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昌進
童年的夏夜是单调乏味的,我不愿意躺在竹榻床上看天上的星星,于是就会溜出巷口到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
当第一次听到琵琶街口的“嘁嚓、嘁嚓”的竹板声,“推推推”的小锣声后,就被杭城的“小热昏”迷住了,按现在的时尚语言:成了忠实的“粉丝”。
小热昏是杭州家喻户晓、深受小老百姓喜爱的说唱曲艺形式,又叫卖梨膏糖的。夏秋的傍晚,场子摆在露天空旷处,两张长凳之间放一个有木架子的木箱,并用一根棍子挑起一盏汽油灯悬挂在木箱上方。艺人站在长凳上,靠着木箱表演,开头先敲起小锣,打七下锣两次,唱几句,打一、三、五、六记锣时,用手掌护住小锣,使其发闷声,成了“得宕得宕得得宕”的声音,招徕观众。开头说些市井笑话,时事新闻,大多来自生活,艺术上较夸张,语言俏皮、风趣、逗笑。
说是小热昏,其实一点也不热昏。信手拈来的即兴表演,和现在的相声、小品差不多。南腔北调,手舞足蹈,间或用醒木拍打一下木箱,气氛很是热烈。待到演出高潮到来,演唱却嘎然而止。
开始第一次卖糖了,先卖杏仁、百果、玫瑰、开洋等花式糖,十块连成一片,颜色各不相同,边敲小锣边唱:“裁缝师傅吃了我的糖,穿针引线蛮灵光;木匠师傅吃了我的糖,斧头劈到大西洋…”之类的调笑话。
卖完第一次糖后,艺人就会卖力地唱一段类似开篇的中段子,至今我印象最深,百听不厌的诸如:大观山的‘水蜜桃’要招杨家牌楼的‘杨官枣’为亲的《水果招亲》;宁波来的带鱼鮝和本地的大冬瓜相争相斗小菜场的《菜场大战》;简直是被迷住了,越听越要听,越听越开心!现在想来,这些源于民间,贴近生活的说唱,是有生命力的,会在人们心中得到永恒。
百草梨膏糖
唱完中段子,每日的连本长篇说唱开始前,艺人开始兜售看家的‘百草梨膏糖’了,这糖基本上是卖给识货的大人们,梨膏糖是加入止咳平喘的中草药,由雅梨和冰糖熬煎而成。糖呈黑色,上盖制者的金印或珠砂印记,有润肺、止咳、祛痰、平喘功效。卖的过程中,艺人们会将二块梨膏糖放在手中互相碰撞,发出梆梆声响,以示质量道地上乘。
正本说唱开始了,时间也过去一个多小时,场子上人也越聚越多,一批常客来听正书了,每天必到。此中,听白书的人居多。
在高高挑起,白亮如昼的汽油灯下,艺人就开始接昨日的剧情说正书,我听过发生于民国初期上海的言情剧《王惠如和陆根荣》,一个富家小姐与穷苦仆人的悲剧;也听过《昆山顾鼎臣》这个大麻子的轶事;还有《济公传》、《金台传》、《杨乃武与小白菜》、等等……作为孩童,听这些正书总会觉得没有前面说唱来得开心,似懂非懂地,不过是轧轧闹热而已。
开山鼻祖杜宝林
杜宝林 (1890—1930年),年轻时曾到苏州拜卖梨膏糖的陈长生为师,学唱小曲卖梨膏糖。宣统三年(1911年)前后,杜宝林回到杭州,把杭州朝报上的新闻编成通俗易懂的唱词,并吸收陈长生唱小曲的形式,连说带唱表演,以吸引更多的听众。杜宝林的说唱艺术诙谐风趣,滑稽可笑。内容主要讽刺抨击黑暗势力,为了避免当局找麻烦,杜宝林就以“小热昏”作为自己的艺名。
正书说至紧要关头,艺人又会打开箱子再卖一次糖,越卖到后面,似乎糖块越大、作料越贵、味道越好、价钱越贱,美曰名:‘送客糖’。卖完糖,再说一会书,又到剧情关口时,就会突然刹住。双拳紧握致意,关照听客,要听下文,明日请早。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卖起了一个大关子。
时近夜间十时,城市街头的暑气尚未完全散尽,书已说完了,人们纷纷散去。作为好奇的孩子,我会看着艺人收摊,这时的说书人看来已很疲惫,从长凳上下来,喝尽了茶壶里的剩茶,拿毛巾揩把汗脸,放掉汽灯的汽,归还掉长凳,背起木箱离开了。
杭城夏夜的小热昏是属于平民的,属于草根族的。卖梨膏糖在三百六十行之内,在市井百态的历史画卷中也是著墨对象,而今卖梨膏糖已是昨日黄花,此情此景是一去不复返了……
2010-10-10
—作者—
昌進(网名)一位1943年出生,在杭州城皇山脚旧藩署,地道杭州人。2003年退休,一辈子从医,现住采荷小区,一个白发老人。写过一些儿时老杭州的回忆,曾在老年网站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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