的招数和器具。试想，若选用再精致的茶具，没有虔诚恭敬，清寂，祥和之心，则难以融合喝茶之根本所在。正所谓，禅茶一味，溢香静气，品茶，明心智，吃茶，洗心尘。心定则禅定。

最后想说的是，浮世人生，若沏酽茶，要经得起沸水冲沏。如此，你才可能在历经艰难起伏，沧桑雨露后，饱满真实感受那些时光中甘苦从容，芳香沁人的回味无穷。而茶意人生，有如沸水翻滚后，过滤出的和美寂静，返璞归真，让人心生淡泊。所有的恭敬，悲欣，洁净，亦似那一壶溢满而出的清茗，回味耐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