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岁的西安人张诗松在板前十分内敛,入行15年,曾在两家日料店担任主厨的他,准备在鮨たくみ开始一段新的职业旅程。
前些天还在抱怨上海的一天入夏,今夜却一夜归秋。长乐路上才下班的金白蓝领行色匆匆,一阵冷风吹来,似乎都显倦色。
不知是否也是一阵风吹过的原因,最近上海江户前寿司店接连开店,小波、春田、小野寺,今天要去的,是正在长乐路试营业的“鮨たくみ 匠心”。
之所以关注此店,完全是因为对北京西路和食店“石见”的喜爱。当年毛爷带我去石见,第一次便觉得小店相当不错。难能可贵的是,那么多年过去,他的板前没换过,店员还是那几个,口味,也是一如既往的稳定。
匠心是石见的兄弟店,同一个老板所开,试营业,每天只接待10位客人,于是早早订位,霸占吧台位置。包间里客人谈的很大声,板前主厨张诗松很淡定,待客人坐定便开始工作。
前菜以八寸的形式呈上,做的蛮精致。从上到下是酸橘醋调味的蒸鮟鱇鱼肝,渍鲑鱼籽,出汁渍蚕豆以及蒸鲍鱼。
“这鲍鱼是用酒蒸的吗?”
“不,是出汁蒸的,要蒸软入味才行。”
“上面的鲍肝酱做起来很麻烦吧。”
“是的,切碎、搅拌、过滤,还要调味。”
“那接下来就做刺身了。”
张诗松从配菜盒里拿出一片鱼,麻利的切了两片。
“真鲷,长崎产。”
我夹起一片。
“用昆布什么的渍过么?”
“没有,今天上午来的,放到现在我觉得鲜味出来了,不需要渍了。”
张诗松笑着说。
果然,弹性和旨味俱佳。
长崎产鰤鱼,夹起送入口中时,见到张诗松已在为岛鰺调味。
“缟鰺,就是外面店里说的大竹荚鱼,长崎产。”
“为什么要在上面放姜末和葱呢,这是竹荚鱼的调味方式吧?”
“这条鱼我觉得味道够厚重,这样调味的你试试吧。”
“而且有一片没调味,你可以蘸点酱油比较下。”
葱姜调味的够醇,酱油调味的够鲜。
牙鲆包海胆,常见的刺身做法。
“这牙鲆是日本的?”
“不,大连的,活鱼,今天一大早我杀的。”
“那放到现在熟成的应该差不多吧。”
“是的,你试试吧。”
弹性和鲜味都很不错。
“这海胆觉得怎么样?”
“可以啊,哪里的?”
“长崎的,但卖相难看了点,所以做包海胆包在里面。”
然后是蓝鳍金枪鱼三兄弟。
“这是西班牙来的野生货。”
“哦,上海有的店也有的。”
“是的,你可以试试和长崎的养殖鱼有什么不同。”
“赤身蛮酸的。”
“中腩和大腩蛮硬的。”
和张诗松探讨下来,应该是熟成时间的原因,并且,在上海习惯了养殖金枪鱼的柔软,吃到野生鱼会觉得硬了。
“看来以后我在熟成上还要放更长的时间啊。”
探讨完金枪鱼,女将呈上一份煮碗。
“哇,出汁做的,你寿司店做这种料理太复杂了吧。”
这份煮碗里面是烤过的鲷鱼,尝了口,除了出汁调的稍咸外,做的蛮好的。
“张师傅,听说你是西安人?”
“说起来也不能算西安,我是汉中出生的。”
“秦岭出生的人做日本料理,这实在太有意思了吧。”
“那时在上海有亲戚,就到上海来学烧菜,就学日本料理了,一做就15年。”
聊了一会儿,烤物拿上来了,有两种。西京烤鳕鱼和炭烤澳洲和牛。
“张师傅,这西京烧是你自己调的酱汁吗?”
“味道很好啊,但鳕鱼什么的,居酒屋也有啊。”
“昨天用的是烤甘鲷,但客人反映好像更喜欢鳕鱼。”
“连甘鲷这种高级鱼都可以毙掉,这鳕鱼的市场是有多好啊。”
“这和牛可以啊,是你选的吗?”
“老板自己选的,他对牛肉很有研究,他还嫌这次进的和牛不够百分百好,我也觉得已经很不错了。”
“新店的货源也是蛮复杂的吧?”
“上海现在寿司店竞争激烈,我家要做好,食材、菜式、服务都最重要。”
张诗松的抱负就像老板一样。
“现在的店没日本人大将都好像不好意思开出来,你这样蛮难的。”
“是的,只能自己更努力点吧。老板一直说,他开石见的时候,也没日本厨师,但做到现在还是做下来了,口碑还不错,客人反而以日本人居多,就是靠认真、稳定和努力。”
这点我很认同。
一开始我不开话茬,除了报菜不大说话的张诗松,说起店来语气平稳,却深有想法。不知不觉,已经吃了一个多小时,窗外,不停有经过的路人驻足往店里看。
副厨开了两个生蚝递给张诗松,他小心的放好,上面加了酸桔醋,放了片柠檬,又放回冰箱稍微冰了会。
“吉拉多生蚝。”
“觉得这显不出手艺是吧?”
“是的,这东西太简单了,自己淘宝买一箱,自己开就可以啊。”
“恩,但我们开店的,也要照顾到客人的喜欢。客人喜欢吃这个啊。”
这话让我想起了龙海寿司的松野大辅和我说的话,当时我在店里说他的和牛包海胆是“名菜”,松野也说,他们是寿司店,按理是不该有这个菜的,但客人,中国客人、外国客人都喜欢,也就一直做到现在。
“北海道产毛蟹,请慢用。”
“这蟹不小啊,客人会觉得性价比高的吧。”
吃蟹毕竟是个麻烦事,边吃边聊。待满足的把蟹吃完,张诗松拿出了醋饭桶,寿司,要上场了,我们都看着他,好像在对他考试一样。
切了岛鰺,张诗松蘸了手醋,捏米饭,两手之间就做好。不动神色的放到寿司盘上。
“觉得怎么样?”
“醋饭味重,好明显。”
“张师傅,你的醋饭真是够甜够酸啊。”
“前几天有客人说太淡了,我今天刚调整了一下,觉得太重了吗?”
“不,还是蛮好吃的。”
“这醋饭你是怎么做的?”
“怎么做?洗米,泡米,蒸,扇冷,调味啊,都一样。”
张诗松边说边笑起来。
“但你调味不一样吧。”
“恩,醋里添加了昆布和鲣鱼熬的出汁。”
“有没有用添加剂呢?”
之所以这样问,因为我觉得醋饭太有光泽了。
“不用,我不会用,我自己调味,我店就那么大,用那个干吗。”
张诗松边说边摇头,然后从配菜箱拿出两片北寄贝。
大连的活北寄贝,直接生吃,连水都不过,但海水味的冲击力却没想象中大,正好。
“张师傅,这个做的好!”
“谢谢。”
“这是金线鱼,吃过么?”
“没有,哪里产的?”
“长崎拿来的,日本汉字写成糸縒鯛,高级鱼。”
尝了一下。
“又像白肉鱼,又像银身鱼,不错啊。”
张诗松又捏了一个。
“长崎的钓带鱼(太刀鱼)。”
“不带皮烤一下?很多店都是这样做的。”
“我觉得不需要,烤一下香,但鲜味会差一些,太刀鱼就是要吃鲜。”
果然,姜葱调味后,入口爆掉。
“棒!”
“今天的穴子(星鳗)。”
张诗松捏好寿司,蘸了酱汁往上面一刷。
“这穴子有点大啊。”
“是的,大连的,刺多了点,杀起来比较烦。”
“这酱汁用煮穴子的汁做的吧。”
“是的。”
“那如果做文蛤了,你准备用什么酱汁?”
“当然是煮文蛤的汁咯。”
张诗松拿出了一块乌贼。
“长崎的枪乌贼。”
“准备怎么做?”
“和海胆一起做。”
张将乌贼切碎,然后握了个军舰,把乌贼肉小心放在上面,再盖上海胆。乌贼肉很容易硬,能否把乌贼肉和柔软的饭粒搭起来,是寿司店的常见难题,张诗松将乌贼切碎倒也是个办法,寿司岩和吉武也这样做过。到现在,我只在小野二郎的儿子店里尝过整片没有刻过刀痕,且非常好吃的乌贼。回复小野隆士看食评。
“但你的海苔烘烤过么?”
“当然。”
“但不够脆啊。”
“是么?我回头再研究一下。”
“接下来还有什么?”
“金枪鱼,还有虾蛄。”
“不用了,今天吃的很撑了。有没有牙鲆裙边?”
“有的。”
“帮我们做吧,不要火炙,生吃。”
“现在的牙鲆裙边我觉得还是烤一下好。”
“为什么?”
“不够脆,有点韧。”
“还是生吃吧。”
张诗松拗不过我,做了生的牙鲆裙边。
“好像是有点韧啊。。。”
“一大早杀的,放到现在,是会不够脆的。”
张诗松反而尴尬起来,双手撑在桌上,似乎也不知道手应该放哪里了。
已经午夜,包房里吵闹的客人早已散场,窗边也好久没有路人看热闹了。
“不好意思,今天来的晚了,你们早就该打烊了吧。”
“没事,试营业就过来,要谢谢你们。”
“你觉得今天的鱼怎么样?”
“我想还可以做的更好,我和老板会继续试,我想把最好的给客人。”
“那等你觉得调整好了,告诉我。我再来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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